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人的關系,可以說是劍者一生都在參悟的至理,古往今來,有多少劍者深陷其中。
有人認為,劍就是劍,是殺伐之器,不應賦予其他曲解攀附的價值,也有人認為,人一旦握上劍,也會被劍所役使,變成殺伐的機器。
然而,沒有人握的劍,終究是廢鐵,而沒有握劍的人依舊是人。
外在是客,身心是主,主客互易,即為否。
當將這句話參悟明白之后,作為初代天物之澤的命蕭疏,如初行雁寄望的那般,走向了與未來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未曾放棄劍,卻也不會再被劍所束縛。
“持劍者戰無不勝,是劍利?亦或人強?”
劍峰之頂,面對相同的問題,已經成長為青年的命蕭疏,回答唯有兩字——
“人強!”
話語落,千里共風,萬籟齊鳴,周遭景象再度變幻。
上下四方,六合八荒,唯見陰云遮天,沉霾罩頂,命蕭疏舉目四顧,不見半點光明,劍氣透體疾射而出,卻似泥牛入海,未生半點波瀾。
隱約間,弦音傳來,似有人在輕嘆:
明明闇闇,惟時何為?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一片昏暗的世界,宛若天地初開,命蕭疏改換劍意進行試探,結果一如方才,似泥牛入海,未見絲毫反饋。
兩番試探后,他對眼前困局已有了思路,遂未再動作,當即選擇原地打坐。
定心,定性,定氣,開始迎勢思變。
另一邊,看到這一幕的劍謫仙不由贊嘆:“好悟性。”
好友之《天問》,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通篇下來,就一個字——
能將其悟透,便算修成,與根基關系不大。
琴聲戛然而止,藺重陽雙手按在琴弦上,語中略帶有一絲遺憾:
“六劍,已是他之極限,終歸還是積累太淺。”
在給命蕭疏的考驗中,他參考了不少恒山心流的理念。
就連場景,也是參考好友的恒山九巔,然后拿劍意稍微進行了修改。
對此,劍謫仙自然沒有意見。
恒山心流,算是苦境極為少有的,需要修心的武學流派。
“天地否,有這六劍護身便已足夠,好友給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最后兩劍,等機緣來臨,他自會悟得。”
聽出好友話中之遺憾,劍謫仙出言寬慰道,六劍剛剛好,雖然,他覺得以命蕭疏的悟性,最后那兩劍也能悟透。
然而,正如好友所言,積累太淺,強行參悟只有化道一條路可走。
“話說回來,我也有段時間未曾靜心修行了。”
藺重陽一拍琴首,一道銀光自萬壑松風底座之內遁出,立在身側。
正是天之神器——涅槃。
藺重陽起身邀請道:“好友,論劍一番如何?”
“固所愿也。”
話語落,軒昂劍龕隨劍謫仙心念而動,散發出陣陣昊光,代天之劍應時化現。
“請。”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墻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庭院中,只見一道身影獨坐,白衫如雪,間有橙色霧紗,為其添了幾分點綴,淺金色長發被打理成很清爽的造型。
輕風徐來,雪花飄搖綻落,槐生淇奧端起桌上的酒盞淺酌了一口。
幾經歷練,她眉宇之間的那股柔美,如今已完全澹去,那凜然如雪的英氣更勝從前,泛著幾分淺澹的孤傲,亦比從前更加和諧。
“又一年過去了。”
她伸出手,任憑雪花落在掌心,感受著雪融的寒意,輕嘆著時光的流逝。
佇立桌旁的或天戟,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陣陣寒光。
自羅喉力排眾議,獨自前往追查魔禍,已經過去了十年,當時,包括她在內的數人,皆提出一同前往,即便他們無法介入戰斗,也能幫忙掠陣。
這項提議剛被提出,便被他一一駁回。
「此行吉兇難測,天都,尚要拜托諸位。」
天都的情況,羅喉自是心知肚明,被槐生淇奧拎著或天戟把能揍的全揍了一遍,本部的戰力可想而知。
夏承凜已經歸去,玉離經與問菩提兩人身份同樣特殊,遲早也要歸去,包括四魌界的眾人,亦是如此。
即便是他,面對這樣的事情,也難免惆悵。
不管將來如何,他皆需把握當下。
若有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創造機會,讓他們能夠通過戰斗增長經驗。
但,此回不行。
佛門與儒門皆遣人調查,皆杳無音信,已經能夠說明太多,他不想讓自己的朋友,將士以及兄弟隨他犯險。
他賭不起,天都亦賭不起。
既然賭不起,便莫要去賭,莫要讓自己后悔。
羅喉勸服眾人,拎著計都刀,孤身出了天都。
也就是在那時,槐生淇奧發現,自己心中對他似乎多了幾分別樣的在意。
從疑惑,到慌亂,最后,變成了煩躁。
她險些就要出天都去尋他,卻被一封飛信打消了念頭,如今又過數年……
涼風習習,美酒入喉,心中那一點煩躁,卻在隨著時間的積累,不斷壯大。
嗯,槐生淇奧如今,在羅喉居住的院子里。
此時!
踏踏踏——
沉穩的腳步聲突然響起,不疾不徐,就在槐生淇奧回首之際,一道身披金色戰袍的身影,自外而歸。
在自己的住所見到友人,羅喉并未訝異,心中反而松了口氣。
“還有酒嗎?”
聽到詢問,槐生淇奧下意識化出一壇好酒,站起身來準備扔給對方。
卻在看清對方的形貌后,止住了動作。
月光下,只見羅喉面色十分蒼白,氣息亦稍有紊亂,額頭還蒙有一層薄汗。
“你受傷了?”
槐生淇奧快步上前,卻在靠近的過程中,嗅到了一股極澹的血腥味。
名為擔心的情緒,在這一刻,壓過了心中的煩躁。
“城衛看到我歸來了,再等一會,鳳卿應當便會前來,此事不能讓他知曉。”
羅喉語速很快,聲音也有些沙啞,他伸手自槐生淇奧手中接過那壇酒,揭開泥封,舉壇痛飲,任酒水灑在戰袍上。
彌漫的酒香,很快便掩去了那股血腥味。
此刻,已容不得羅喉深思,他心中甚至還有些慶幸。
“大哥,聽城衛回報說你剛剛回來了,情況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