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四月。
吧嗒、吧嗒。
赤腳披著寬松黑袍的高大身形在熔爐丹室內踱步。
沉思、皺眉、怔然出神,又或是眼中浮現精光,順手拿起符筆在懸浮于面的符箓上書寫什么東西。
“飛龜舞蛇,愈見乖張。”
“若是以這般藥理煉制丹藥,總覺得會在最后時刻炸爐,既然是變嬰丹,要沖擊渾圓金丹,金丹為至陽,則變嬰丹該是為至陰之丹。”
“攜,陰陽沖擊輔以五行煉之,自然可以讓渾圓金丹在人為干預的情況下開始嬰化。吸收了陰陽之精的元嬰才算完整的陽神,與本身三魂七魄匯聚的陰神相合。”
“龍紋變嬰丹,是不是缺少一味什么東西,所以才會呈現這樣的藥理。”
涂山君喃喃自語著。
他自認不是什么煉丹大宗師,好歹也鉆研丹道數十個年頭,有那么多丹方供他他參透,還有積累的藥材練手,丹道修為日漲。
對應修為的丹藥,大部分都能煉制,也就是看手生還是手熟。
所以,這變嬰丹的丹方雖然晦澀難懂,涂山君還是能看透個五六分,正因為看透不少才更覺得奇怪,這丹方是不是缺少東西?
如果真缺少東西也許是隕炎真人不想讓他知道的。
又或者隕炎真人也不知道。
然而,這爐丹還是能煉出來,雖然有炸爐的風險好在丹方完整,就是炸了爐,變嬰丹應該也能煉制成功。
涂山君陷入沉思。
如果這東西是一味藥引,他冒然詢問,有可能會涉及到隕炎真人的秘密。
“問,還是不問?”
他確實不想探究別人的事情,可是,變嬰丹關系到隕炎真人的道途,作為道友,涂山君決定還是過問一兩句。
隕炎真人還是第一次來到地下熔爐大室,自從涂山君入住并且使用力士將之改造之后,他一次都沒有踏足。
這方大室很是廣闊。
四周墻壁和穹頂都寫滿了涂山君對丹道的理解,密密麻麻的金色字跡分外潦草。但是,這東西要是整合起來放到小荒域,那就是無價之寶。
元嬰真君的丹道真解,講述連他都看不太明白的煉丹之法,拿到外面去還不讓人搶破了頭。
涂山君煉丹確實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用天地作為鼎,用陰陽作為屏障,用水火化機,然后再用五行輔助,這個五行甚至在顛倒之后反而更容易催化。
在隕炎真人的眼中,這已不是煉丹,而是對內外丹道的真知灼見。
要是能參透明白,一般的筑基修士能多出一成結丹的幾率。這可是個極為恐怖的數字,要知道結丹靈物也才增加三四成而已。
這些不過才剛剛開始,能參悟內外丹道,就說明此人能走到第一步巔峰。
隕炎真人眸光閃動,他沒想到當年的那個需要在兩大勢力左右逢源尋找外援的金丹小子,如今會成為這樣的高修真君。
光是寫出來的丹道真解,他也只能看明白有關于金丹的部分。
“這已不能用天才來言說。”
修成元嬰的時候他只是驚嘆,感慨涂山君的修行天分,現在卻不同,涂山君在道的理解上,竟已經達到這樣的地步,這讓隕炎真人直觀的感受到自己被超越了。
隕炎真人站在原地,頗有一種自己老了,卻又一事無成的感覺。還需要靠當年庇護的金丹小子幫忙,雖說聞道有先后,總覺得有些別扭。
撥開面前高懸垂落到地上的符紙。
符紙上寫著斷斷續續的字。
很多字隕炎真人感覺自己好像認識但是又好像不認識。
從那高懸下來的長條符紙中間穿過,距離那座中心地火臺越來越近,隕炎真人看到地火赤紅丹爐下盤坐的高大身影,坐在矮桌旁,面前放著兩只酒盞。
“尋老夫來難道是你已經知道?”隕炎真人笑呵呵盤坐在矮桌另一側。
涂山君略有驚訝,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知道。”
“既然知道老夫也不瞞你。”隕炎真人將一方圓潤玉珠取出,里面正放著魔焰繚繞的金丹陰神,金丹陰神面容猙獰只能看出些許本相,看起來像是個女人陰神。
“玉秀川當年極為出名的金丹天才,說是愛上了合歡宗的情落真人,最后不惜入魔也要沖出宗門的封禁,不過,金丹修士的力量依舊有限。”
“真狠吶,送出此人意味著想讓她永不超生。”隕炎真人不免感嘆。
看著涂山君臉上錯愕的神情,隕炎還以為是被這段八卦震驚到。
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因為涂山君很少探聽別人的八卦,就是聽到更震驚的事情也只是淡然的點點頭,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不是此事?”
“不是。”
“是丹方有問題。”涂山君沒有拖泥帶水,招手間散垂下的符紙匯聚過來:“按照我的推演,變嬰丹藥理太烈,在成丹之時難免炸爐。”
“炸爐是小事,丹藥藥性才是大事,這樣煉出的丹藥缺少陰陽,說是死丹也不為過。”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至少需要一份極為相合的藥引,或是再往里添加幾位調和的藥材,將藥性調整好。”
越聽隕炎真人的眼睛瞪的越大,隨后長嘆一聲:“唉,沒想到山君你的丹道修為已經達到這樣的境地,老夫也不瞞伱,確實缺了一味藥材,那就是火鳳血。”
“火鳳血?”涂山君想起了天陽神宗的寶術,陽炎火鳳,可是那是一種異火,并不是真實的火鳳,又如何能夠取到火鳳之血呢。
“難道?”
隕炎真人的眼中閃過傷感的神色:“這關系到我的一樁密事,天陽神宗說是宗門其實是家天下,宗主一脈天生擁有鳳血。”
“八百年前,我這拜入宗門的弟子卻展現黃金血……”
“更巧的是掌控神宗的一脈風頭最盛的弟子,鳳血濃度都沒有老夫高,要不是能神魂認親,說不定就要被人懷疑是不是掉包了。”
“可惜并沒有那么多事,我的鳳血也不是承自那一脈。”
隕炎真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并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被涂山君制止。
只見涂山君帶著笑容的說:“既然藥材齊全,那就不需要擔憂了。”
“前輩不用說,每個人都有屬于他的秘密,我并不想知道前輩的秘密,有朝一日前輩如果需要我涂山君的幫助,帶個話來便是。”
涂山君起身正要準備煉丹所用。
炸爐歸炸爐,只要藥理沒有問題那便是有效的。
隕炎真人投來感激的目光,話鋒一轉:“陽城地下有一處大能傳承,老夫從天陽神宗離開直奔這里,是得了高人指點,不然的話,我不會在這個徒耗八百年光陰。”
“縱然我壽命超過一般的金丹修士,也差點被耗死在。”
“大能的傳承?”涂山君此時確實有些驚訝。
“千年前靈魔宗被滅,靈脈都被打的跌落了位階,根本沒人看得上這個破地方,有那二百年,資源該拿該挖的都挖干凈了。”
“老夫就在這個地方建立了陽城。”
看到涂山君興致缺缺的模樣,隕炎真人以為他不知道大能傳承的強大,正要解釋卻看到涂山君擺手:“前輩布局了那么久,距離拿到傳承應該不遠。”
“那可是大能的傳承!”
涂山君撇了撇嘴,別管是誰的傳承,他都不感興趣。再說,隕炎真人布局那么久,總不好他再把對自己作用不大的傳承給搶了。
傳承對他的作用可能沒有那么大,然而對隕炎真人就不好說了。
一聽那秘辛的開頭,涂山君就感覺腦袋疼,要是隕炎沒有強大的實力將會性命不保。
兩者一權衡,也知道該不該感興趣。
“有朝一日前輩得了傳承,給我手記一份即可。”
隕炎真人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從地下熔爐大室走出來的。
他還處在茫然的狀態之中。本想讓涂山君一同參考傳承,沒想到涂山君根本不感興趣,還將他趕了出來。
“當真是怪事。”
送走隕炎真人之后涂山君微微沉吟著,他對傳承不感興趣,但是前輩好像說陽城曾經是靈魔宗的遺址,這倒是讓涂山君很在意。
這該死的靈魔宗和血煞宗不一樣。
血煞宗就在明處,他們在暗處。
昔年,涂山君又得了靈魔宗的幾大強大秘術,有因果糾纏也正常,
但是對方這么算計他,著實讓涂山君心中怒火涌起。
要不是靈魔宗的人用符寶照他,讓他魔焰又起,說不定那時候不用和正魔兩道開戰。他能干脆利落的解決掉血煞宗的宗師,沒了頂尖力量的血煞宗還不是任他揉搓捏扁。
“我有的是耐心,就看是你們的動作快還是我先破開陰神記憶的禁制。”涂山君順手把那位玉秀川的入魔陰神拿起來,正要放進魂幡,突然感覺到一股悸動。
稍一搜索,原來是被他藏在識海的魔頭蠢蠢欲動。
涂山君的陰神盯著畏縮的魔頭,像是知道魔頭的意思般問道:“你想吃她?”
魔頭趕忙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