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空靈中帶著幾分嘶啞。
張鴉九驀然回神。
古帝兵決就在盤坐的雙手印訣之間。
黑色的小鼎滴溜溜轉動。
聽到聲音的他心下不由一沉,戀戀不舍的起身。
長嘆一聲。
眼中盡是留戀。
就連往日里的臭脾氣也消失不見。
躊躇片刻方才說道:“道友再寬限兩天如何?我愿意以鑄造神兵的神鐵進行交換。”
涂山君笑了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神鐵等天材地寶確實對本尊很有用處,不過一則熔煉的費事,二就是他已經選好尊魂幡進階道兵的寶物,根本不需要神鐵節外生枝。
對神兵的鑄造,涂山君也已經做到心中有數。
欠缺的只有這一方古帝兵訣。
眼見神鐵無法打動鬼圣,張鴉九咬牙強忍肉疼的說道:“我還有一件神兵……”
涂山君再一次笑著搖頭道:“我不缺神兵。”
鬼圣的話讓張鴉九的心緒沉入谷底。
張鴉九清楚的知道,任誰擁有這樣的寶物也不會與人交換。
何況眼前修士明顯還是一位煉器的行家。
他能感受到鬼圣身上的兇兵氣息,那是只有煉器師才獨有的。
一位尋常的兵主利用帝氣可以越階催動神兵。
如果是一位煉器師擁有帝氣,就相當于擁有一座取之無盡,用之不竭的寶藏。
內里蘊藏無數鑄兵的感悟,可以通過帝氣直觀感受蚩帝煉兵。
也可以催動帝氣讓自己的煉兵幾率增加。
這簡直足以做為宗門底蘊寶物的大宗重器。
閻天君掰著橘子瓣。
笑而不語,只管看戲。
莫說修士,就是徹底了斷塵念的出家人,那也是人。
財帛動人心。
拿出這等寶貝,人家看上了不想還太正常了。
他也不勸,不問,就在一旁悶聲的笑。
鬼圣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場景,可他依然有恃無恐,平靜地說道:“道友,我們早打過商量,三日之后歸還古帝兵氣,莫要因為寶物傷了和氣。
“在這神禁之地,磕著碰著,對于修士而言都很糟糕。”
莫說這里是神禁之地,就是在外面,一旦動手,老魔頭多是抽魂煉魄。
下場同樣好不到哪里去。
許是久不出手,世人都忘了他的手段。
聽到涂山君的話語,張鴉九的神色一滯,摸了摸鼻子。
要是按著實力說話,他也就是仗著神兵和太境打個平手。
可見自身本事不算圣人頂尖。
又怎么可能是這個僅一拳就湮滅他和太境術法神通的人的對手。
“道友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留在神禁之地,又為什么要挑選學徒……”
“不想!”
鬼圣搖頭。
噎的張鴉九干咽了兩口嗆人的口水,鬼圣說不想知道他也置之不理的繼續說道:“全是為了煉出一柄成道神兵,助我破開第四步……,我有幸得到三根鴉羽,乃是古荒神的遺蛻,鴉羽非煉器天賦卓絕者不能入煉兵境。”
鬼圣依舊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倒是閻天君眼眸一亮,詫異道:“帝金羽?”
“神君知道鴉羽的來歷?”
聞言的閻天君笑了笑說道:“你的運道倒是極好。”
“尋常人能得到一根都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你竟連得三根,若能夠鑄成神兵,估計也得是一件極限于世間的神兵,甚至有可能和祖兵媲美,若是機緣巧合獲得蘊藏的古帝傳承,更加不得了。”
哪怕是聽到這樣的來歷,鬼圣依舊鐵石心腸的說道:“道友不必多言,帝氣我萬不能換給你。”
“唉。”
張鴉九勸說無望,長嘆一聲,終于放開對帝氣的捻訣。
他已經徹底搬出最后底牌。
冒著被人殺人越貨的風險也要換下帝氣。
可惜,對方連讓他出價的機會都沒給。
他總不能將金羽都送給對方,到時候就算得到帝氣又為之奈何。
鬼手抬手攝拿,帝氣小鼎迅速飛落在蒼白的鬼手中央,沒有猶豫的將小鼎放回法相大界,笑著說道:“道友在這里待了許久,鋪子那里事務繁忙,在下就不久留道友了。”
張鴉九微微拱手告辭,徑直往殿門走去。
在門檻處停留片刻,說道:“道友應該也想要煉制出一柄契合自己的神兵吧,若是道友閑暇,可來張氏鋪子。我隨時恭候。”
“好說。”
望著張鴉九漸遠的身影,倚靠在大門邊的天君問道:“就讓他這么走了?你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嗎?”
“什么?”
“三根帝金羽。你覺得是實話嗎?”
“我不知道。”鬼圣毫不關心的回了一句。
“我覺得肯定比三根多,他只是想用三根金羽換你的帝氣。”
涂山君隨手關上了廟觀的大門:“和我沒關系。”
“那可是鳳毛麟角的寶物,你想重鑄尊魂幡少不得那樣的神物。”
聽著天君越說越沒邊,涂山君笑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機緣,今日張三得了寶物,我要去搶,明日李四獲得天材,我也得出手,恨不得將全天下都為我享用,旁人但凡獲得一丁點兒都是天大罪過?”
“你沒搶過他人機緣?”
“搶過。”
天君似乎有些詫異鬼圣的坦蕩,但凡自詡君子不都得為自己的行為粉飾一番。
“錯殺過。”
“有過不該有的念頭。”
“萌生過許多想法。”
“也錯看、錯想、錯思……”
“有時候夜深了,仔細地想想,心頭曾閃過,很想回去重新去做一遍選擇。我不是君子,亦非魔頭,我連人都不算,充其量是一柄擁有自己……不說靈魂還是說思想的魂幡,神兵利器也好,法器靈寶也罷,世人怎么看,自有后人說。”
涂山君站定在神像前,輕聲說著。
那雙恒古不變的眼眸閃過復雜。
那一瞬間,他不再是盡起千萬陰神的蓋世鬼王。
倒像是個尋常凡人。
站在神像前講述。
似乎渴望神像背后的神明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僅此而已。”
“天君莫要試探了。”
涂山君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再有一年半載自有分曉。”
注視這涂山君離開大殿,輕佻的天君神情前所未有嚴肅。
他必須要試探,也必須要問這些問題。
現在他不問,來日自然有老天親自去問,一旦把尊魂幡問倒,還如何重鑄神道,更何談遠古神庭的輝煌!
“如此甚好。”
閻天君向著廟觀內的神像行禮。
神拜神像。
似乎在祈求自己保佑自己。
清晨。
壽成早早趕到縣衙,靜坐等待。
在看到壽何的身影后趕忙迎上來,說道:“前幾日兄長提過要看看兩家的孩子,我籌備了兩日,今日就能見到。”
同時他關切道:“不知道廟觀的那位,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還請兄長透露一二。”
“入廟觀倒也不是不行。”
“真的?!”壽成大喜過望。
“但是……
“老神仙早就不收徒弟。二人只能做個童子,能學多少本事就是多少。”
壽何倒也沒有瞞著這位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已經調查過。
估計那孩子就是當今陛下安排的。
不過不管是誰安排,在閻君廟觀都得一視同仁。
“這……”
壽成心中打鼓。
費這么大勁才做個童子,沒本事可以學,他到時候如何給陛下交差。
他的目光又落在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身上。
一看之下,壽成的面色有些古怪。
這位兄長往日看起來硬朗壯實。
此番再看,怎么慵懶松弛的很。
就好像整個人癱軟下去。
平日里龍行虎步,此刻卻像是一條大蟒在學人走路。
“兄長可是練功出了岔子?”
“岔子?”
壽何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輕笑道:“不,沒有岔子,好的很。”
他在學會大巫經功法的時候就尋娘子步藏花拓靈,蛇靈毫不費力的納入身軀識海,在三魂七魄融合蛇靈后多少讓他多了些蛇的習性。
“大帥,不好了。”
小虎子急匆匆來報。
“莫慌張。”
“玉龍幫的幫主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一件法兵,施展法兵法化的時候化作一頭妖魔,玉龍幫的幫眾見情況不對,趁著他還有意識將他關在了幫內的地牢,現如今他已經沖出地牢在玉龍幫大開殺戒。”
“這幫狗日的!”
聽到小虎子匯報的壽何二話不說一把提起血神戟。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氣質立變。
如果說原來是一條慵懶的蟒蛇,此刻就是緊繃的頂尖獵食者。
周身肌肉比原來壯實了足有一倍。
“勞煩兄弟在這里等等。”
“我去去就來。”
壽成忙點頭答應:“好。”
沒有理會壽成的錯愕,帶上法兵的壽何繼續說道:“叫扁頭帶上兄弟們。”
“法化的一流高手至少也會成為大妖魔。”
“希律律。”
跨上麟蛟馬。
一隊十二人的騎士從縣衙飛奔而出直奔城南玉龍幫的駐地。
他們才剛剛趕到幫派駐地。
濃郁的血腥味已經飄上街道。
“駕!”
壽何一馬當先,飛身從麟蛟馬上起身,一步踏在馬鞍上,緊接著整個身形猶如騰空的大鳥,喊道:“讓兄弟們堵截住各個隘口。”
話音落下,他已飛身落入院內。
正看到已經徹底化作大妖魔的玉龍幫幫主。
一丈的大妖魔猶如一尊鐵塔。
持一柄巨錘。
頭頂犀角。
倒下的幫眾還在呻吟。
玉龍幫的管事在見到壽何的時候差一點喜極而泣:“可算來了!”
大妖魔伸出厚厚的舌頭舔了舔碩大犀角的血漬,一雙滴溜圓的牛眼盯著壽何。
狼煙升。
氣血披掛覆蓋身軀。
壽何攥緊血神戟。
大地掀起波浪,他的身影猶如炮彈飛出。
持巨錘的大妖魔還在獰笑,然而他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發現了自己的身軀。
原來是他的腦袋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下來。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這倒是讓出手的壽何感到疑惑:“怎么如此不堪一擊?”
正要收起血神戟的壽何陡然站在原地,駭然的感受著身軀的變化。
“怎么會這樣?!”
“拓靈,不是模仿對方嗎?”
“怎么……”
壽何目光漸去神色。
此刻。
他的識海內。
空曠無垠的蠻荒大地上。
正站著一位手持巨錘的犀角大妖魔。
他似乎在尋找自己的目標。
最后將牛眼挪到了不遠處一個看起來黝黑無奇的漢子身上。
漢子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犀角大妖魔已沖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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