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
早早接到靈符訊息的修士端坐在一旁,注視著手中茶盞。
同樣分隔小幾而坐的幾位元嬰修士神色各異。
其中一位干脆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就連臉上的神色也多是愁容。
雖不見唉聲嘆氣,然而殿內氛圍卻異常凝重。
若是拿抹布一擦一擰,怕是能擰出水。
“靈舟就在外面停著,難道一直停著嗎?”
其中一位看起來容貌中年模樣的修士率先發話:“這么等下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大型靈舟的防御陣法不一定能擋得住,如果不能提前救援,仙樓的招牌……”
“沒法子,既然是尊者斗法我們就只能等。”
“要我說來,還是快快升起古城大陣以免斗法余波出現在古城,動搖了我們的根基。”
“于道友說的在理。”
“早就準備好了。”
“這都不是主要的問題,關鍵在于那位太乙宗的老祖。”
“誰?”
“還能是誰。”
“樓主說的是他啊?不是說叛出宗門……”年紀稍大的元嬰修士陷入沉默。
這確實是個問題。
就連尊者的斗法都是因那人而起,不說后續怎么處理,好像不管他們怎么做,總會得罪其中一方。
也不知道那人不遠萬里來到他們古城是為了什么,不管為什么,不知道還好,既然知道了,總得有所表示。
“要不還是去看看吧。”
古城城主。
也就是星羅古仙樓的樓主起身:“總要保下仙樓的靈舟。”說著威壓靈機展開,獨屬于大真君的氣息彌漫。
靈舟上空。
一劍分海斷青云。
再看那銀輝落下筑成一塊黑鐵的荊棘嶺。
哪里是什么荊棘嶺,分明是劍鋒。
“劍氣?”
垂云尊者呢喃了一聲。
道兵甲胄在身,唯有面甲沒有拽下。
但不得不說,他確實在交鋒中處于下風。
此時這劍氣的熱浪能撲面,彼時說不定就會斬在他的面門上。
垂云尊者皺眉問道:“你是什么人?”他像是終于想起來要問此人的來歷。如果說剛才是對自身實力的自信,那么現在就是懷疑和謹慎。
太華尊者沒有自曝家門,而是橫劍在身前說道:“我是太乙的師兄。我早說過,放他離開你保守秘密,我們可以不動手。”
話音依舊是平靜的,唯有一雙眼睛越發的冷冽,殺機與寒意肆意涌出,像是在眼角結成一層薄薄的霜寒,淡淡的飄動著。
垂云沉默片刻說道:“太乙已經死了,無主之寶,我如何取不得。”
再抬頭,盯著太華:“難道是你想要掌握,你該早說,甚至早一點下手,更不必演出一出戲,讓器靈選擇你。”
“你說是,那就是吧。”
太華尊者絲毫沒有要辯解的意思。
他也好像并不在意垂云的揣測。
然而,正是這傲慢的態度,讓本還冷靜的垂云陰沉了起來:“縱然你比我強,又強出多少,我們同為化神后期,你殺不死我。”
他總得探知到此人的底細,如此才有機會戰勝他,不然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寶物溜走。
這不單單是擁有器靈的寶物,還是能自動晉升的兵器。
不說省卻多少資源,減少多少精力,光論能自動晉升,未來肯定不會局限于道兵。
寶物只會更加強大,而不會跟不上修士的使用。這兩相結合,才是垂云勢在必得的原因,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就算有圣人當面,他也要出手。
觀其出手帶動的靈機,垂云斷定此人出身不凡,而且早就成就化神后期,不像是他最近才突破。
盡管鯤鵬傳承不差,也有壓箱底的寶物,奈硬實力上畢竟有差距。
“還沒贏?”
魔頭的心情像是過山車。
“暫時還沒有。”涂山君笑著說道。
太華尊者將手中古劍一甩,劍身若龍環繞在身側,在劍指豎起時,其身后的巨大圓月散發出陣陣威壓。
當真如皓月當空。
明明是黃昏時刻遠天的驕陽還未落幕,依舊懸于西山,卻只有冷意傳來。
月寒日暖。
澆鑄出一口鐵劍。
“其實可以試試。”
“金章斬魔!”
垂云尊者晃動手中的天鵬刀:“青天放鵬!”
鯤鵬虛影伸出金爪,天鵬刀三千六百道不規則的刀面在這一斬之下翻飛,像是震散的金鵬羽毛。
“嗤!”
這一次,垂云尊者抹了抹額頭,低頭看向手掌,殷紅映入眼簾。
他心中陡然一驚,明明都已經拽下甲面,為何還會被鐵劍斬中。
摘下面具一看。
那青銅帶著綠色銅銹的甲面上浮現著一塊小口。
是銳器切開的缺口。
“你不能殺我。”
“理由。”
“我要是死了,秘密即刻昭告全天下,就連東荒大境也會知道。”
垂云尊者看向不遠處踩在荊棘嶺上的太華尊者,接著說道:“來之前我就有所預料,敢在此刻離開宗門,必然有其依仗,因此我也早就做好準備。”
“你可當作不知道這件事。”
太華尊者收起手中的古劍。
古劍順勢鉆入背后劍鞘。
垂云尊者已經確定自己不是眼前這個人的對手,索性解開了虛天異地,散去身上青金甲胄重新變成吞天鼎。
就連他手中的天鵬刀都像是擁有生命的物體似地蜷縮自己的身軀。
護體罡氣依舊存在的垂云搖頭道:“不可能。”
就連太華都皺起眉頭,這人怎如此難纏。
讓他守秘他不守,讓他當作不知道也不行,然而他又打不過,并且太華還不能殺了他,殺了他就意味著向天下人宣告。
如果解決掉出問題的人,卻發現這個問題不僅沒有解決,反而擴大了,那殺了出問題的人有什么用?
殺戒一開,就不是死一兩個人那么簡單了。
至于垂云為何依舊堅定,實則是因為他看出了唯一的破局關鍵。
旋即看向靈舟上的涂山君。
他當然看得出在那層黑發道人之下是一具沒有陰神寄宿的活死人,不,其實應該說是死人才對。
只要掌握器靈寶物,他就能戰勝眼前的這個陌生修士。
朗聲說道:“隨著尊魂幡越來越強大,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越晚被人發現則積蓄的力量越強大,哪怕等到藏不住的時候,也已經擁有自保的力量,顯而易見,在星羅海,唯有我們兩人擁有保住你的實力。”
垂云尊者此時也已經看明白了。
既然器靈寶物沒有選擇這陌生的尊者,那就說明他依舊有機會。
不然為何非要引他現身。
不如直接執掌尊魂幡,然后等他打上宗門的時候利用道兵給予他沉重一擊,那時沒有防備的他反而不一定能做足準備。
哪里像是現在這樣。
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他還是來了。
只不過依舊留下后手,以保證自己能存活下來。
也許他只要說服寶物的器靈,就能獲得這一樁機緣。
在垂云看來就是陳述利害,分清利弊,再不濟還能威逼利誘,反正只要能掌控寶物就足夠了,擁有寶物之后再思考其他的事情。
如果連寶物都沒有獲得,準備的再充分又有什么用。
當然,也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志同道合。
“我苦心孤詣經營數百年,如今更是整合古宗遺留傳承,和兩宗為鯤鵬,不久便可稱霸星羅海,只等星羅與東荒接觸,域壘消解,星羅便成了東荒大境一域,而偏安一隅的我們反而能穩坐釣魚臺,等待閭皇宗西遷行傾軋之勢。”
“整合資源、收集煞氣,招納陰神,壯大道兵!”
垂云尊者滔滔不絕的講述著投靠他的好處,以及未來百年的大勢。
甚至用不了百年,也許幾十年后這些就能實現了,而這根本就不需要涂山君做什么,只要跟著他開疆拓土,慢慢等待天時就好。
倒是涂山君皺起眉頭。
如此態度,也讓垂云尊者緩緩停下講述,追問道:“如何?”
涂山君搖了搖頭:“我并不喜歡什么宏圖霸業,那么多人命在我的肩膀上扛著,我也會感到恐懼,也會驚慌,也會焦慮如何做好一切。既要保證民生又得維護公平,還需要和其他的勢力打交道……。”
垂云尊者愣住,錯愕道:“那太乙宗……”
“是因為當時的一個承諾。”
垂云尊者頓感荒謬。
就因為一個承諾,所以打生打死的效力了二百多年。
“還要多謝道友抬舉。”
“我更不喜歡生死不由我自己掌控。”涂山君淡淡的說道。
垂云尊者或許很厲害,但是正因為他很厲害所以才更不該由此人執掌魂幡,誰知道這些人有沒有什么奴役的術法神通,他不想成為一個工具。
垂云尊者的面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所以,你真的打算離開星羅?”
“沒錯。”
“你離開,我就會將消息賣給古仙樓,到時天下皆知,會有無數高修追尋線索而來,你擋不住。”
垂云尊者繼續說道:“道友何必非要和天下大勢為敵,就為了所謂的自由?”說到這里,連垂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兩聲。
涂山君平靜的看了垂云尊者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道不同不相為謀。
既然兩人的觀念不同就更沒有什么好說的。
太華尊者隨手扔來一只儲物袋,冷冷的說道:“你該走了。”
然后橫劍在前。
冷眼看著垂云尊者說道:“你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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