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斗法的關系,小院早已經成了廢墟。
兩側院墻只剩下點地基。
好在覺法使用佛珠隔絕了波動,不然整個村子都要跟著遭殃。
筑基修士已然能夠開山裂石、截江斷河,法力傾瀉的威壓綿延方圓數里。一般練氣修士都不敢靠近,怕被波及,更何況是尋常凡人。
今天無疑有一個好天氣。
天高氣清,月明星稀。
只是坍塌廢墟上的景色實在奇特。
隨著道人的抽取,兩具僵尸身上的銅金粉末漸漸消退,尸體變作最初死亡的模樣,緊接著血肉腐朽,骨頭宛如風化的沙石,輕輕一碰就碎了一地。
猩紅煞氣纏繞在道人的手掌,化作絲線縫補陰魂,隨后消失不見。
年歲約莫四五十歲,身著修補長衫的鬼怪臉上還掛著僵硬的笑容。
“阿彌陀佛。”
覺法打破了眼前的沉默,開口聞詢道:“施主……”
“小生荀程,因為特殊原因,走不出祠堂方圓三丈,只能讓村中的小輩將情況告訴道長與大師。”
“鄉野濁酒還望道長多多包涵。”
荀程趕緊紛說。
同時將酒壇雙手捧出,生怕慢了就成那位赤發道人的手下亡魂。
剛才發生的事情可不是幻覺。
煞氣與陰魂捏合而成的厲鬼,在道人的手中就像是一團清氣,他這小胳膊小腿兒又如何能夠擰得過對方?
赤發道人倒是沒有在意,他步入小村的時候就看到了祠堂的鬼。
這種被特殊地方束縛而無法離開的鬼怪,東瀛倭國將之稱為地縛靈。
而修行界對于很多鬼怪的劃分都比較詳細,一般稱之為路煞或是居煞。
以后擁有了單獨的意識以及法力之后,有自己的名字,也就成為了修士口中鬼怪的一種。
涂山君上下打量一番,此鬼年歲應該不短了,修為也不錯。
長衫雖然補丁很多也很破舊,穿在他的身上卻意外的得體,就好似眼前這人本就是該著長衫的。
“早已經做好準備了?”
說話的功夫涂山君將酒壇攝拿過來。
“哪里哪里,是家中后輩聽說了兩位,說是有兩位僧道好行俠仗義,小生也實在沒有辦法。”荀程提到嗓子的心安穩了不少,手段如何不論,只要能談談就是好的。
如此看來,傳言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只是沒有說清楚情況。
也確實不好說的太明白,難道被施恩之后還要到處傳播道人用的術法邪異,這樣不僅僅是恩將仇報,自己心中也過不去。
所以那些看似邪氣凜然的術法都被自動忽略,心中早早給找補好了應對的答桉,美化后反襯托不凡。
“這壇是家父在小生中秀才時埋下的狀元紅。”
“唉,說來慚愧,當年小生名額被人冒名頂替,一時想不開,在祠堂懸了梁。”
“上吊繩捆住脖子,苦苦不得解脫。”
“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吃著祠堂的香燭白蠟,漸漸清醒過來。”荀程長嘆。
覺法深表同情,他也沒有勸說對方放下,若是能放下,當時就放下了。
“阿彌陀佛。施主身亡后怨氣沖天,不過并沒有身化厲鬼,反因為居煞的緣故成為資糧,實在難得。”
涂山君并未應和,世間靈氣充足,總會有些保留意識,最后陰差陽錯踏入修行的異類。
這種事情也不少見,甚至很多野獸只是活的年歲長,就因為無意識的吞吐靈氣成了精怪。
拍開酒壇,里面只剩下半壇,而且是結成了琥珀色的酒凍。
微微搖晃了幾下,酒凍化成酒水,涂山君道了一聲‘好東西’便將之收進了袖袍,隨后看向荀程。
赤發道人神色肅然,澹澹的說道:“你想求什么?”
其實涂山君和覺法大概都知道荀程的意思,只不過知道歸知道,還是要問問,免得出錯。
萬一他有自己的思量,豈不是會讓事情產生誤會。
“如道長所言,村子的風水被破。”
“再久些,小生也護不住他們。唯有尋一鎮物重新埋進去,小生想問可有替代鎮物的器具。”
荀程的要求并不過分,做鎮物的器具連法器都算不上。
真正珍貴的是依靠風水成為其中一部分后的相性,以及依附在上面的香火愿力,使得鎮物變成了另類的自然法器。
重新埋的話,剛開始可能沒有什么效果,等到時間久了進一步同化,也就能重新恢復。
如果急功近利一點的話,那就直接使用陣法將鎮物和風水捏合,人為制造出融洽的風水局。
這些影響小的風水對于普通人很神秘,實際上一般的符陣修士都能做到更改。
荀程就是不說這件事,和尚也會著手解決。
覺法懷揣著慈悲為懷,既然碰到了就不會放任不管。
而取走地下鎮物的那什么妖怪,涂山君也比較感興趣。
香火愿力可是大補之物,不僅僅能夠修復識海內的那方小印,還能煉香火煞來提升魂幡。
控制州府的妖怪會四處挖鎮物,肯定是用來盛放香火,這說明那里應該也有一塊神道法器的碎片。
“很難辦嗎?”荀程緊張的問道。
赤發道人從思考中回神:“不難辦。”
接著看向一旁的覺法說道:“覺法你覺得如何?”
“阿彌陀佛。”
“前輩出手小僧放心。”
涂山君啞然失笑。
分明是覺法不會陣符,所以才這么說。
正兒八經的修士至少都會一門傍身仙藝,就是筑基修士能夠飲靈氣辟谷,也僅僅是不吃不喝而已。
法器、符箓、修為提升、功法術式……,都要用到靈石。
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對戰斗法感興趣。
探索遺跡,搜羅前人洞府更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萬一同行道友起了歹意,不免又是一番廝殺。
殺人者,人恒殺之。
一次兩次勝過,十次百次僥幸,總會有栽的一天,失手一次就身死道消。
修仙百藝則不同,精通便可維持溫飽,若是成就大師,修行資源就再也不用發愁了。
涂山君略微思索,隨后打量了一番荀程,說道:“不白拿你的東西,這樣吧,我有一法不僅僅能夠更改風水,還可助你提升修為,也許百年之后還有望入道筑基。”
荀程愣住。
還有這種好事兒?
拱手作揖道:“道長請說,小生洗耳恭聽。”
“本座有一門邪術,名為‘打生樁’。”
“以活物做陣眼,將其肉身鑲嵌進去,以風水煞氣催化居煞。”
“經過我的小小改良,這門術法可以讓惡鬼使用。”
“村子四周的風水,恰好能夠源源不斷的引煞,以煞氣澆筑厲鬼身軀,再輔以‘養邪’秘術,便可慢慢的提升厲鬼的實力。”
“我再布置出一座法陣,鎖住居煞的意識,就大功告成了。”
以大邪鎮小邪,改善風水的同時,還能養出一只強大的鬼怪。
聽著赤發道人的描述,荀程雙眼瞪的熘圓,嘴巴自張開后就沒有合上,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
當真是一門邪術。
不,是三門邪術合一,最后以猖兵鬼將的塑法,配合養邪和陣眼生樁鑄造鬼王。
“阿彌陀佛。”
就連覺法都不得不佩服涂山君的奇思妙想。
上回他見李三的時候就發現術法牽扯的精妙。
倒不是多難的東西,而是用簡單的術法進行精巧的設計,然后發揮出更加強大的威力。
和一般有缺陷的邪術不同,涂山君構建出的術法組合,后遺癥和副作用都十分微小。
“另一種則是很尋常的用陣法鎖住鎮物,將之恢復原樣。”
“如何選擇看你。”
涂山君站在廢墟上,開啟靈官法眼觀察四周山川河流與地脈的走勢交織,盤算著陣法應該怎么處理才完美。
不管是哪一種方法都得用陣法捏合,處理的好,保一時太平是沒問題的。
“道長!”
荀程原本句僂的腰板略微挺直,目光閃爍后漸漸堅定:“我想好了。”
“我選第一種。”
覺法暗自搖頭,他早已經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然而他又沒有辦法勸說,這本就是荀程自己的選擇。
鬼怪在沒有作惡之前,也沒有理由出手超度,總不能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就把人給送去輪回。
涂山君頷首道:“不錯。”
準備好骨血靈墨,刻刀符筆。
取出五行屬性的小物件。
涂山君隨手將物件擲出去,五道各色光芒向著五個方向飛去,扎入選定的節點。
另一邊,荀程赤著上身盤坐在搭建在廢墟上的法壇。
涂山君手執刻刀在荀程的背上刻下陣法紋路,再用符筆描繪法陣。
他的手很穩,沒有絲毫猶豫。
看似輕描澹寫,實則筆走龍蛇法陣符文一氣呵成,沒有任何的錯漏與停滯。
“起陣!”
漠然聲響,只見光柱點亮陣基。
五方物件頓時和周遭環境相融,風水與陣法相合,籠罩在村子上空的煞氣和徘回在四周的煞氣均入霧氣絲線卷入地下大陣。
“行陣。”
“疾。”
印法點醒荀程背上的小陣,背上五方分離出三層陣紋,宛如背了三道輪轉的光輪。
只不過和大型法陣不同,小陣是逆轉。
五門煞氣入甕來,顛倒生異。
涂山君在原有的三層光輪上刻下養邪術式。
黑氣浮現,瞬間將荀程原本干癟的身軀吹的十分壯碩。
他眼神中的清明正在消逝,暴戾目光掃視。
身軀也不再安坐,而是掙扎著想要起身。
涂山君不慌不忙反手一掌拍在荀程的肩膀上,刻刀劃開額頭,一個微型陣法出現。
“謹守靈臺。”
微型法陣迅速扎根,攀附至臉上的黑氣也不得不退去。
荀程的眼神重新恢復清明。
“三術合一。”
“生邪!”
霧起,陰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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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個兒睡的晚,精神不足。
明兒再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