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先開飯吧。”
“好主意。”
父子兩心有靈犀,朱高熾馬上安排太監們去準備,太子的晚膳必須得是御膳房精挑細選的頂尖廚子來做,每日還不重樣。
太子爺很少生氣,對太監下人也多和善,但是你若是做的難吃,那一定大怒,男人必須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陳瑄好奇的打量了一番朱瞻墡,之前遠遠的見過這位殿下,但是沒有仔細的在意過,可以說這是第一次近距離見面。
“五殿下。”
“你就是陳瑄陳總兵嗎?”朱瞻墡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這位陳總兵在。
“正是微臣。”
“前些日子我二叔說你在濟南府,不然我早就想要見一見陳總兵了。”
聽聞朱瞻墡叫二叔,陳瑄有些詫異,因為他知道漢王和太子關系不算融洽,這位皇孫卻一口一個二叔喊得親切,不過瞧著太子爺沒意見,他自然沒意見。
“是的,臣前些日子因為公務都在濟南府,昨日才返回。”
接著又說:“早上臣去見了鄭和,見了蒸汽機,鄭和與臣夸獎了一番五殿下。”
“鄭和夸大了,我也就是出了主意而已,還是他與工匠們辛苦,不然也造不出蒸汽機,三月就能做成這樣已經出乎了我的預料。”
“瞻墡,方才陳總兵與我們商量了一些漕運海運的事情,我們想聽聽你的意見。”朱瞻基接過了話。
“大哥,什么事情。”
“陳總兵即將出任河運及海事總兵官,海事先不說,主要是河運,蒸汽船的出現會促使漕運船只速度變快,可以預想航船也會更加頻繁,江南士族門閥行漕運最多,與其最相關,如何與之交涉是漕運改革之關鍵。”
朱瞻基說的很隱晦,其實就是漕運改革會觸及士族門閥的利益,這些人又都是納稅大戶,一家兩家還好,全都得罪了,他陳瑄也做不了。
“陳總兵可否說一下,現在的漕運是個什么情況,如何管理的?”
目前漕運最繁忙最熱鬧的是大運河,畢竟貫通南北,漕糧和宮廷運輸占了一大部分,除了這些之外,明代商貿逐漸發達。
徽商是茶葉貿易起家,晉商是鹽業起家,絲綢,陶瓷,各種當地特產,都在這條大運河上繁忙的運輸著,隨著大明越來越繁盛,這些商貿活動不斷的增加。
由于文人對商人的不重視和商人的“惡名”,商人們雖然賺錢,但是地位不高,風評一般也不好,漸漸的也出現了一些個商人集團,集合起來維護自己的利益,慢慢的也開始用集團的力量來增加自己的利益。
但是就是這些人,是賦稅的大戶。
雖然文人抑制商業,但是朝廷需要賦稅,需要民間資本的增加,這是阻擋不住的,所以就算在抑制之下,這些年永樂盛世,商業活動還是在不斷的增加。
士族門閥多也有靠山,依靠著大靠山又找一些小的在各個關鍵環節的官員,以現銀或分紅的形式來進行捆綁,這也形成了一整條利益鏈條,牽一發而動全身。
此時漕運商業體系主要的稅款有四種,商稅、船鈔、抽分、門攤稅。
商稅是根據物品售價征稅,運河上光是商稅的收稅站就有兩百多個,生怕逃了。
單單這些收稅站的維持就得不少人,不少薪俸,當然就是這些收稅站的小吏最容易被門閥們買通,收受賄賂。
畢竟這些門閥塞的錢可比小吏們自己的薪俸要高的多。
船鈔根據船舶大小以及運載總量分類,從北平到杭州分五段收費,就算是空船從頭到尾走一次也得8兩銀子。
抽分是對造船材料的收費,以實物繳納。
門攤稅,是對城鎮商人貨棧和貨攤征收的許可稅,非朝廷糧食貢品,要流入市場商鋪,都需要征收這項稅款,這也是偷逃的重點項目,負責收稅的小吏們漏報,少報,就可以減免不少的稅款。
朝廷對于商貿的壓制是顯而易見的,普通的商船若是全額繳納,裝的又只是當地的特產,從應天府到北平,這稅款可能要到商品成本的五六層甚至更高。
士族門閥們通過一些手段,將數量少報三四層,又逃過門攤稅,就可以以更低廉的價格進入其他城市的市場,久而久之就會形成壟斷,小商販根本無法和他們競爭。
當你壟斷了一個市場,你就會想方設法阻止任何的改變,因為任何的變數都有可能給伱帶來不利的影響。
陳瑄疏浚河道,便利了朝廷的漕糧貢品,同時也增加了各地的賦稅,雖說氏族門閥做大,也透漏了一部分稅款,但是終究是有不少繳納的賦稅。
加上這些門閥在當地勢力強大,陳瑄司職漕運總兵官,將這些門閥和朝廷的關系維系下來已然很不容易。
看著陳瑄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漕運情況,那對于門閥士族既愛又恨,更多無奈的模樣,朱瞻墡知道他是有想過真實的改變現狀,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按照現在的朝廷能力確實難以改變。
陳瑄說的差不多的時候,菜也上了,朱高熾雖然憂愁但是美食當前還是得先吃。
太子爺喜歡吃,眾所周知,朱瞻基雖然無奈,但是也不能攔著,邊吃邊說。
“陳總兵,一起吃吧。”
“太子殿下,臣等會回家吃就好了。”
“你中午來的時候正是午膳剛過,我估計著你趕過來的路程是中午也沒吃吧,餓著肚子可什么都做不成,坐下一起吃吧。”
當然太子的晚膳不是君臣同席,一人一個餐桌,食物都分的小份且精致。
“陳總兵嘗嘗這個菜,這是福建那邊來的廚師做的,用瓦罐煨了一堆食材海鮮,味道極其鮮美。”
朱瞻墡看了看,這菜倒是很像佛跳墻,只是此時佛跳墻還沒發明出來,有些類似而已。
用膳期間朱瞻墡一直在想著陳瑄的話,現有的士族門閥隨著這么長時間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在各行各業也有壟斷效應,通過賄賂或者聯姻在官場上也有些錯綜復雜的關系,不可能一棍子打死。
但是壟斷或者寡頭都不利于經濟的多樣性,朱瞻墡來了一個點子。
以集體經濟對抗寡頭壟斷,是否可行呢?
他心里也沒什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