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陰影中走出了一個年輕人。
身形高大。
獨角,豎眼。
修羅戰紋像是天然生在他的身上。
來人穿著一道干練的勁裝,樸素不張揚。
他的面容英俊。
這張臉讓盤坐在陣中的修士微微失神,嘆息道:“像。”
太像了。
像誰?
那要看羅鞅伍是什么身份。
他既然是阿修羅族的少主,是大教如今的小教主。
經歷過驗血、驗魂,那他肯定就像他的父親,也就是曾經的大教之主,阿修羅族的巔峰大圣,羅天封。
這走來的人讓陣中修士詫異。
“原來是教主親至,請恕屬下不能起身行禮。”
修士拱手。
他沒有說自己為什么不能起來,言語中除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也全是淡然,那是一種坦蕩,也表明自己沒有什么不能對人言。
“你當然不能起身。”
修士愕然。
似乎不知道為什么這位小教主會在此刻來到他的行宮,還說出這樣的話。
那聲音聽起來充斥冷意。
沒有半點和氣。
“因為你有傷。”
“羅干景!”
羅干景勃然大怒。
多少年沒人敢直呼他的名諱。
稱呼這小崽子一聲教主是為了全禮,免得影響天王大計,不想這小娃娃卻如此不知禮數,莫不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了阿修羅族的教主。
“好膽!”
羅干景大怒的同時面色不由陰沉。
他察覺到事情不對。
負傷是機密,他又只在大宴天王的時候露面,怎可能輕而易舉的被小教主察覺。
小教主也完全沒有必要在他的面前揭穿他負傷的事情。
“好大的膽量,敢冒充我教教主。”
“說。”
“你到底是誰?”
羅干景死死的盯著來人。
他不覺得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那位小教主,應該是有人冒充,頂替著小教主的身份來到了這里,不過,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羅天封冷冷地說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
“我此來是要向你借一件東西。”
羅干景眉頭一皺:“什么東西?”
“你的命。”
“你找死!”
羅干景怎還不知道對方是在戲耍他,也就更沒有好好說話的必要。
“你不愿意說,就由我將你徹底鎮殺,揭開你這層面具,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之輩冒充我族教主。”
羅天封哈哈大笑,玄功一運,蓬勃的法力激發。
內景大界出現了一根鐵棒。
并不是棍,而是一根漆黑如夜的狼牙棒,長約丈許,雖墨卻有萬丈豪光,好似是地獄之中的明王杵。
“羅干景,你看這是什么?”
羅干景大驚。
仔細一看更是失色。
這是一柄神兵。
不是常言的用來夸贊兵器法寶的言語,而是毋庸置疑的神兵。
這件神兵更是極具代表性的,他本以為自己此生都再也不會看到這件神兵現世,因為當年他們已經出手將神兵的主人鎮殺。
那一戰攏共有二十八人參戰。
不僅有阿修羅族修士,還有其他大族修士,而且還有人族修士。
在他們出手之后才意識到羅天封是多么的恐怖。
做為頂尖大圣的羅天封竟然能硬抗住一眾修士的圍攻連斬十二人!
最后是一位陌生的頂尖大圣,在他們圍攻損耗了羅天封足夠力氣后,悍然出手才砍下了羅天封的腦袋。
那一戰,他就受了重傷。
將養多年才恢復小半。
不過他并不后悔當年的出手。
羅天封確實實力強大,堪稱恐怖,一桿狼牙棒讓南北兩境全都老實了下來,更是打的周邊異族敢怒不敢言。
但,多行不義必自斃,那種霸道已讓自己人都容不下他。
動輒就要死人,要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看中的東西,旁人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更無一點做為教主應該具備的心胸。
姑蘇翠光不是羅天封的翻版,甚至連弱化版都不是。
就如此,都已經有許多族人不容姑蘇翠光。
但,這并不意味著羅干景就不懼怕這桿狼牙棒。
如今再看到這柄神兵,羅干景的神色復雜。
有懼怕、猶豫、傷感以及痛快。
再是巔峰修士頂尖大圣,該化作一捧黃土的時候,依然會化作一捧黃土。
他們并不是自斷天柱,而是斬卻了束縛在阿修羅族身上的枷鎖。
他們不是罪人,反而是大教救贖之路上的逆行者。
“神兵。”
“天擊!”
羅干景輕聲念誦起這桿神兵的名諱。
接著看向了正迎面走來的羅鞅伍,面色平靜地說道:“這樣說來你已經知道了?我還以為是什么人冒充教主,原來是教主想要找我尋仇嗎。”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是。”
羅干景的面容驟然冷酷,面容也多了幾分悲痛和難以言喻的詛咒,厲聲喝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父親就是該死!”
“哪怕是再來一次,我也會那樣做,不,不是一次,而是千百萬次,我也一樣會出手。”
“為什么?!”
“四百年前,西進之戰中我道侶因壁壘航道被破而死于軍中。”
“我早就說過,域壘之路應該增派修士的,他卻偏偏要以此為誘餌,引迦樓羅族大修出手阻擊航路,致使那一戰……。”
青年修士打斷了羅干景的話語道:“但那一戰勝了,大獲全勝!”
羅干景看向羅鞅伍道:“你覺得這樣做很對?”
“從未錯。”
“那也休怪人心離散以致你父身亡。”
羅干景突然感覺十分疲憊,他與這孩子說那么久遠的事情做什么呢。
也許是他自己感到不甘心吧,明明很多人不用死,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策略,卻一定要遵循羅天封的計策。
說什么用最小的損失贏得最大的勝利。
那損失真的小嗎?
看的見的損失小,看不見的損失卻很大。
羅天封胸腔之中滿是憤怒。
他帶領著阿修羅族一次次的勝利,漸漸的接近了陰間最頂尖的十大族,為何族人是這般看他的,為什么就不能聽命行事。
只要聽他的,在他的狼牙棒下,整個阿修羅族肯定能成為頂尖大族。
“羅天鵬就一定會是好教主嗎?”
羅干景說道:“老天王才是眾望所歸。”
羅天封的怒火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他以為自己做的足夠好,卻沒想到在族人的眼中是這樣,甚至讓他們將希望寄托在一個老朽之人的身上。
就連羅天封都有些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
“不。”
“絕不是。”
“我一定能起死回生。”
“這一次,我將徹底統一大教,帶領大教走上巔峰,成為陰間的頂尖大族。”
羅天封的目光陰冷卻堅定。
這些人根本不足為懼,也無法動搖他的道心。
相反,沒了這些搖擺不定,以及那些盤根錯節的阻力和老牌勢力的阿修羅族,將會是一個全新的阿修羅族。
是一個能夠做到令行禁止,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阿修羅族。
既然頂尖大圣打不服人心,那就代表他還不夠強。
當他死中求活,突破道君,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羅天封沉聲說道:“羅干景,為了我的大計,請你獻出自己的頭顱吧!”
狼牙棒揮動,青年高大的身影舉起了神兵,指著已經從大陣之中起身的中年修士。
羅干景嗤之以鼻,不過是一個幼小修羅,竟敢讓他乖乖的獻出頭顱。
報仇就報仇,不用站在制高點上,說是為了什么大計,報仇已足夠碾碎一切言語和道理,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你以為你是誰。”
“羅天封嗎?”
“我本還想上書老天王饒你一條小命,你執意找死,我便成全你!”
“羅干景,瞎了你的狗眼,本座正是羅天封!”
羅天封怒發沖冠,靈機氣息驟然爆發,圣人威煌煌,手中神兵似乎在這一刻化作了無上神山,撕開了混沌的天地,要將地獄也砸個稀巴爛。
羅干景神色驟變。
他認不得這個人難道還認不出這玄功和戰法嗎。
眼前的人影與那天的人影相合在一塊。
握住天擊的修士無愧于修羅之名。
他就是地獄走出的戰血修羅。
強大。
恐怖。
他親眼目睹骨血混雜罡氣法力變做了肉泥。
那是一場談之色變的阻擊。
也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不想,本已經死去的夢魘活生生的出現了。
羅干景悚然。
他的傷口似乎也在此刻皮開肉綻化作了劇痛狠狠的提醒著他。
羅干景早被嚇破了膽,身上的風淡云清一下子煙消云散。
狼狽的他更是嘶吼一聲,就要化作一道遁光沖破行宮走到外面,他真的很想和大教眾人說話,告訴他們那尊戰血修羅還活著。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還活著。”
“我親眼看到那位頂尖大圣割下了他的腦袋。”
羅干景知道自己不會認錯。
羅天封就是還活著。
就在羅干景撕開面前空間的時候,一只慘白的手掌已經出現在不遠處,即將扼住他的額頭。
準確的說那并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根手指,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那手指輕而易舉的撕開了他的護體圣罡氣息。
“幻術?”
羅干景驚駭不已。
大吼道:“我道心如鐵,怎會被小小幻術影響。”
“給我破!”
轟!!!
一拳祭出。
那慘白手指如天柱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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