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掘堤羅河的那一霎那。
溫岳繃不住心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北魏十五萬大軍。
完全被羅河洪水覆蓋。
就以現在的天氣,就算淹不死,也會被活活凍死。
飛洪澗內的煞氣濃度當即沖上云霄。
他們站的很遠,看不清楚具體,但是那洶涌的灰色霧氣已經完全籠罩了整個谷澗。
幡內的涂山君按耐住悸動,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的煞氣衍生。
雖然世俗中人誕生的煞氣質量并不高,此量也足夠催生出強大的鬼物了。
這一刻。
溫岳感覺到一股恐慌來臨。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扼住他的咽喉,令他的呼吸都出現了困難。
肺部更像是腫脹了起來,壓迫身軀中的空氣。
溫岳打著哆嗦攥緊魂幡,魂幡的涼意讓他沖熱的頭腦冷靜了不少,就連緊張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解。
涂山君知道溫岳會一戰成名。
黑夜奔襲二百里,斬千人頭,掘羅河大堤水淹北魏十五萬大軍。
此戰,不管是兇名也好,惡名也罷。
溫岳都已經扭轉了大梁北地的劣勢。
“先生,我做的對嗎?”溫岳扯開魂幡,呢喃問道。
魂幡上只有兩個字:‘后悔?’
溫岳搖了搖頭:“我并不后悔。”
溫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顫抖,為感覺到莫大的恐懼,以及止不住的戰栗。
但是同時他又激動。
涂山君卻明白。
那是對生命的敬畏,來自人的本能。
但是也僅此而已。
溫岳并沒有因此而動搖,反而愈發的堅定。
他為何來到北地戰局?
便是為了身后無數的大梁百姓。
龜縮侯府,救活一兩人家。
怎比得上救天下。
此刻,溫岳好像不一樣了。
他蛻變了。
他翻身上馬,眺望遠方,平靜的注視著一切。
不再需要梁軍動手殺戮,北魏的軍卒大多都已經被卷入羅河。
棉甲吸水之后會大幅度的增加重量,被卷進去的軍卒根本爬不出來。
太遠了,看不清楚。
只能聽到洶涌羅河宛如怒龍奔涌咆哮。
此舉,河流改道。
直接讓飛洪澗成了羅河的主干道。
至于等待羅河水位上漲之后駕馭戰船切斷銅關糧道的計劃,當然隨著此洪水的到來煙消云散。
大勝!
史無前例的大勝。
三千騎破十五萬精銳大軍。
聞訊大勝的消息。
銅關沸騰。
百姓無不奔走相告,激動欣喜。
帥府的耿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竟然真的鋌而走險的打贏了。
如果斥候軍報不是弄虛作假,那么拓跋鴻以及他的十五萬大軍已經徹底完了。
被戰報沖擊懵然的耿烈怔怔的望著帥府門口。
如此巨大的戰功,他竟錯過了。
如今悔之晚矣。
耿烈輾轉反側,但是他并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一定是因為溫岳表述的不清楚。
安南伯也沒有好好的規勸。
不過是覺得他不知兵,想要自己將功勞貪下來罷了。
“老爺,您其實不必為此事擔憂。”
“何解?”耿烈看向身旁的師爺。
師爺拱手,笑呵呵的說道:“戰報奏折還是以大帥為主,監軍與副帥縱然有話說,只需大帥稍舞筆墨,此事功勞便可占據一大份額。”
對于寫奏折,士大夫可太熟悉了。
耿烈心中猶豫,他為主帥,就算什么都不干都可獲得一部分戰功。若是此番想多占一份,可就要和靖安侯等勛貴鬧翻了。
但是此潑天大功,可封侯拜相上柱國。
若是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溜走,只拿自己應得的那份,他又實在不甘心,他還是想要多占些份額。
封侯拜相,加封柱國的不世之功,他不過多分潤一些,就是得罪了靖安侯和安南伯又如何。
說到底,這兩府的年輕一輩之中,唯有溫岳能挑起大梁,余者皆不過是草包。
縱然需要對付的人,也就只有溫岳。
“筆墨伺候,我要寫奏疏上稟陛下!”
……
七日之后。
一襲黑衣遮面的溫岳出現在飛洪澗。
白雪皚皚勉強遮掩浮尸體。
兩岸尸橫遍野,整個谷澗煞氣浮動。
那日水淹十五萬大軍溫岳就布下了法石,用以收斂飛洪澗兩岸煞氣。
三天那時沒來收集是因為想著等時間長些,煞氣塑造的入階厲鬼會更多。
魂幡的空缺太大,若都是普通鬼物,對于涂山君實力的增長很有限。
不說最后能淹死多少,十五萬大軍至少得損失和六七成,甚至更多。此番煞氣縈繞就是不用靈官法眼,只是肉眼分辨也能看出來黑霧凝聚,宛若實質。
如此龐大煞氣,若是全然吸收了,說不定能讓魂幡更上一層樓。
雖布置法石以困住煞氣,不過煞氣的下沉速度還是遠超尋常,此事可能不僅僅是風水格局的問題。
只可惜涂山君不懂遁地之術,否則他真的很想去地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收攏煞氣。”
魂幡從溫岳懷里飛出,在法力的催動下驟然敞開長至丈許。
黑底紅遍,飄揚之間懸掛于幽玉長桿。
猙獰惡鬼幡面紋,猩紅鬼眼好似在閃動。
魂幡一出,周遭磅礴煞氣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蜂擁而至。
幽幽幡布縈繞暗色光澤,猩紅紋路筆走龍蛇迅速在魂幡繪制。
長桿上不起眼的雜色材質化作小顆粒被擠壓出來。
就連惡鬼像都變得更加精致也愈發的栩栩如生。
魂幡內的霧氣奔涌,連帶著幡內其余陰魂鬼物都受到了影響。
溫岳也沒有閑著,地上還有鬼物行走,他便使用法力將陰魂鬼物抓取扔進魂幡。
真正入階的鬼物其實并不多,更多的是因為煞氣而凝聚出的強壯鬼卒陰魂。
不過既然無法以質量取勝,那便以數量取勝,若是有三百鬼卒陰魂入內,涂山君的實力也能更進一步了。
“好你個賊人。”
“竟然在此地偷東西!”
一道御劍人影落在地上,怒視著溫岳。
溫岳微微皺起眉頭,拱手道:“道友此言嚴重了吧?”
幡內的涂山君同樣看向那呵斥之人。
青年大方走出,身著長袍,懷抱長劍,面無遮掩:“誰跟你這魔道賊子是道友。”
“數日前,銅關城下的煞氣陰魂也是你偷走的吧。”
“魂幡?”
“血煞宗的賊子。”
青年瞥了一眼橫在飛洪澗上方的鬼面神幡,又看向溫岳。
被人叫破跟腳,溫岳絲毫不顯慌張,反而拱手問道:“不知道友是何人?”
“那你可要聽好了。”
“我乃是元靈宗弟子,祝林。奉師門上令鎮守南岳山戰場,清掃煞氣陰魂。”
“也負責斬妖除魔。”
祝林倨傲的掃視溫岳。
南岳山風水大格局問題導致煞氣沉入地下的速度很快,這也就導致戰場上誕生的陰魂鬼物并不多也不算強大。
以他的實力清掃十萬人的戰場綽綽有余。
雖然竹林看不出溫岳的實力,但是就看那運用法力的粗糙手法,也明白眼前人的實力并不強。
倒是那滴溜溜轉動的魂幡頗為神異,好似不是凡品。
涂山君神色凝重,來人的年歲不大但是身軀靈光卻很強大,比那日他反噬的周良還要強出一籌。
“練氣五層,還是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