除了前輩集體授課之外,夏承凜等一眾晚輩也有自己的活動,彼此之間會互相辯論,互相切磋。
雖然沒有后世的萬界論壇那么復雜,但也有武攻,文學,棋樂,哲理,韜略五門。
門戶之見自然無可避免,求同存異卻同樣是源遠流長的品質,星宿一奇甚至在廣場之上,立了一座書有三教同心的石碑。
經過簡單的修整與認識后,眾人第一次辯論的內容,經過簡單討論,確定為哲理。
主題則為問菩提所提出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當年因滅度梵宇之桉,三教法宗追責,然而因為問菩提乃是自圣菩提中誕生,故而在梵宇地位尊崇,無人敢問其罪,但以當時的情況,梵宇方面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最終,佛劍分說親自出面,手持佛牒承擔其這份責任,處決了自己的師弟。
這件事在三教高層并非秘密,甚至連其中的前因后果亦是一目了然,對于問菩提的重生,也沒太過意外,這是因果,也是天命。
只是,重生后的問菩提,對當年之事依舊難以釋懷,選擇出走梵宇。
最終還是天佛原鄉聯系到天佛尊后,由天佛尊出面把兩個徒弟找到,打包丟過來。
他希望各方的思想碰撞,能讓自己的小徒弟勘破過往,放下執著。
這些事情,在場的眾人之中,除了作為當事人的佛劍分說師兄弟之外,也就只有夏承凜知道。
不過這個論題,確實有些意思,不管是三教之中的哪一方,皆會有曲解經典的情況。
就在眾人皆在思索之時,云忘歸率先出言,將眾人調動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先為諸位同道拋磚引玉吧。
在儒學上我不如諸位同門,辯論之上同樣談不上擅長,就先獻丑了。
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是作惡之人若能認識到自己所犯的罪行,并決心改過,仍然能夠變成好人。”
這種辯論,需要考慮的太多,尤其是率先出言之人,需要考慮的更多,比如說是否要將基調定的高一些。
作為法儒大弟子,云忘歸性格活潑開朗,跟誰都能說上幾句,能迅速跟絕大多數人打好關系,在這種情況下,他看出了眾人的為難,自然是當仁不讓。
因為眾人是第一次辯論,彼此之間雖互相知曉了師承與名字,卻因時間太短,尚不熟悉。
所以,他起了一個相對普通的基調,帶動起了氣氛,給了眾人一個臺階。
“何謂屠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在尋常人眼中,屠宰牲畜用的刀便是屠刀;在江湖人眼中,殺人的刀劍便是屠刀;在戰場上,槍戟皆能算作是屠刀。
若按我所言,那這屠刀能放下嗎?
故而,屠刀一詞在這里,可以看做是強勢群體無原則的對待弱勢群體。”
出言之人是道武王谷的煉陰陽,作為星宿一奇的傳人,他的觀點有些劍走偏鋒的意味,不過他只說了部分。
剩下的部分,乃是釋至加藍進行接續:“所謂放下屠刀,當是待人以寬和,而那立地成佛,則可引申為樹立成佛的目標,以及信心。”
“那何謂佛?如何成佛?”接著這個結論,疏樓龍宿又做了引申。
屠刀有人做了釋義,佛還沒有進行論證。
蘊果諦魂出言道:“佛不在天上,不在地下,不在廟里,不在大雄寶殿,亦非是他人,只在自己心中。
眾生與佛本無分別,只是佛沒有妄想,沒有執著,當眾生得悟,看破,放下,做到見心明性,那眾生便是真佛。”
地藏圣者的觀點,可以代表一條路,佛門之中凡是走出自己道路的修行者,基礎理論皆與蘊果諦魂所言類似。
在此基礎上,根據自身際遇,墨傾池進行了延伸拓展:
“人世如苦海,無邊無際,若想在其中尋得方向,便需要船,需要漿。
走在你前面的佛,便是你之方向,也可作為你之漿,同樣也是你之引導者,待你脫離苦海,你便同樣是佛。”
看似說的佛理,其實墨傾池所表達的,卻是他自己的經歷。
若非有藺重陽的指點與引導,他要想走出自己的路,最少還得再蹉跎數甲子,就算屆時功成,也不一定有如今成就高。
墨傾池的論點,被劍子仙跡接續,話語之中所道出的,卻是數不盡的無奈:“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缺一名合適的引導者。
然而,勸人之人尚未成佛,又談何引導他人成佛。”
作為在場眾人之中,曾經唯二,如今唯一的正經散修,他真正經歷與了解過底層江湖。
這是兩條不同的路,夏承凜等人出身雖高,卻同樣愿意將自己放在平凡的立場,與蒼生共同前進。
只不過,佛門有佛門的局限,道門有道門的追求,儒門有儒門的理念。
“所謂屠刀,并非手中有形之刀,而是眾生對生死煩惱,五欲塵勞之執著。
放下雖然不易,但如果能夠放下,自然能夠得悟。”佛劍分說的話語之中,不僅有禪理,更是意有所指。
就在眾人各抒己見之時,另一邊也在針對此事進行討論。
“錯便是錯,過便是過,惡者未付出絲毫代價的贖罪,與自欺欺人又有何異?”
對于滅度梵宇的渡世三昧,修行負業法門的樓至韋馱,自然難以認同。
“法宗之中條律嚴苛,若放在平時,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當時尚處于戰時。”星宿一奇說得很隱晦,但在場眾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說到底,還是問菩提太過年輕,有那一腔熱血自是好的,問題就出在,當時雙方還在交戰。
“皈依不能洗去罪業,但卻可以換個方式讓他們接受懲罰,以當時的情況,給他們一個贖罪的機會,亦未嘗不可。”
彌陀子態度亦是相同,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就算滿腔熱血未涼,依舊要從大局考慮。
聽得三人的話語,一旁的月無缺心中感嘆,能坐到他們如今這個位置的,一個比一個心黑。
回過頭來想一下,自家兄長對待異殃猂族的態度,好像也是同樣的道理。
把別人洗腦,然后派出去自相殘殺,確實是相當不錯的決策。
最少,站在三教與苦境蒼生的角度上,這個決策沒有絲毫問題。
“幫他走出來容易,但他們師兄弟之間的事情,得靠他們自己。”
儒門方面,因為藺重陽與太學主沒在,所以只有非常君一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