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東瀛使者到了的消息,朱高熾和朱瞻墡都大為錯愕,此事并未上報,他朱瞻埈為何可以先知道。
朱瞻埈緩緩的說:“方才我在過來的路上碰到了入宮稟告的官員,說是東瀛的使者五人已經到了城門外,我就讓他回去傳話命光祿寺去接待了。”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這就更不對了。
連靠岸的信息都沒接到,
也沒頒布許可,使團人就到京城外了?這不符合外交流程,也不符合外交禮儀。
按理說這些海外過來的使團,在靠岸之前要先派小船告知當地的官府,官府會派遣使者進京稟告,當然這個稟告的路程有近有遠,
所以很多時候一邊派人進京一邊就先讓使團靠岸,
入專門設立的會同館。
會同館會負責安排使臣覲見皇帝等一切事宜,
明朝規定外國使臣覲見皇帝需要先學習禮儀,在熟悉相關的禮儀后才可以拜見皇帝。
入住會同館便會發出拜見名帖,而后皇帝選好時間,讓他們來覲見。
覲見完了之后會同館還得負責送他們上船出海。
但是這次沒有拜見名帖,沒有當地官府稟告,沒有會同館陪同,東瀛使者團就這樣到了應天府外?
朱高熾和朱瞻墡都察覺到了事情不妙,這完全不符合外交習慣和外交禮儀。
“來人啊,給我將那幾個冒充東瀛使團的人抓起來下獄嚴審。”
朱瞻埈錯愕,他對于外交禮儀了解不多,不明白為什么。
這就看出來了,朱瞻墡雖然上課不管是禮儀還是學問可多睡覺,
但是憑借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在清醒的時候記下了不少事情,
而這個假裝努力的二哥,
人在課堂上,
魂早就神游出去了。
“父親,等等。”朱瞻墡勸下了朱高熾。
“怎么?”
“父親,
事情還未定論,先看看也無妨,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這五人是冒充的探了之后再抓也不遲,倒是可以套套話,他們是怎么避過這么多耳目,一路直接到了應天府外?”
朱高熾深思一會:“先命人帶他們入會同館,瞻墡,你帶人去探探底,帶幾個身手好的。”
“父親,這是怎么了。”朱瞻埈現在還有些不明不白。
朱瞻墡只得將這五人使團所做不合禮儀,不和常規訪問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朱瞻埈才大驚失色。
“父親,我也去。”
上下打量了一番朱瞻埈,朱高熾嘆了口氣:“去吧,跟瞻墡一起,但是切記你們二人少言少語,僅以皇孫身份會面接待,我會派鴻臚寺兩個經驗老道的一起去。”
皇城門口,
兩位鴻臚寺少卿正披著大衣在等待著,其中一個削瘦且個子不高,
另外一人倒是高大許多。
削瘦的小個子跺了跺腳,
以免足底寒涼:“王峰,你說這次太子爺讓我們陪兩位殿下所謂何事?”
王峰答:“不知道,兩位殿下現在可是輔助監國,你這驢脾氣收一收,別到時候兩位殿下面前犯犟。”
“我張禹哪有驢脾氣,你可別在殿下面前亂說。”
“等會別說臟話保持禮儀。”
兩人談話之間,坐著轎子的兩位皇孫殿下來了。
“臣見過二殿下,五殿下。”
“兩位少卿,路上說吧。”
換了馬車,張禹先開口了:“二殿下五殿下,不知此次和是何事啊?”
朱瞻墡將東瀛使團的事情說了,張禹和王峰明顯面色就不對了,張禹脾氣差些直接說:“殿下,東瀛使團不知禮數,便是不尊敬大明,直接派兵抓了吧。”
“臣附議。”
朱瞻墡開口:“兩位少卿說的極是,昨日我們與太子討論后本想直接抓了下獄,但是又想到會不會使團是冒充的?”
“冒充的?何妨賊子有如此賊膽。”張禹勃然大怒。
“少卿請慢,這次的東瀛使團不守禮數,若是大膽賊人冒充,便探一探他們的底細來歷,還有是如何繞過層層關卡來到咱們應天府城門外。”
王峰和張禹思考了起來:“殿下所言極是,若是冒充的,這些人膽子可是真大。”
“現在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冒充的還是故意不守禮數,單是可以避過耳目來到應天府就足以警惕,所以今日還需兩位少卿多幫忙,你們兩位負責外臣覲見事宜,對于禮數了解最是詳盡,等會你們就當他們是來覲見的使臣正常招待就好了,不和禮數的地方全部記下,一一分辨。”
“殿下圣明。”
見朱瞻墡與兩位少卿說的火熱,朱瞻埈不開心了,他一點發言的機會都沒有,事情全部朱瞻墡安排下去了,他朱瞻埈做了什么?有什么功勞?
不能全被朱瞻墡一人搶了風頭。
朱瞻埈想了想說:“兩位少卿,言語中可以試探一下他們的來路。”
“兩位殿下放心。”
來到了會同館外,這是接待外賓的場所,進入會同館的外賓都不準帶任何武器,甚至任何尖銳物品都會被沒收。
早上東瀛使團剛剛入住了會同館,下午大明的鴻臚寺少卿以及兩位皇孫就來了,這待遇連會同館的人都沒想到。
進入之前,朱瞻墡囑咐了一下跟來的護衛楊松,現在楊松幾乎就是他的私人護衛,武藝好,為人也忠誠,每次出宮朱瞻墡都讓他做護衛。
“等會你們六人觀察仔細,若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就動手。”
“明白,殿下。”
幾人邁步而入,五個東瀛人迎了出來,為首的是個青年,身高在一米五左右,面相卻是老成。
“嘰里呱啦,唔瓜無瓜……”那人說了一段東瀛話,身后的男人出來翻譯。
“尊敬的二殿下,五殿下,兩位少卿大人,這位是我們東瀛將軍足利義持的胞弟足利義教,方才是在問候兩位殿下。”
王峰點了點頭,他會東瀛語。
朱瞻墡伸手示意兩位鴻臚寺少卿自己和東瀛人交流。
張禹便說:“閣下是足利的人,東瀛將軍之名我們也多有耳聞,閣下父親結束南北朝分裂局面,完成國家統一,是為中興之主,又于洪武二十五年與大明確立勘合貿易的明日官方貿易關系,多年來兩國睦鄰友好,此次前來太子殿下還囑咐我們要好生招待足利義教閣下。”
嘰里呱啦一段之后,翻譯就說:“承蒙大明大皇帝陛下的厚愛,足利將軍交代此次我等一行除了要拜訪還需面見大皇帝陛下呈上我國國寶寶刀大典太光世。”
僅僅一個回合的問答,兩位鴻臚寺少卿對視一眼,便知道對方有問題了。
東瀛與大明確立勘合貿易的明日官方貿易關系不假,但是不是在洪武年間,而是在永樂初年,中間可還隔著一個不被承認的建文年號。
勘合貿易也稱“貢舶貿易”,明初實行海禁后,只允許外國與明朝廷進行有時間、地點規定的朝貢貿易。
外國商船載貢品及各自方物土產來華,明朝廷收貢品、購方物后,以“國賜”形式回酬外商所需中國物品。
這對于兩國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算是作為將軍弟弟的足利義教不清楚,但是作為隨行的使臣這點不可能不知道,因為這關系到什么時候來朝貢,不知道還來做什么?連自己什么時候來朝貢貿易都不知道,還要你這個使臣做什么?
這伙人的身份百分百有問題,隨行的使臣連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
兩位少卿經驗老道并不打草驚蛇:“足利義教閣下此行辛苦了,只是我等未接到沿海衙門的報告,不知道閣下是在何處靠岸的。”
幾人顯然早有準備,對答如流。
“我們的船只遇到的風浪,擱淺在了舟山島附近,遇上了好心的漁民帶我們靠岸,而后一路過來的。”
漏洞百出,這是完全不懂得使臣覲見的流程啊,膽大包天一點功課不做就敢來冒充東瀛膽子也太大了。
本以為要一番言語交鋒,才能套出事情來,對方顯然啥都不懂,聊兩句就沒必要繼續聊下去了,比預想的要輕松許多。
王峰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兩位殿下的邊上壓低了聲音說:“這伙人應是假冒的,而且一點也不懂得國家外交間的流程,許是海盜或者流寇,殿下直接動手吧。”
朱瞻墡給楊松遞了一個眼神,趁著張禹還在和東瀛“使團”交流,楊松等人既然將幾人團團圍住,僅僅一息之間,幾個護衛將將之拿下了。
“東瀛使團”在入住會同館之前就全部裝備卸下,楊松等人直接拔刀往脖子上一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給他們。
那位“東瀛使團”的翻譯,見這忽然變化的情況,臉上滿是憤怒:“大明就是如此禮待外賓的?泱泱大國,毫無風范。”其他幾人滿臉的錯愕。
朱瞻墡和朱瞻埈起身并未理他,張禹破口大罵:“哪來的蟊賊宵小,不要命居然敢冒充使團。”
“你等血口噴人,妄圖謀害他國使團。”
張禹拍了一下那人的腦袋:“你連兩國什么時候什么時候開放貿易都不知道,還敢冒充使臣,用你們東瀛話說,八嘎呀路。”
“那……那是我記錯了。”
“使團靠岸第一步該干什么?”張禹隨口一問。
“我……我……”顯然那人怕答錯,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報告當地官員啊,八嘎呀路。”張禹嗤笑的說。
“殿下押入大牢審問吧。”
此時楊松看到了對方使團人脖子上的烙印,拉開了他的衣服說:“殿下,這是東瀛奴隸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