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重逾千斤的魂幡,在剎那間的功夫,那重壓煙消云散,十分輕巧的落在他的手中。
“我道是什么,原是一只成了精的豬婆龍。”
“這一口腥氣實在難聞。”
“撿日不如撞日。”
“道友,請入幡吧。”
豬婆龍銅鈴般的眼睛頓時失神,血盆大口滿是獠牙。
在金丹中期主魂的強壓之下,別說是小小精怪,就是完整化形的筑基妖修也不可能有絲毫抵抗的機會。
倒不如說,在它摸到魂幡的時候,就已經被涂山君判了死刑。
“呼!”
長出了一口濁氣,豬婆龍失神的雙眼重新聚焦。
目光已不復最初的渾濁,獨留下清澈,神光閃爍內斂。
豬婆龍,不,如今已然是涂山君控制這具身軀。
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軀,五短身材,長相也略顯丑陋,諾大的腦袋坑坑洼洼的。
練氣后期的豬婆龍已經開化了大半的靈智,不過因為自然成長的緣故,對于許多事情的認知都還是野獸的習性。
遇到吸引它的東西自然就要去看看。
聞到了肉食也會咬上兩口。
河溪也有過往的小船行人,陰雨天的時候,豬婆龍就會操弄霧氣,旋轉水流將小船打翻。
“這具身軀,倒也勉強夠用。”
頭頂青天明月,腳下是濕漉漉的河岸。
腳蹼踩在泥沙混合的岸邊,河溪的水流波紋在腳踝處回蕩。
這豬婆龍已經頗為謹慎。
要是遇到了變故,隨時可以借助腳下的清水逃遁回河溪里。
一般與豬婆龍修為相當的修士就是擅長水戰,也不會在河里與成精的豬婆龍斗。
可惜,他遇到了尊魂幡。
風輕霧氣濕,月下水盈盈。
本該讓人感覺潮濕不舒服。
只是對于涂山君這個久困法寶的主魂而言,這些真實的觸覺反而是另一種享受。
也怪不得那三身妖鬼,在解開身上枷鎖的第一時間不是動手。
而是張開手臂,享受月光的寧靜。
法力微動,將丈許魂幡化作寸許隨手別在腰間的鱗片,涂山君拖著豬婆龍五短的身軀往河溪走去。
咕嘟嘟。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潛入水中。
起初河水還算清澈,越是往下潛便越見深邃,泥沙滾滾,水草覆蓋,成群結隊的魚蝦看起來白白胖胖。
“倒是古怪。”涂山君感嘆一聲。
難道是靈氣充足,所以才讓河溪中的生物擁有了充足的養料?
河溪雖然只有兩丈余寬,真正潛游下來,這才發現地下連著暗河,從下往上看就是波光粼粼的一線光亮,與周遭的幽暗遠遠不同。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流動的河水,說是幽邃寒潭也不過為過。
循著氣味,終于到了豬婆龍的水府。
說是水府不過是河溪精怪的洞窟罷了,算是豬婆龍的棲身之所。
洞內沉了許多枯木亂石搭做窩子。
還有幾具堆積在角落的枯骨。
有人形的,也有猛獸的,只是上面的精肉早就消失不見。
“世間精怪駐扎之所,多有天材地寶,古人誠,不欺我。”涂山君輕聲呢喃,目光微亮的看著洞窟深處的一株熒光植株,清泉做引怕是已經有了百年藥力。
“百年碧水花,好玩意兒啊。”
“這東西勉強入眼,算是能夠稀釋盈月丹液的藥材之一。”
涂山君本就打著搜刮的意圖,見到又是這顆藥材,自然不會浪費。
從魂幡里取出一張納物符。
拿出玉盒,用小玉鎬將碧水花敲下來,盛放進玉盒,再以黃符封禁。
法力下降雖然不算多,不過還是很明顯。
涂山君還指望著用這具豬婆龍幡奴走出陰風谷,便沒有再將納物符放回去。
而是從枯骨堆里扒拉出一個包袱,將玉盒扔進包袱裝著。
“走嘍。”
涂山君搜刮干凈豬婆龍的水府便一個轉身,扎進外頭的河溪,往河岸游去。
陰風谷只是地陷一處,以匯聚的河溪為主。
這精怪能夠守在這里,就足以說明除了它之外,別無強大的妖怪。
不過山中殘魂倒是還有幾個,涂山君也沒有放過,全部收進魂幡以做補充。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魂幡本就是個積少成多的法寶,既然遇到了涂山君自然要將陰魂收入魂幡變成自己的助力。
清晨,露水打濕腿腳。
腳蹼滿是團著雜草的污泥。
奔走追逐,最終布霧將眼前的殘影攔下,魂幡一轉,將那陰魂拽進魂幡。
“第五只。”
豬婆龍虎視了許久才終于動手觸摸魂幡,所以留給涂山君的時間不算多。
現在天已經亮了。
一個多時辰的功夫也才找到五只陰魂,大多斗是剛剛入階。
“世上有輪回沒地府嗎?”
“放任這么多孤魂野鬼奔走,也不見有陰差勾魂。”這絲念頭又出現在涂山君的腦海中。
不過前世傳說可不能胡亂套用。
他對于修仙界的了解本就淺薄,古法典籍也不曾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說不定會有類似的機構。
比如萬法宗就專門處理修士干涉凡間。
只不過看萬法宗的工作效率,處理的大多都是大宗事件。
涉及凡間生靈數十萬,甚至上百萬,方才有筑基修士親臨。
其實深究起來,萬法宗更多的是個威懾作用。
涂山君也懶得多想,當務之急是找個趁手的幡主,然后穩定收取生魂。
“距離河溪最近的城鎮……”
涂山君順著走出小徑剛剛走出陰風谷,不遠處正有兩個人影往這里走來。
蓑衣斗笠,粗布短衣。
踏過林間小徑。
涂山君隨手捏了個掩飾妖怪身軀的術法,將自己變作個落魄游方道士的模樣。
往前兩步,正要問路卻停了下來。
那兩人反倒是先開了口:“兀那道人,你從何處來?”
近了,更是看了個清楚。
老者略矮,皺紋如老樹皮般附著在臉上,露在短衣外的皮膚黝黑精壯,顯然是常做力氣活的緣故。
那青年揭了揭斗笠,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走在小徑上的落魄道人。
涂山君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
老的帶著柴刀,那青年也不似善茬般將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貧道只是過路,想問問施主……。”
話音未落便被那青年打斷:“昨夜天降異物,你這道人可曾見到?”
對方的話就連涂山君都為之一愣,這兩人竟然是追尋魂幡墜落而來,看來昨夜動靜確實不下。
“施主所言,可是此物。”
涂山君莞爾一笑,隨手將魂幡拋出,迎風化作丈許立在那青年的面前。
魂幡無風飄搖,絲絲煞氣外泄。
諾大變故讓青年大驚失色,但是緊接著就被魂幡吸引。
晉升中期法寶之后魂幡的模樣愈加威風,早不似最初小兒玩具般捏合而成。
只要不是傻子,便可明白法寶神威。
“寶貝!”
青年剛要伸手觸摸,就被身旁的老漢抓住,喝道:“不可!”
“爹,這分明是寶貝啊。得了這寶貝,就是河溪主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了。”
“我知道,但是這個人有問題。”老漢看向背著包袱的落魄道人,渾濁的眼睛閃過兇光。
能夠這么大搖大擺的從河溪走出來也就罷了,甚至還能將寶貝帶走。
真當河溪主是吃素的?
肯定是這落魄道人有手段,不說能夠戰勝河溪主,也能夠從容走脫。
“你們到底拿不拿,不拿我可走了。”
涂山君從包袱里拿出酒壺,往一旁的石頭上一坐,痛飲了一口這才起身。
伸手似乎要收起尊魂幡。
見落魄道人要招手,那青年哪肯干,雙眼赤紅直接握住尊魂幡。
剛一握住魂幡,當即雙眼神彩消失,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已然沒有了生息。
“兒啊!”
老漢大吼,身軀驟然膨脹,撐破了短衣頂翻了斗笠。
雙眼瞪大的同時身上短毛迅速覆蓋身軀。
怒吼一聲手持柴刀向涂山君沖過來。
涂山君隨手一招
,魂幡陰魂竄出。
只是一個剎那就將老熊的生魂拽進魂幡。
老熊的巨大身軀轟然倒在地上。
再看那青年的身軀,這會兒也露出了原型,正是一頭壯碩的熊羆。
這兩頭熊羆實力低微,變的人倒是十分精細,同階的修士可能根本認不出來。
涂山君從包袱中取出玉質刻刀,將老熊的皮剝下來,使用術法幻化成一件大氅,披在身上,遮蓋了身上豬婆龍的腥味,隨后滿意的點頭道:“合適。”
魂幡落在手中,隨手一搖,將這兩頭熊尸化作煞氣。
風一吹,剩下的枯骨頓時成了粉末滾落到小徑一旁的泥地里。
“哎,這兩頭熊也不提前說最近的城池在哪兒。”
“應該慢點殺。”
嘟囔了一句,順著兩熊的腳印往陰風谷外走去。
這些小徑最后都會匯聚到大路,只要走得近了涂山君就能認清楚路,所以問不問其實也無妨。
涂山君也沒想到那小熊會被魂幡的煞氣震死。
看情況應該剛剛入階,按照修士的修為劃分,估計不會超過練氣三層。
也就老熊有點道行。
走了約莫半日,涂山君還沒有見到大路。
心情不佳,似乎喝水都觸霉頭。
這會兒天空陰云密布,愣神的功夫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
茫茫夜色中,前方山頭似有火光閃動。
涂山君加快了步伐。
不說躲雨,好歹也得找人問問路。就是遇不到人,山精鬼怪給指指路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