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駕!”
曹謹行坐在車前駕轅,穩如泰山,一刻不停。
憑錦衣衛千戶腰牌,每三十里一換快馬,直奔陜西銅川藥王谷!
陸嘉明為了讓表姐路上舒服些,在車里墊了厚厚的獸皮,綿軟舒適,車窗也是選了最貴的明瓦,能擋風避雨,光線還亮。
在這么短的時間,已經做到了極致,也幫曹謹行省了不少事。
曹謹行可以讓黃方苓感受不到一絲風,但到底太費真氣,萬一遇到突發狀況,反而容易出問題。
兩人一路奔行,除了必要的補給和方便,幾乎馬不停蹄。
這一段路很辛苦。
曹謹行是真幸苦,連續四天四夜沒睡過覺,沒打過盹,擱一般通幽絕對頂不住,他也堅持的挺難,但沒辦法,徐復陽的封脈效果越來越差,那鱗片又開始長,看的他觸目驚心!
他心情不好,路上碰到攔路山匪毛賊一律斷腿!有出言不遜的,更是直接出刀一刀兩斷!
找死!
十四也懂事,這個時候越鬧事越容易讓他心煩,所以連平日非常討厭的黃方苓也盡量順從,給擼給抱,讓她解悶,心中腹誹:
——聽說你馬上要閉關了,哈哈哈,先讓著你點,反正主人只會是本喵噠!
黃方苓不辛苦,但心疼,眼看曹謹行精神憔悴,卻幫不上忙,愧疚的同時,又有一種隱秘的不便與人言說的甜蜜,總算走進了他心里。
如此馬不停蹄,速度大大提升!
原本最快也要六天才能趕到半路約定地點,第五天早上就到了。
同樣的,藥王谷那邊,醫仙聞訊同樣也是馬不停蹄。
他是當代藥王谷谷主的大師兄,平日閑云野鶴,對門中事務絲毫不上心,只一心煉丹煉藥,鉆研醫術,毫無爭權奪利之心,與谷主師弟相處十分融洽。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他輕易不發話,一旦發話,谷主哪怕傾全谷之力,也一定會幫他達成所愿!
更何況,黃方苓本身也是個討喜的女弟子,在外救死扶傷,聲名遠播,間接宣揚了藥王谷美名。
救她,當然要不遺余力。
醫仙是藥王谷活招牌。
黃方苓日后也會是。
但凡長了個腦子的,都不會在這時候扯后腿。
藥王谷沒法換馬,一般的馬匹也帶不動寒玉冰床。
但他們家大業大,豢養著六頭異獸翻云駒,能狂奔十日不止!
為了以最快速度趕到接應地點,谷主特意讓少谷主周棋洛配合,將六頭異獸全放了出來,馱著寒玉冰床,一路風馳電掣,跟醫仙一起趕赴約定地點,準備施救。
這樣一來,也比預想的快很多。
兩人第五天黎明趕到鄭州館驛。
有曹謹行提前打招呼,館驛驛卒十分配合,不但二話不說放他們進來,還有好酒好菜招待。
萬密齋的冷臉稍微緩和。
寶貝徒弟已經說了前因后果,她的龍化跟曹謹行無干,畢竟面對的是法象境絕頂高手,他已經竭盡所能了,何況最后還擊殺了許清微,堪稱神乎其技。
但是!
沒護好就是沒護好!
不耽誤算賬!
“大師伯,他畢竟是師妹的心上人,你還是別太……”
少谷主周棋洛是藥王谷三代首徒,醫道精深,也是個很厚道的人。
眼看萬密齋氣勢洶洶要找曹謹行的事,很是擔心。
一方面,曹謹行的身份人所共知,錦衣衛十三太保,背靠皇權,藥王谷家大業大,不便招惹;
另一方面,萬密齋找曹謹行的茬兒,最難受的其實是黃方苓。一方是敬愛的師傅,一方是鐘情的愛人,夾在其中,勢必左右為難。
“你不用幫他說話!”
萬密齋砰的撂下酒杯,冷冷道:“眼瞎的小子!你師妹心甘情愿隨他走南闖北,他倒好,視而不見不說,連個女人也護不住!逼的苓兒移植龍骨,那神獸的骨頭是那么好移植的嗎?!幸虧是龍骨,換成饕餮、窮奇,你師妹不但要變成怪物,還要被全江湖喊打喊殺!他——”
一聲巨響。
館驛房門大開!
曹謹行抱著黃方苓沖了進來:“真到那時候,誰想殺她,先從我尸體上跨過去!您要興師問罪,我全受著,現在,請前輩先出手救人吧!”
天色將明,曹謹行一身風塵,抱著黃方苓站在晨光中,滿臉都是疲憊。
萬密齋眉頭一挑。
來的比預料的快很多啊。
萬密齋何等醫術?只看一眼他的精神狀態,就知道他這五夜四天必然是一刻未歇,快馬加鞭!
再看黃方苓,精神不算好,但不是外部原因,顯然也經過精心呵護,心里那股火也就散了。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誰也挑不出錯。
旁邊周棋洛暗暗豎了個拇指,這話說的,夠爺們!同時也有點奇怪,怎么沒聽到馬蹄聲?
隨即想通了其中情由。
曹謹行輕功卓絕,一定是聽館驛傳信,得知萬密齋已到,到了鄭州后,直接棄了馬車以絕頂輕功帶人過來。
他這是盡一切可能讓黃方苓早一步得到救治!
——難怪能讓師妹傾心至此,這人的品性是真沒話說,換了別人估計也會死心塌地。
“師傅。”
黃方苓看到萬密齋,親切地叫了一聲,萬密齋更顧不得曹謹行了,滿眼都是心疼。
“好孩子,苦了你了。”
他快速起身,對曹謹行道:“寒玉冰床還在車上,快帶她過來!”
他轉身就走。
曹謹行緊跟上去。
寒玉冰床是取自北海海底一塊天然生成的萬載玄玉凋琢而成。
乃天下至陰至寒之物,坐臥其上,心火自清,練功時盡可勇勐精進,不必擔心走火入魔。
加之孫思邈曾以千毒千藥浸煉,打入不死神農氣,使之精華內斂,多了治病救人、抑毒療傷之效。
以寒玉冰床之能,再加上醫仙的功力,應該能暫時封住龍骨,為黃方苓煉化骨中精華爭取時間。
沒等走到后院,一股寒氣已經逼來,曹謹行見到了那六頭翻云駒,以及它們拉的寒玉冰床。
晶瑩如玉,冷冽如冰。
當真是絕代神物!
“運功護體,別被凍傷。”
曹謹行提醒一句。
“嗯。”
黃方苓點頭,以她之前的功力,寒玉冰床這種神物,縱然有資格用,也用不了。
曹謹行把黃方苓放上冰床,黃方苓盤膝而坐,擺出五心向天的姿態,默運《青囊經》。
萬密齋看到了她那條腿。
——青色的鱗片已經幾乎覆蓋整條右腿!胳膊上也隱隱露出青光,知道情況緊急,萬密齋趕忙運功行氣,借寒玉冰床封禁龍骨!
萬密齋是藥王谷明面上的唯一法象,比谷主境界還高,有他出手,萬無一失!
曹謹行一陣精神恍忽,連日來的疲憊一下子爆發出來,頭暈目眩。
周棋洛見狀,趕緊扶住他:“曹大人連日奔波,想必很累了,先去休息吧。師伯視師妹為親女,有他在,一定不會讓師妹有事,請放心!”
曹謹行看向周棋洛。
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周棋洛溫和一笑,笑容中別有深意:“曹大人想必忘了,棋劍樂府名琴盛會,周某也在邀請之列。當日曹大人易名秦璇樞,跟那位秦……”
“想起來了。”
曹謹行恍然道:“原來是少谷主,失敬失敬!”
周棋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曹謹行面不改色,但心里莫名的有點兒心虛,他自己也奇怪:我在心虛個錘子,老子行得正,走得端!
“先去休息吧。”
周棋洛道:“神獸之骨不是一時片刻能壓制的,咱們要在館驛停留一天,再回谷里慢慢醫治。”
“好。”
既然這樣,曹謹行也不堅持,他也實在頂不住了,隨便開了間房休息。
萬密齋不愧是萬密齋。
同樣的《點穴截脈針》,配合法象境界的神農氣,如有神助!
讓黃方苓、徐復陽都無計可施的龍骨,總算在他這兒栽了跟頭。
三個時辰后,他已經借助神針、玉床,初步封住黃方苓腿部經脈,龍化終于得到徹底遏制。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真要完全解決,還是要靠黃方苓自己吸收這股力量,這不是短時間能成的。
閉關勢在必行!
“苓兒啊,別怪師傅不近人情,青龍乃五圣四兇九大神獸之首,它的戰力不是最強的,底蘊卻是最深的!不能再耽誤了,你……”
“我知道輕重的,師傅。”
黃方苓對著萬密齋甜甜一笑:“應該能支撐幾個時辰吧,我想出去玩一會兒。”
萬密齋哼了一聲:“我看你是要和那個臭小子出去吧!”
“師傅~”
“行行行。”
萬密齋拿她沒辦法,只能同意:“這一次行功,勉強能撐十二個時辰,明日正午之前,你必須回到寒玉冰床打坐行功,回到谷里也是一樣。你越早融會貫通,越早消除腿上的鱗片,越早出關……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嗯。”
“這次雖險,也算因禍得福了,你的根骨資質有了飛躍,只要勤修苦練,日后成就法象應該不難,不要浪費。”
“我明白,師傅。”
“去吧。”
黃方苓高高興興地下了冰床。
萬密齋搖頭嘆氣。
“大師兄。”
黃方苓出門遇到周棋洛,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然后一瘸一拐地上樓找曹謹行——之后可能幾個月沒法見面,黃方苓一刻也不想浪費!
“師……”
周棋洛還沒等打招呼,黃方苓已經上樓了。
一點也不像封了一條腿的人。
“大師伯,她這是……”
“還能是什么。”
萬密齋不愿多談,這也就是寶貝徒弟,換個人敢這么干,看他不打斷他的腿!玩?都啥樣了,還玩個屁玩!
“收拾一下,準備回谷。”
“是。”
黃方苓悄悄上樓,打開房門。
曹謹行仍在熟睡。
他太累了。
軒轅十四四仰八叉地緊挨著曹謹行,兩只前爪緊緊摟著他的胳膊,一人一貓睡的正香。
黃方苓走到床邊,先看了看他腰間那個墨玉葫蘆,很滿意的點頭,然后盯向他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
那手串做工很粗糙,穿繩挖孔的手藝很不怎么樣,一看就不是出自名師,更像是某種紀念品。
她的眼睛尖,其中有三顆菩提子上刻了小字,又小又細,可能曹謹行自己都沒注意。
——秦璇璣。
周棋洛都知道的事,身為鬼市大小姐,手眼半通天的人,黃方苓只會知道的更早,知道的更多!
這手串可真礙眼啊!
越看越礙眼!
黃方苓撇嘴,兩眼緊盯著那串珠子,恨不得把它擼下來當場“挫骨揚灰”!
可能是目光過于專注,“殺意”太強,曹謹行慢慢醒轉。
他睜眼一看,發現黃方苓巧笑嫣然,好好地站在床邊,胳膊上的青光消散,皮膚恢復白皙,只剩右腿還有龍鱗,也是光澤暗澹。
“醫仙神術!”
曹謹行贊了一句,坐起來道:“壓制了嗎?太好了。”
曹謹行一動,身邊軒轅十四不滿地抽了抽鼻子,翻個身繼續睡。
“謹行,我們出去玩吧!”黃方苓拉著曹謹行的手,興致勃勃。
“哎?你的傷……”
曹謹行看向她的腿。
黃方苓道:“沒事,明天正午之前回到寒玉冰床就行,之后我就要閉關了,可能幾個月都見不到你……你,你能陪陪我嗎?”
黃方苓都這樣說了,又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曹謹行也不忍說不。
“好吧。”
曹謹行起身。
軒轅十四瞥了一眼,繼續睡,討厭的女人!
曹謹行摸了摸它,跟著黃方苓走了出去。
鄭州府,最有名的景觀,當屬號稱“萬山之祖”的嵩山。
五乳峰下少室山中,還坐落著天下第一名剎、漢傳佛教的禪宗祖庭、九門魁首,少林寺!
鄭州府因此佛學昌盛。
街面上,佛門弟子隨處可見。
富貴之家也多樂善好施之人,民風相對淳樸。
曹謹行原本挺擔心黃方苓的腿傷復發,不過觀察一陣,發現確實比徐復陽的封印牢固的多,也就放心了,帶著黃方苓四處看看。
兩人都漫無目的。
出來玩也不是為了看景,主要還是享受一同游玩的時光。
中午在最大的酒樓吃了一頓大餐,算是安慰自己的肚子,之后上山觀景,拜佛求簽……
曹謹行逛著逛著,總覺得有點怪異,仔細一想,不禁倒吸一口氣,這怎么跟杭州那次那么像?!
唯一的不同是,秦璇璣換成了黃方苓……曹謹行看著黃方苓單純的臉,心說應該只是巧合……
所幸,到了傍晚時分,總算有了不同,當夜正好是十五月圓,城中有夜市,十分熱鬧。
圓月高懸,人流熙攘。
燈紅酒綠,塵世煙火。
黃方苓突然畫興大發,興致勃勃地拉著曹謹行當模特,給他連畫了好幾幅畫。
曹謹行這才發現,黃方苓除了丹道醫術之外,還有如此驚人的畫技,栩栩如生!
曹謹行有點慚愧。
在這段感情中,他的付出,遠比不上黃方苓的付出。
他對黃方苓的了解,也比不上黃方苓對他的了解。
不過,好在來日方長……
曹謹行發現,黃方苓特別喜歡畫眉眼,連著五張畫,都留了眉眼沒畫,等最后再統一描摹。
然后就看著新添的“柔和”的眉眼傻笑……曹謹行不明所以,但也樂于欣賞美人笑靨。
直到,她突然露出痛苦之色。
“方苓!”
曹謹行臉色一變,趕緊抱起她往回跑,找醫仙,同時暗罵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毫無察覺!
沒想到黃方苓咬牙說道:“不回去……”
這都什么時候了!
曹謹行有點生氣了,但看她執意如此,也只能就近找了個客棧安置,然后準備回去找醫仙。
但,剛轉身,就被人從背后勾住了脖子,一股好聞的體香飄入鼻息……
“圣獸其實也有壞影響的……”
黃方苓抱住曹謹行,趴在他肩頭,臉紅紅的,像熟透的蘋果,對著他耳朵,吐氣如蘭道:“就像現在……”
她很羞澀,但又很強勢地一點點摸向曹謹行的臉,讓他轉過頭來看自己。
那雙美目里春情似水,波光粼粼。
似有千言萬語。
曹謹行心頭一跳,這丫頭故意的!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曹謹行也有點熱了,趕緊移開視線:“冷靜,冷靜,我幫你壓……唔!”
黃方苓踮著腳尖吻了上去。
算了。
壓不住了……
美人在懷,軟玉溫香,曹謹行呼吸越發急促,一把抱起黃方苓,身后明黃簾幕灑落,房門緊閉,芙蓉帳暖,魚水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