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并非一定要傷其發膚,觸及自身,才會令人感覺到痛的。
那頂生集團丁海滿門和林衍素未謀面,琉星小區那場大火中死傷的人亦如是。
在施鄞的犯罪檔案上,記下的一樁樁,一件件,哪怕白色的A4紙上激光打印的工整字跡,都染上了厚重的血腥味,遮不去,掩不掉,事實上也與他毫無關聯。
可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那一道道身影早已化為青煙,留下的也只剩下半抔塵土,他們做錯了什么呢?
殺人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難道人生長在世間,所擁有的價值便是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痛苦去取悅強者嗎?
在龍眠山山頂別墅幽暗的地下室,那個人將殺人的視頻攝錄下來珍藏著,品味著。
那些靈魂早已消亡,可永不安息。
施鄞看得見他們的痛苦,聽得到他們的哀嚎,可他依舊這樣做,因為他們的痛苦和哀嚎帶給他的是愉悅,是歡暢。
他哪里是人?
他哪配是人?
從他第一次做這種事,體會到那種病態的欲望,他便已經是惡獸,一個沒有被拔掉獠牙,沒有被打斷四肢,沒有被關進籠子,披著人皮的惡獸。
腦子里再沒有生而為人的道理,只有貪婪,只有傲慢,只有嗜殺,只有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獸性。
施鄞朗聲道:“我不知道林部長說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你為什么要在我生日宴會的場合對我憑空污蔑是處于什么打算,但是林部長如果只會空耍嘴皮子,就請你離開!”
“這里不歡迎你!”
“天部倒行逆施,自有報應,這段時間我們就會聯名上訴,還請林部長為自己和你天部那些手下多擔憂幾分前程,別在我這里犬吠!”
林衍看著他的大義凜然,看著他的盛氣凌人,突然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
“報應?”
林衍目光銳利如刀,語氣蘊含著怒火:“今天我站在這里,就是你施鄞的報應!”
“之前沒有人管你,我來管,之前沒人能殺你,我來殺!”
一個穿著一身唐裝的老者站了出來,怒喝道:“放肆!”
“施鄞是戰神宮戰神,是HR聯盟施家的嫡系,是華夏二星公民,是天京知名企業銀白集團的董事長,是銀白慈善基金的發起者和創始人!”
“何等的社會地位!”
“你又是什么東西?給你三根雞毛就敢當令箭!也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要殺他?”
老者聲色俱厲,白胡子都在抖動!
施鄞走到他身邊,攙扶著他,溫聲道:“父親,別跟這種人一般計較,莫要生氣。”
很顯然這位就是施鄞的生父,施家的族長,施天生。
王涅也站了出來:“林衍,你還太年輕,過于情緒化,理想化,我人類在怪獸的重圍下艱難求存,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我們武者一腔血勇,為民當先,施鄞先生是戰神宮戰神,誅殺領主級怪獸不下三頭,這是為人類做出了多大的貢獻!”
“你不思他的功勞也就罷了,竟然在今天的場合鬧出這般的事情,實在是不可理喻,狼子野心!”
“之前你天部的風光是我們看在你年幼,不懂事,愿意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你這般不知好歹,就別怪我們把事鬧到周老和賈議員面前了!”
場下群情激奮,每個人對林衍指指點點,痛罵出聲。
宋平君看著這一幕,擔憂地看了一眼林衍,只見他面容冷肅,目光冰冷,竟不爭辯半句。
突然,林衍手中鼓掌。
場下的人看到他的動作,聲音平息了一些。
“憑空污蔑?”
“狼子野心?”
林衍冷目如電:“那請真知灼見,一腔血勇的諸位為我評判一下,這位施鄞該不該死?”
會場中心的投影儀開始工作。
一道光束射向林衍身后墻壁的幕布上。
施鄞瞳孔一縮,怎么可能?
那些東西都放在龍眠山的山頂別墅地下室里,自己都很少去,去的時候也很小心,絕對不應該聯系到自己。
而這些視頻他收在墻壁暗格的保險柜里,如果不是有意搜查,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面色陰晴不定,心里想有什么辦法可以破局。
畫面灰暗,看不出什么東西。
有人皺眉,就要開口說話,但是過了一會,露出光亮,拍攝視頻的人身形一躍,輕松躍過一座別墅的圍墻,一路上的監控視頻都被他破壞,門口的保鏢連武者都不是,也被輕松解決。
他手持相機,沒有半分阻礙,無聲無息。
他就這般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別墅里傳來一道和藹的聲音:“小晴又長高了一點。”
“因為我天天都有很好吃飯啊,媽媽都經常夸我,說我很棒,很乖,不挑食呢。”
“小晴確實很乖,爺爺奶奶明天帶你去博物館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要去,我要去。”
“爸,你別老慣著她,等下把她都慣上天了。”
“哼,爸爸跟爺爺頂嘴,爺爺你快打他,他在家都是這樣嚇我的。”
“哈哈哈……”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出現在視頻當中。
“丁總。”
手持相機的人開口道。
在場的人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這正是施鄞的聲音。
那一家人都轉過身看了過來。
“施先生,你怎么來了?”
頂生集團董事長丁海看到了施鄞,心覺不妙,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迎了上來。
畫面上一陣搖晃,看上去是施鄞在將相機固定好,然后背影出現在畫面當中。
是他,就是施鄞!
哪怕是背影,也足夠大家辨認出身份。
“丁總這話說的,難道我不能來?”
他的聲音有些詭異,帶著一種壓抑的興奮。
畫面中那個小女孩有點害怕,躲在爸爸的身后。
她稚嫩的小臉上濺到一道血花!
“啊!”
畫面停息。
“諸位都是施鄞先生的摯友親朋,不如幫我品鑒一下,這里面的行兇者是施鄞嗎?”
死一般地沉默。
林衍再次質問道:“沒人能認得出來嗎?”
有人跳出來想給施鄞開脫:“這里面的行兇者雖然看上去和施先生有幾分相似,但是并未露出正臉,施先生何等身份,豈會特意去殺這樣一個普通家庭,我覺得這視頻可疑,很有可能是制造出來給施先生抹黑的。”
“是啊,我覺得也有這個可能。”
又跳出幾個應和。
林衍笑道:“既然大家心有疑慮,我自然要秉持公正,給大家一個明明白白的真相。”
“下一條。”
“大家為什么沒人說話,是不是覺得還有疑點?”
林衍冷笑道:“下一條!”
“林部長不必再接著放下去了,我們大家有話好好說。”
林衍搖搖頭:“我這人做事,最是有始有終,哪能半途而廢?”
“下一條!”
“夠了!”施鄞拿過一個紅酒瓶,含怒扔向投影儀,酒瓶爆裂,投影儀被砸成稀巴爛,電花閃爍。
紅酒,酒瓶碎片和投影儀碎片撒在下面賓客的身上。
“怎么夠了?”林衍道:“施先生方才還在說我憑空污蔑,我尚且沒有洗清自身的清白,怎么能夠了?”
“我不像施先生,殺人依舊逍遙法外,我是搞仕途的,最怕這種臟水,施先生還沒有坦言澄清,這視頻證據自然要放完為止!”
施鄞看著臺上的林衍,突然笑了出來,笑聲不羈。
“就為了這些人,你就要和我作對?他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便是殺了他們,又能怎么樣?”
“一群螻蟻,我愿意踩他們尚且是我來了興致,難不成林部長還想讓我為他們償命不成?”
林衍冷笑道:“我若來不是為了讓你給他們償命,難道是來陪你玩耍不成?”
“這一天已經來的很遲,但報應就是報應,我要的就是你的命。”
施家族長施天生沉聲道:“我兒施鄞便是做了這些事,他是戰神宮的戰神,也應當由戰神宮處理,輪不到你插手!”
王涅也道:“全世界的戰神也不過三千多,每一位戰神都是人類寶貴的財富,哪能為了這些普通人償命,此事自有戰神宮決斷!”
什么是戰神宮的決斷?
議員殺戰神,最多坐幾年牢,議長殺戰神,連懲罰都不會有。
那么戰神殺普通人呢?
恐怕連牢都不需要坐,口頭詰難罷了。
林衍道:“我是給你們臉了?”
“你們又算什么東西?你王家,你施家一屁股屎自己都沒擦干凈,還在我這里張牙舞爪!”
“稍后幾天,我自會親自登門,處理你們家族子弟的事情。”
“施族長年紀大了,腦子不太清醒就多臥床休息,別出門丟人現眼,你是為國有功之人,我林衍最是敬重,不想給你一個晚年不祥,滿身紅毛的結果。”
MD,威脅人我不會?
就你們長嘴?
施天生氣得渾身發抖,這是哪里蹦出來的小子,敢對自己如此污言穢語?
王涅卻是有些高興,林衍越是張狂,到時候死得就越慘,若是真讓他當了縮頭烏龜,自己又能找誰聯手殺他?
施鄞寒聲道:“林部長請回吧,這件事我會親自向戰神宮進行解釋,不勞你操心。”
林衍問道:“呵,剛才施族長怎么介紹你來著?”
“華夏二星公民是吧?”
“既然如此,我國的律法怎么就不能管束到你?那些死者也都是我國民眾,我今天要你配合我調查合法合情,若是戰神宮能讓那些受害者死而復生,我自然不介意讓他們處理這件事。”
“若是不能,還是要你親自給我們交代才好。”
施鄞目露寒光:“若是我不肯就范呢?”
宋平君手捧的黃金古劍被林衍緩緩抽出劍鞘,在場眾人都是震驚,他難道想在基地市對施鄞直接出手?
他瘋了嗎?
林衍橫劍在身前,道:“我習劍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惡人就范,讓惡獸俯首。”
“施鄞,你是惡人,還是惡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