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荊已完全呆住。
他只覺得手中的短刀重逾萬斤,像是膏藥般粘在了手上,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額滴神!”
斗篷中的吳老更是驚愕道:“道兵睜眼了?”
這突發事故他們從未經歷過,更別提見到寶物長出屬于人的器官。
眼睛也不像是繁復花紋、禁制形成,亦或是將荒獸的器官摘取,鍛造進寶物之中,倒像是真的有個什么東西,正死死的盯著他們。
悚然。
饒是金丹后期的陸荊也感覺脊骨發涼,恨不得將手中短刀扔出,然而他又不敢有此動作。
現在還無事,萬一當他扔出寶物,短刀直奔他來,那么他這金丹后期的護體罡氣也肯定抵擋不住。
沒看那青袍魔修的法寶都被短刀砍碎了,身軀在數息間化做了膿水。
如果他松手,導致道兵反擊砍在他的身上,那后果……
陸荊吞咽了一口吐沫,保險起見他還是拿著這柄短刀的好,免得自己也變做那魔修的下場。
就這么對視了幾秒。
眼珠合上。
短刀重新變成戒指出現在自己的手上。
陸荊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差點虛脫墜下遁光云層。
一摸額頭和后背,身上的法袍早就濕透了。
也就是法袍擁有避塵吸水的特性,在汗水浸染的時候就緩慢干凈,但這不妨礙他抹去額頭的虛汗。
“吳老,這真的是道兵嗎?”
斗篷中傳來蒼老聲音,那聲音中也帶著疑惑和不確定,遲疑半響才坦言道:“不知道,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還有這等奇特兵器,剛才那眼珠睜開的瞬間,連老夫也感覺無窮壓力。”
“似乎下一刻,就會被吞噬殆盡。”
“端是可怕!”
陸荊同樣感覺如此。
那眼珠睜開的瞬間,他心臟都停跳了半拍,也就是識海觀想法轉動,以及多年來的修行素質讓他穩住了心態,不然現在他早就把手中這枚戒指扔掉了。
“確實如此,讓人感覺,這兵器好像是……活的。”
“活兵器?簡直前所未見。”
陸荊拿走了魔修的儲物袋,后續的事情會有組織處理,他要做的就是按照任務殺死對方,剩下的關于解救什么人,以及安置全都不需要他關心。
當然。
青山魏真人被殺的消息迅速傳開。
涂山君醒了。
眼珠睜開。
黑紅色的眼珠宛如鑲嵌在戒指上的璀璨寶石。
只不過詭異的是這顆‘寶石’會轉動視線。
上次在經歷過靈舟廝殺之后就醒過一次,不過那一次頂多算觀察情況,而且因為本尊傷勢過重,元嬰巔峰的身軀全化做煞氣反哺本尊魂幡,省下來的煞氣也都用來修復魂幡。
這一次的醒來則不太一樣。
有了些煞氣和陰神補充,至少短暫活動是沒有什么問題了。
而且還有提供法力的幡主存在,涂山君可以利用法力觀察外界。
可惜魂幡損傷太重,主魂還無法凝聚。
這應該是涂山君生涯除了最初被魔修祭煉之外遇到的最嚴重的傷勢。
主魂身亡其實并不算大事,只要有煞氣就能重聚。這一次魂幡受到傷害,卻切實讓他感覺到死亡,與一般的死亡不同,是他感覺自己會消失。
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在在世上。
如果沒了器物,他還能存在嗎?
豈不是會像尋常的修士那樣死亡。
被殺會死。
被毀會亡。
如此危機讓涂山君原本稱宗做祖的坦然心態發生轉變。
“是我小瞧了垂云的手段。”
涂山君的神色很是平靜:“是我小視了天下英雄的道心。”
不僅僅是稱宗做祖的心態問題,還有偽裝成道兵器靈寶物的自信,以為這些知道他‘跟腳’的人一定會用手段掌握魂幡。
實際上,那些修士正因看到了器靈寶物的價值,反而會做的很決絕。
得不到,就毀掉。
垂云已將他得罪了,又怎么可能甘于等待。
他一定會讓涂山君沒法子尋他報仇。
器靈寶物,首先肯定是器靈。
器靈既然擁有七情六欲肯定對自身的處境懷恨在心,日后若是被更強的人尋到,亦或是被什么天驕收服,最后遭殃的肯定是他。
如此,他不如早早壞了此寶物,免遭后患。
當然,垂云同時做了一個局。
將自己摘出去的局。
一旦暴露,會讓天下人知道。
‘你看,我找人動手了,那人怎么做的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后來怎么樣也和我沒有關系了。’
就像是太華尊者沒有殺垂云一樣,垂云同樣尋了兩人一起承擔這份風險。
反正這梁子是結下了。
此番差點身死道消,讓涂山君格外嚴肅。
他必須學會更加高明的隱藏自己,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不能暴露自己的跟腳,不然下場絕不會太好。
“好好好!”
“一個個做的都很好!”
“讓我再次見識了險惡。”
涂山君如是想到。
他現在更覺得自己當年的決定是對的,除非遇到無法渡過的絕境,否則堅決不能讓高于他修為的修士執掌魂幡。
這些老東西心思全都壞了,沒一個純良之輩,和他們相處比斗法還累。
而且,不管自己的修為如何,魂幡怎么強大,總得對那些老前輩抱有敬畏之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
正如現在這般。
涂山君審視著披在陸荊身后的那道黑色的斗篷,那里寄宿著一道元嬰陰神。
其生前修為最多元嬰后期。
不知道因為什么只剩下一縷殘魂蜷縮在那道殘破的斗篷之中。
那人和他的情況不一樣,涂山君是魂幡主魂,尊魂幡還能靠著煞氣修復,那人如果不奪舍的話,就得轉世,或者干脆轉修‘鬼道’,成為一名鬼修。
鬼修這一路可不好走。
最關鍵的就是轉化所用的寶物和重塑身軀的天材地寶。
奪舍倒是干脆,尋來一具上等身軀往里一鉆然后就能慢慢等待適應。
但,奪舍本身就存在問題,修士的壽命不會因為奪舍而增多,也不會因奪舍而減少,壽命由天定,就那么些。
適應身軀會消耗大量的壽命。
在適應期間根本無法修行。
其次,修為要從頭開始,還會遇到大大小小的瓶頸,不知道要蹉跎多少歲月才能返回自己曾經的那個境界。
而中途如果沒有護道者庇護,說不定還會夭折。
因此越是高修越不會奪舍,他們寧愿鋪路轉世重修,等到宿慧覺醒,就能迅速的返回曾經的境界,再想辦法沖擊就是。
自己的身軀總好過別人的身軀,性命雙修這等先天適合的,后天想要養回來,簡直難上加難。
當然,也有很多修士選擇了這一條奪舍之路,路途弊端多總比沒有選擇的好。
涂山君倒是沒有摻和新幡主的事情,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何故用惡意揣測別人。
更不用說,他們兩人的關系看起來很和諧,反倒是自己,像是什么詭異魔物,難保會被視作邪魔外道。
當務之急是先把魂幡修補好,然后再尋本風物志了解了解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還得學一學語言,這些人說話和星羅海很不一樣,更不用說小荒域了,當地的語言各有各的奇怪。
除非利用神識傳達,然而神識好歸好,他的主魂身軀根本不在,哪里有神識來用。
別說現在只有一只眼睛能動彈。
就是長了嘴也只能‘阿巴阿巴’的當啞巴。
“我現在能利用反噬的能力嗎?”
涂山君沉吟著:“應該無法動用反噬,我的主魂身軀還沒有凝聚,沒有主魂身如何反噬?”
魂幡損壞,也導致大部分術法神通無法動用,現在也不宜變成原來的模樣,只能等待煞氣。
但這么等下去不是個辦法。
每天陰魂丹的煞氣少的可憐,等到猴年馬月才能修復魂幡,所以還是需要海量的煞氣。
去哪兒找煞氣?
還是得讓幡主知道。
但是現在他,說,不會說,聽,聽不懂。
只有眼珠能看。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戒急用忍。”
涂山君都忘了多少年沒說過這句話,沒想到在這關鍵的時刻又想了起來。
他除了等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現在也不宜和幡主接觸,幡主的背后還有個斗篷老怪,此人貌似是個有眼力的,如果被他看出跟腳,處境會變得更加不妙。
總而言之,先學會怎么溝通才是。
就算他自己不說,也得能聽明白人家怎么說。
回去的路上,陸荊看著手中的變成戒指的短刀,戒指的最頂端有一只黑紅色的眼珠轉動。
現在他多少有些適應了,但是看到這只眼睛還是覺得脊骨發涼。
不管怎么說,這件寶物確實強大。
“要是不弄清楚心里總是不踏實的。”
“我既害怕它是什么魔寶,又怕品階太高引人覬覦。”
陸荊沉吟糾結,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去天機城鑒定寶物。
吳老說道:“總得看看如何修復這件寶物。”
“不管是什么寶物,這都是你的機緣。”
“成道路上容不得害怕!”
“好。”
“那便去天機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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