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我贏了!”
血人看向已經被自己砍殺的熊人和女子。
這才將目光回轉放在半跪在地上,拄著長槍口吐鮮血的龍人。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兩塊鐵片摩擦。
胸腔里猶如裝這個破爛的風箱,呼吸著急促的氣。
身上十來道傷口深可見骨。
額頭處更是有一道熊爪將他半塊頭皮都撕走。
然而壽何卻恍若不覺地繼續向前:“我說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龍七怒急,淡紅色攀上臉頰。
他料到壽何不好對付,卻沒有想到對方能夠死戰到這種程度,完全就是以命換命的戰法,根本不講道理。
仿佛這個叫壽何的男人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修士從來都是惜命的。
不然他們為什么要有悠久的壽命。
每一步的生命質變帶來的壽命增長也最為明顯。
如果說力量是附帶的,那長生才是修士修行的目的。
“你就如此不怕死嗎?”龍七難以置信。
“怕。”
“怕極了。”
“但我一定會贏。”
說到贏字,壽何的眼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有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底牌還沒有掀開。
那是懸停于他眉心的一滴魔血。
就在氣血激蕩之時,他突然感應到了一滴轉動的魔血。
似乎只要他利用氣血輕輕的催動,魔血就會化作圣影走出一拳轟殺所有敵人。
不過,他卻并沒有使用。
這種救命的東西應該在必死無疑的時刻激發。
觸碰到魔血的壽何徹底輕快,就像是得到了神魔的賜福。
他不再是一個凡人,可以戰無不勝。
也正如他想的那樣他戰勝了三人的聯手。
哪怕傷勢再重,也沒有感覺到生命的流逝。
“你到底還是出手了。”
閻天君嘆了一口氣。
既然是這么重要的人肯定會留有后手。
所以尊魂幡在不在壽何的手中都不重要,只要他依舊是尊魂幡的幡主,身為主魂的涂山君就一定會在壽何的身上留下后手。
“我沒有出手。”涂山君認真的搖了搖頭。
魔血確實是他留在壽何身上的,那是因為想利用魔血影響壽何的體質,使之獲得道體。
就像是人為的鑄造一個更大的杯子來裝水。
在氣血調動的時候自然會引動魔血。
如果壽何以為氣血激發就能獲得無上威能就大錯特錯了。
魔血只有在涂山君一氣化三清術法的加持下才會成為他的化身。
因此,只要涂山君不主動施展術法,在神禁之地,那就是一滴再普通不過的道體圣王血。
“它能不能殺敵,是不是你的后手?”
“能。”
“也確實是。”
“那不就結了。”
“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
“魔血并未真正激發,所以是他自己殺出的重圍。我對他的幫助不過是增添一點小小的自信,有時候人就缺一點信心。”
涂山君看向酒盞,露出欣慰的神色。
一點小小的改變足以影響命運。
茶肆。
龍七摸向腰間的一塊令牌。
廝殺看似持續很久,其實分生死基本上都是瞬息的事情。
他本以為自己不會這么早用出家里留給他壓箱底用來救命的寶物。
現在看來不用不行。
“死!”
令牌迸發出一道玄光,交織而出宛如音波的龍嘯環繞,使得那道玄光縱地掠來。
快如閃電。
驚若雷霆。
一下子就劈開周遭洶涌的血氣。
像是一塊撕開了天地的龍爪向著遠天粉碎。
在激發令牌后的龍七頭也不回的奔襲了出去。
他是真的害怕神禁之地會消弭令牌功效,因此更多的是將之當成個閃光彈。
能造成傷害最好,不能也幫他阻攔強敵幾息。
有了這些時間他就能龍歸大海,等他重整旗鼓,再做判斷。
是去是留,那都是后話。
先活下來才是要緊的。
“我不能死!”龍七咬緊牙關的奔跑。
龍靈圣藥對任何修士都有大用,如果他能得到就可以洗滌血脈,振興自己的那一支,肩負著重任的他不能倒在這里。
不管對手是修士還是凡夫俗子,他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
“我這么強的天才還沒有完全發揮出自己的天賦。”
“我能成圣做宗!”
壽何并不知道龍七心中所想,他現在甚至沒有任何的念頭。
那道玄光太快,快到足以超越人的思維運轉,他本能的感覺自己要死,那是一種生死玄機降臨的奇妙之感,像是置身于涼爽的夏夜。
魔血的虛影血氣延展出一條長煙。
龍吼玄光徹底消散。
接近凍結的血重新熱起來。
遠山的山坡上頭頂斗笠的長衫劍客抱著肩膀,聲音并無驚喜,反而透露著深深地遺憾:“三個廢物,那龍七說是龍祖旁系子孫竟如此不成器,連法兵都無法發揮十成,三個被砍了兩個,還有一個嚇得落荒而逃。”
坐在輪車上的青年貴氣非凡,眉心處一點圣輝更顯得神圣。
聽到站在不遠劍客的牢騷,青年一瞥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往后是龍是鼠也得看他娘是什么。”
灰袍老人笑呵呵地說道:“好歹是逼得那個人出手了,他們已算發揮作用。”
“崔老看那人是個什么修為?”
“一滴圣血。”
“莫約是個大圣。”
“一個身具道體的無奇大圣?”身著長紗的宮裝女子眼中精彩漣漣。
她覺得不是這么簡單,一滴圣血還能夠發揮出如此威力,恐怕本人更加恐怖,至少也得是各一流大勢力真傳的底子。
“不止。”
“和頂尖有些差距,不過并不大。”
“這樣說來,想從他身上奪得傳承多半要鎩羽而歸?”劍客嘖了一聲。
他怎么就沒想到提前蓋個廟,然后忽悠一下凡人就能安然的進去當廟祝,這么簡單就引來了神禁大地下的真神。
“機會不大也不是不能一試。”
灰袍老人微笑著繼續說道:“在神禁之地,我們的修為受到壓制,他也一樣,曾經莫大的差距也小的可憐。”
劍客摩挲斗笠,心中沒底道:“您老的消息可靠嗎,古仙樓慣是會借刀殺人,他們在神禁之地的天下樓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我總覺得現在的我們和龍七他們的處境如此相像。”
眾人笑了笑。
他們怎能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呢,不過是心照不宣的沒有明說而已。
“還是得慎重啊。”
宮裝女子說道:“坐鎮京城的那位可不好惹。”
提到那位坐鎮京城的老人。
眾人著實一陣沉默。
上清。
這兩個說出來就足夠分量。
坐鎮神禁之地的這位更是深不可測。
配合諾大禁制和神禁之地的特殊,其實力只會恐怖的無法想象。
他們想要在這位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還得看對方愿不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如果有古仙樓的配合,他們倒是可以做個車馬一試那位廟觀大圣。
“再議。”
“一定要是個萬無一失的策。”
“哪有什么萬無一失。”
山坡的眾人正說話,茶館的那邊迎來一個身著白色僧袍的青年和尚。
和尚念著往生的經文正在為茶館一家子念經超度,同時也為那殞命在此地的兩位修士一并誦經超度。
大和尚在念經,小沙彌則為黝黑的男子包扎傷口。
話到嘴邊的壽何還是咽下去。
他不想殺人的修士也得到應該的超度,可是他確實沒有理由阻止和尚。
直到被包的嚴嚴實實的他起身。
問道:“大師,強大的修士就能視人命如草芥嗎?”
壽何認出了大和尚,就是那日他在縣城奔馬趕往城外的時候看到的一大一小。
在他看來,這一大一小應該也是修士,而且還是極為厲害的修士。
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他想知道在修士的眼中,人命又是什么。
和尚雙手合十:“施主問小僧實在是問錯人,小僧無法為施主解惑,道說道法自然,佛說萬事皆空。在小僧看來,眾生皆苦,不能超脫,方有萬般罪孽滋生。”
“不能!”
“生命不該因修為的高低而有貴賤之分。”
小沙彌斬釘截鐵的回答了壽何的問題。
“我就說吧。”
閻天君看著明鏡中的景象露出了然的神色。
“和尚也如此天差地別。”涂山君感慨了一句。
閻天君嗤之以鼻道:“道門內部錯綜復雜,佛門也一個奶奶樣,大乘小乘,密宗顯宗,藏傳真傳……海了去,還是那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要以為天下的和尚就是穿一條褲子的。”
“知道了。”涂山君緩緩起身。
“干什么去?”
起身的高大鬼圣腳步一頓,淡淡地說道:“江湖不能光有人情世故,也得有打打殺殺!”
“所以你是去?”
“殺人!”
望著赤發鬼圣離去的背影閻天君方才明白,鬼圣口中的抽魂煉魄并不是說說而已。
微微瞇了瞇眼睛。
閻天君看著面前的酒杯。
沉思良久,仰頭飲盡。
青年冷笑一聲:“若是怕了就趁早退去!”
劍客大怒:“誰怕?!”
灰袍老人抽著旱煙,吧嗒吧嗒,明暗火焰交替。
宮裝女子抱著肩膀笑著說道:“現在走也來得及。”
“真的來得及嗎?”
四人驟然一驚。
黑紅色的風息像是燒碎的灰燼在不遠處匯聚成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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