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色的煞氣蒸騰。
霎那間。
邪氣上升,煞氣沉下,懸成一片厚重的黑暗深淵。
蒙植就像是那站在了深淵峭壁之前的人。
緊接著,一只布滿鱗片的手掌撕開面前的黑霧。
其高大的身軀也從中走出。
黑紅色的霧氣縈繞在法袍褶皺、縫隙,以及淡漠的眼角,狂舞的瀑發之間。
碩大的龍口微張,熾熱的頓時涌出。
那分明是一個高大至極的老龍,看起來蒼老枯槁,皮膚如同黑死的樹皮附著在細長的骨頭上。
老人斑、死氣、暮氣,甚至有一種難聞的老人味,緩緩的散發出來,讓人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老龍’的雙眼黑紅分明。
明明擁有瞳孔,卻根本看不出眼神。
感受到氣息浮現,蒙植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將黑金血刀恭敬的捧過頭頂。
高大干瘦的老龍挪動自己干枯的手掌,握住了黑金血刀。
就是這么尋常的交接,沒有豪光迸發,也不見神光閃現,老龍的動作很慢,像是一個艱難挪動的腐朽老者,勉強能自己爬進棺材之中。
握住長刀的‘老龍’從蒙植的身旁走過。
吧嗒。
腳步悶響。
分明沒有鐵靴也不見棉鞋,只有一雙赤腳,龍爪赤腳,卻好像踩在了眾人的胸膛上。
沉重的聲音讓壯漢神情凝重,讓陰柔公子如臨大敵,也讓老人死死的盯著不敢挪動眼神,他的滅寂神劍,像是死了般寂靜地躺著。
陳金鼎注視老龍,微微皺眉,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這浮動的靈機氣息,分明只有初期,如果多說也就是中期而已。
但是他心中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好像,他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如果不是人,那是什么?
妖魔鬼怪。
人會害怕妖魔鬼怪,修士卻不會怕。
“裝神弄鬼!”
被陳志載稱作般若修羅的壯漢吐出幾個字,然而他卻并沒有出手。
因為老龍給他的感覺十分危險。
就好像他只要敢出手,那么他就一定會有生命危險,那是生命對死亡本能的畏懼,讓他不敢出手。
吧嗒。
陰柔公子瞇著眼睛沒有出言。
持劍的老人抱著劍,死死的盯著‘老龍’。
手持長刀的老龍慢慢走來,他的身形干瘦,卻又高大異常。
許是年齡讓他佝僂,又或許是那柄黑金血刀太長了,以至于刀尖拖到了地上,他也渾然不覺的繼續走著,機械的重復著自己剛才的步伐。
如果有人拿著尺子仔細的測量,應該會發現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的精準,精準的讓人懷疑,這個持刀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人。
還是鬼。
亦或是其他的寶物投影。
高修留給弟子的保命用的底牌。
陳金鼎大手一張,十只金環嗡嗡作響,就在金環即將出手的時候,陳金鼎感覺自己好似觸碰到了‘山岳’,不,那好像并不能說是山,而是淵,明明他的境界足夠高,看向對方的時候,卻反而像是看到了深淵。
就在在恍惚的一剎那,‘老龍’已經從他的邊上走過去。
齊躍蜀愣神不休。
他不知道為什么堂主會讓人走過來。
也不明白怎么蒙植會擁有這么恐怖的寶物。
他現在只剩下一個念頭。
活下來!
他祭出自己最強大的寶物,那是一柄玉如意。
然而不出所料的被一只枯槁龍爪抓住。
龍爪根本沒有半分停滯的繼續探來,直到捉住了他的腦袋。
“堂主。”
“救我!”
手起刀落。
齊躍蜀的身軀癱軟下去。
提著腦袋的‘老龍’轉身向著黑暗走去。
舒爾,他的身影和那完整的頭顱共同消失。
黑金血刀重新回到了蒙植手中,攥緊血刀的那一刻,蒙植一甩血刀上的血跡,沉聲道:“以下犯上者,已伏誅!”
將血刀揣入袖袍,蒙植看了一眼那顆被他吐出去的牙齒。
他不會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他需要靈石來幫助自己越過化神之境。
不管是誰,只要與他作對,阻撓他境界的晉升,阻止他獲取靈石,就都是他的敵人。
蒙植早就看開了,他爛命一條,要不是狐老現在還在為生計奔波。他這兩回逆天機緣都是拼命而來,那就繼續拼命!
‘不讓我活,那就都別活了!’
蒙植一腳踩碎那顆斷牙,將之碾的粉碎,拱手說道:“陳堂主,我公務繁忙就不在這里久留了。”
“我們走!”
一把架起癱在一旁的陳志載,向著大殿門口走出。
“堂主?”
眾人看向陳金鼎。
似乎在等待他的定奪。
而大殿外聚集著上千幫眾,縱然他們的實力不一,一擁而上,哪怕蒙植擁有無匹的寶物也總有防范不及的時刻,因此眾人也在等待著堂主的命令。
只要堂主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將那暗金長發的年輕人撕碎。
然而,久久沒有得來回應后,他們不約而同的讓開一條小巷。
外層的幫眾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看到靈機迸發,氣息碰撞。
既然上頭沒有下令,他們當然也不會自作主張。
蒙植腰間懸掛的令牌也是實打實的堂主令,他們不敢上前。
“堂主?”
壯漢看向陳金鼎。
陳金鼎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今日的事,我不想在外面聽到。”
三人相視。
心中涌出一個念頭。
難道連堂主都沒有把握嗎。
沒有什么把握?
當然是沒有攔住老龍的把握。
然而,這件事并不是他們想封鎖就能封鎖的。
死了一個尊者這么大的事情,他們想瞞也頂多是讓下面的人不知道,其他的堂主、舵主,以及一些要員高位,肯定很輕易就能得知這件事。
陳金鼎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尸體,神識掃去,他發現對方竟連陽神都沒有留下。
不由怒氣橫生,喝道:“十六堂堂主!”
拂袖離去。
“堂主,我自己能走。”
陳志載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似乎生怕有人聽到他說話,而他身旁正是架著他走出分堂的蒙植。
蒙植笑著說道:“既然你自己能走,就走走看吧。”
陳志載不僅是回過神來,也是因為畏懼蒙植。一個尊者啊,說殺就殺了。
別的幫眾沒有看到,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切,那從黑暗中走出的‘老龍’,提著刀,殺尊者比殺雞還簡單,就那么手起刀落。
不管是身后高修還是什么底蘊,至少說明他們這位堂主不是軟茬子。
就是不知道是福是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陳志載微微搖頭。
他一個發配來的人,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陳志載道:“堂主您大發神威殺了人,要小心啊。”
“我明白。”
“但……總要殺雞儆猴。”
蒙植就此事詢問過狐老的意見。
如果實在沒有破局的辦法怎么辦,難道就一直等一直忍下去嗎。
他覺得狐老肯定有高明的手段,以狐老那高深莫測的城府,肯定能想出很好的辦法。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狐老并沒有耍其他的陰謀詭計,而是告訴他,遇事不決那就殺出一條血路。
恰好,蒙植也這么想。
兩人一拍即合。
涂山君還為此次出手做足了準備。
不然以東海君的氣息,縱然有魂幡鑄就肉身也唬不住陳金鼎。
為此,涂山君做了兩手準備。
如果實在唬不住對方,那就請垂云出手給他一擊。
石殿。
燭火通明。
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門口走來。
此人穿著厚厚的斗篷,戴著兜帽。
安然落座后,說道:“這么急著通知我。”
“是查到了嗎?”
“那個具備著器靈的尊魂幡寶物再次出現了。”
對岸的修士甩過來一張玉簡,說道:“三十年前,臨近古城的域壘空間出現一座虎冢,當日聚集在那里的人很多,呂信侯正是其中之一,他還出靈石請我組織之中的天驕協助他拿下虎冢之中的一件寶物。”
“那件寶物據說關乎著神獸白虎。”
“不過,我們對白虎神獸不感興趣。”
身著厚厚斗篷的修士笑了笑,不是不感興趣,而是覺得不可能的罷了,或者早就調查清楚那寶物和神獸白虎無關。
他確實不關心神獸白虎,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身著厚厚斗篷的修士擺手。
“當然。”
“呂信侯鎩羽而歸,連我組織的一位天驕,趙無刀也身死當場,出手之人十分高大,青面獠牙,赤發狂瀑。”
修士利用法力激活了手中的玉簡,一道高大的人影映入眼簾。
影像之人睥睨天下。
如天下謫仙,深淵魔主!
一看到影像,身著厚厚斗篷的修士頓時坐直了身軀:“器靈?!”
“不錯。”
“正是萬物城現身的器靈。”
“容在下多說一句,那件器靈寶物只是極品道兵,縱然器靈本身靈智非常高,修為堪比候選道子,最終的成就也不會太高。”
身著厚厚斗篷的修士淡然一笑:“這就不勞諸位費心了。”
法力勃發。
隨手將玉簡攝拿在手中。
斗篷修士問道:“他現在在哪里?”
“還在追查之中。”
斗篷人似乎有些失望的搖頭。
他的頭很大。
這么一搖,顯得更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