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年用了斂息法隱藏修為,但曹謹行學會了隱元訣這部幾乎最難、最強的斂息法,再看其他同類武功,破綻百出!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人的真實修為。
武林中人身懷內力,真氣充盈,修為多少,雙方真氣一碰就知道。
斂息法越高明,越能隱藏自身真氣,趨近于“無”。
眼前這個人的斂息法還不錯,可惜還是不夠看。
“沒想到還是同鄉。我叫周邦睿,不知兄弟高姓大名?如今同處異鄉,你我可要互相幫助啊。”
青年笑瞇瞇道。
“應當。”
曹謹行拱手道:“小弟王五,還望周大哥,多多關照。”
“哈哈。”
周邦睿和善一笑,心說這小子連個假名都不好好取,八成是扮豬吃老虎。
曹謹行回以微笑,心說這小子取名這么鄭重,這仨字八成跟真名有關系。
“這行李看著夠重的,我幫你?”
“不用,就一點茶葉,說來慚愧,這點貨都不夠折騰的。我看周大哥的行李也不少?”
“粗鹽而已。咱們中原人看不上的東西,用來糊弄蒙古人最合適。”
兩人看似灑脫,但都不讓對方靠近,雙方心知肚明,這里面有武器!
八成還是識別度很高的武器,看一眼就露相!
周邦睿若無其事道:“如今遼東賊人環伺,兄弟倒是好膽色,敢孤身一人,迎難而上……”
要錢不要命?你唬誰呢?
曹謹行不以為然道:“生活所迫,不得不為。再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不是大丈夫所為!”
生活不易,虎口奪食的多了,輪得到你狗日的冷嘲熱諷?
嗯?
周邦睿挑了挑眉,能說這話的,倒不像是圖謀不軌……
曹謹行把行李扔鋪上,直接枕著閉目養神,連續趕了一日夜的路,即便是他也有點累,正好趁這兩天休整休整。
周邦睿不再說話,拿出一布袋花生米邊吃邊喝,若有所思。
過了一刻鐘,商隊腳夫們吃完了飯回來休息,都是大男人,又趕了一天路,靴子一脫,立時臭氣熏天,呼嚕打的震天響。
周邦睿眉頭微皺,回頭看一眼曹謹行,他面不改色。
“有點意思……”
很快到了半夜,圓月高掛,忽然院中傳出極細的聲響,聽著像是存放貨物的院子。
曹謹行和周邦睿先后睜眼。
“去茅房?”
“同去!”
曹謹行起身就走。
周邦睿伸手進包袱,抽出一個黑色的長布套,看樣子應該是兩截短棍。
結果一回身,就看到曹謹行似笑非笑的眼神。
周邦睿硬著頭皮道:“防身,上茅房也得注意安全!”
“嗯,那你可拿好了。”
曹謹行推門出去。
“那個,王兄弟,你不用帶家伙?”周邦睿看一眼他的包袱,難道這里面沒武器?
曹謹行擺手道:“不用,我學過點莊稼把式,空手也行。”
“哦……”
兩人飛快沖出通鋪,說是去茅房,結果沒一個往那邊走的,直奔異響傳出的院子。
周邦睿越看越覺得怪異,這個姓王的小子,輕功高的不可思議,走路無聲無息,如鬼似魅!
看著沒一點內力,實際上武功絲毫不下于自己!
兩人不約而同悄悄上房,躲在煙囪后往院子里看去。
十幾個大箱子堆在西南角,里面是商隊的貨,絲綢、茶葉、棉布等等。
外層罩了鐵絲網,網下用天蠶絲系著十二個大鈴鐺。
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響。
天蠶絲看似纖細,隨手可斷,實則非常柔韌,如果用刀劍硬來,反而會觸發銅鈴。
一個霹靂堂的先天高手抱著火銃閉目養神,另有八個護衛隊的好手,人手一把銃分散在外圍。
防范可謂森嚴!
但他們并沒注意,有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陰森人影,蛇一般柔若無骨,悄無聲息地翻過院墻,靠近了箱子,又是聞又是摸,確認里面的東西。
那一雙泛著綠光的蛇瞳,那一套詭異的無骨軟功,真像一條無聲無息、貼地疾行的黑色大蟒!
兩人一驚。
蛇骨術!
這套武功在遼東很有名氣,因為他是萬馬幫八駿之末,綠耳的獨門武功!
萬馬幫最強的八個人,被冠以“八駿”名號,譽為馬中王者。
分別是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
綠耳實力最低,只有先天四層境界,但他身懷蛇骨奇術,用于刺殺、打探無往不利,曾為萬馬幫刺殺過先天八層的盜馬賊,名震一時!
居然是他!
周邦睿傳音道:“王兄弟,咱們這是碰到毛賊踩盤子了吧,兄弟我有點害怕,伱說他們會不會對商隊出手!”
“我也怕。”
曹謹行同樣傳音,道:“不過還能頂一陣。我這個人好奇心大,想跟過去看看幕后主使。”
周邦睿道:“巧了,我也好奇幕后……”
曹謹行干脆打斷了他:“你別好奇了。你輕功不行。”
“……”
“回去等著,我去看看,回頭告訴你。”
“……那王兄弟你可要說話算話,不然我今晚怕是睡不著。”
兩人傳音間,綠耳已經清點完畢,又悄無聲息地翻出院墻。
曹謹行從懷里掏出一塊黑布蒙住臉,瞬間消失。
極快的速度帶出殘影,夜幕下,猶如一團黑煙緊隨而去!
周邦睿心驚肉跳,好快的速度!
他有心跟著,但怕自己的輕功拖后腿,只能先回通鋪。
綠耳蛇行極快,曹謹行更快!
沒一會就跟著他到了一處占地面積十分寬廣的庭院,遠遠的,能看到院子中心大坪上飄揚的“奔馬旗”!
萬馬幫!
那“黑蛇”翻墻而入,一溜煙沖進了大院西北角的一間房中。
曹謹行悄悄伏在窗邊,運轉隱元訣收斂一身氣息,透過窗戶縫隙往里看。
綠耳脫下黑袍,走到桌旁,取紙筆飛快寫下了幾行字。
自始至終,他那雙眼睛始終瞳孔豎立,泛著綠光。
不多時,寫完了消息,他從鴿籠里取出一只信鴿,將寫好的信放在信鴿腿上放飛。
信鴿筆直朝北方飛去。
做完這一切,綠耳眼中的綠光消失,瞳孔恢復如常,但眼神麻木,四肢僵硬,接著忽然閉上眼,夢游似的上床、脫衣服、蓋被子,呼呼大睡。
他神色放松,睡的很香。
好像壓根沒出去過……
不止是他,整個萬馬幫一片寂靜,黑夜里只有此起彼伏的鼾聲。
曹謹行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這就是集體催眠嗎?有活干活,沒活睡覺,第二天醒來還是英雄好漢……既然金焰蛇通靈,還可以意念遙控,那為什么要寫信呢?”
曹謹行想到這,看一眼越飛越遠的信鴿,突然間閃電增速,一腳踏地,人彈射而起,沖上半空!
那信鴿還一門心思地往前飛,忽然一只手從下方抓來,輕輕地攏住了它的雙翅,帶著它迅速離開萬馬幫地界。
“別動。”
信鴿還在掙扎,曹謹行輕彈了它一下,它立馬老實了。
曹謹行取下它腿上的信,展開一看,上面寫的是大白話:主人:新來的商隊有八十三人,一個通幽,五個先天,二十二個后天,正好夠用。護送的是三萬匹上等絲綢,一萬匹淞江棉布,三百斤茶,還有幾箱糧食和酒。
“主人……”
曹謹行看著上面的文字,暗想:“蛇尸受蛇母操控,應該沒有自己的意識……這不是綠耳的口吻,是蛇母的口吻!金焰蛇蛇母通靈,能聽得懂人話,給蛇尸發布意識命令,但畢竟人聽不懂獸語,反而不如操控蛇尸和馭蛇人交流來的方便……這是蛇母讓綠耳給馭蛇人寫的信!那這送信的終點,應該就是他們的老巢了……”
曹謹行心神一凜,遙望北方:“沈襄會在那嗎?我是直接跟著去,還是……不行!”
曹謹行眉頭緊皺,回憶整個事件:“即便不算萬馬幫的人,目前已知的蛇尸就有吳云峰、沈襄,再加上會有鏢局的總鏢頭,全是通幽境界!貿然前去,萬一出了岔子,我們倆怕是都要死在那,這個險不能冒……”
之前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信上也說了“正好夠用”,應該不是殺人。
至少不只是殺人。
這就給了混進去的機會……
綠耳那兒有那么多鴿子,肯定還有往返巢穴和萬馬幫的,大不了再抓一只放飛,硬來的話,怎么都成,現在還是先別打草驚蛇,穩妥為上。
想到這,曹謹行把目光轉到手上這張紙上,喃喃自語道:“你們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
曹謹行重新放好信、放飛信鴿,返回文鶴客棧。
剛要回通鋪房,忽然感覺不對,偏頭一看,周邦睿從陰暗的墻角里走了出來,苦著臉,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霹靂堂三堂主,雷宗良!
“好高明的斂息術,好高明的輕功!”
雷宗良三十出頭,一身勁裝,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沒想到,我這小小商隊如此藏龍臥虎……要不是看到這小子鬼鬼祟祟,一試之下露出馬腳,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混進了你這樣的高人……怎么樣?王兄弟,聊聊吧?”
“……”
曹謹行簡直無語,遞給周邦睿一個“你可真廢啊”的嫌棄表情。
周邦睿嘴角一抽,十分慚愧地低下了頭。
“好。”
曹謹行抱拳道:“在下正好有要事,要跟雷堂主商議。事關重大,還請雷堂主移步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