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禮堂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學生們自然認識最近如日中天的官方組織。
“巫師聯合護衛隊的人……他們來這里干嘛……”有低低的竊語聲響起。
“那是巴塔先生,他們為什么要打暈我們學校的看守……”
“別犯傻了,護衛隊肯定是來抓人的,只不過,這陣仗也太夸張了,抓什么人用得著這么多巫師……”
說出這句話的學生自己愣了一下,周圍的同學也把目光投射了過來。
緊接著,所有人都難以抑制地望向了教授長桌首位,那里坐著他們的校長,紐蒙迦德的創始人,當今世界最偉大的巫師之一。
蓋勒特·格林德沃。
馬歇爾沒有讓學生先行離開禮堂,她站在護衛隊的前方直視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先生,我們有一些陳年舊案需要你回去配合我們調查,可以嗎?”
平平淡淡的語氣,好像真的只是來請求一個小小的幫助而已。
但即便是一年級的學生也知道,今天恐怕要發生大事了。
格林德沃愜意地靠到椅背之上,他先是示意身邊的教授們坐回原位,然后又挖了一勺眼前的布丁,細細地品嘗過后他緩聲說道:“紐蒙迦德公務繁忙,請回吧。”
中年女巫的眼神閃爍了了幾下,她往前半步,藏在長袍下的右手微微抬起:“格林德沃先生,我尊重你這么多年以來對巫師界做出的貢獻,在這么多孩子們的面前,還是不要……”
格林德沃揮揮斷了對方:“你們這群人啊,還是老樣子。”
護衛隊的隊員在格林德沃揮手的一瞬間就繃緊了身子,甚至有沉不住氣的年輕巫師已經掏出了魔杖。
馬歇爾沒有指責身后呼吸劇烈的隊員,她舉起了魔杖:“蓋勒特·格林德沃,有證據表明,你在1900年之后便開始秘密謀劃恐怖行動,在往后的四十年之內,你和你的追隨者犯下累累罪行,你們在美國和歐洲掀起了多次的犯罪浪潮,其中包括難以統計的謀殺行為……”
馬歇爾的話在禮堂內掀起了軒然巨波,不管是紐蒙迦德還是霍格沃茨的學生,他們都難以置信地望向了首位的格林德沃。
在他們眼中,這位紐蒙迦德的創始人及校長是個極富人格魅力的偉大巫師,他的教育方式雖然嚴厲,或者說嚴苛,但他的教學水準無人可以質疑。
這么多年以來,但凡出身在巫師社會的學生們都是聽著這位校長的事跡長大的,在他們和他們的父母甚至祖父母的眼里,格林德沃強大而迷人,嚴苛但公正。
紐蒙迦德為整個歐洲甚至整個巫師界輸送了許許多多出色的人才,而格林德沃創辦的巫師改革協會也切實地為許多巫師尤其是混血巫師爭取到了應有的權益。
如果評選二十世紀改變巫師界的偉大人物,蓋勒特·格林德沃一定位列前茅。
而就是這樣一位被紐蒙迦德學生幾乎奉為信仰的巫師……那個護衛隊的負責人說,他在早年間是恐怖組織的首領?
哪怕巫師聯合護衛隊在最近獲得了相當可觀的聲望,但學生們第一時間冒出的想法就是:你在扯淡。
有人一下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肖恩認識對方,是那個曾經和自己交手并且表現不錯的拉伊·佩納。
“女士,這不可能——我對巫師聯合護衛隊一向信任,而格林德沃教授更是我的榜樣,我想你們一定是弄錯了什么。”他盡可能地保持著言辭的冷靜,但顫抖的眼角還是出賣了他震驚的內心。
馬歇爾看了對方一眼,冷聲說道:“我們巫師聯合護衛隊絕不會冤枉任何一位巫師,尤其是格林德沃先生這樣偉大的人。但目前的證詞全部指向了他,當年親歷事件的證人也同樣是德高盛望的巫師,作為官方組織我們必須要對此負責。”
她轉頭再次看向格林德沃:“先生,還請您配合我們回去調查一次,如果有任何問題,我們會追責提供虛假證詞的巫師,同時我會公開對您道歉。”
沒等格林德沃說話,又有高年級生站了起來:“那證據呢?!你們就憑一張嘴來逮捕我們的校長嗎?!巫師聯合護衛隊是吧,你們有什么貓膩自己心里清楚!現在真當我們紐蒙迦德沒有人嗎?!”
“就是,憑什么啊?!”
“不能讓他們抓走校長先生!”
那個男生的話語極具煽動力,再加上附和的幾個學生,三言兩語之下就激起了學生們的憤怒。不管是一直以來對學校的榮譽感,還是他們骨子里的熱血,紐蒙迦德的學生們齊齊地站起了身子來。
場面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
“肖恩,怎么會這樣……”略顯寂靜的霍格沃茨長桌上,赫敏對著身邊的少年耳語道。
肖恩沒有回答,他目光沉凝,掃了眼剛才帶頭起來的幾個學生并記住長相后,他再次平靜地望向了場內。
因為他知道,馬歇爾說的都是真的……格林德沃,是當年令北美洲與歐洲都聞風喪膽的初代黑魔王!
他在預言之后轉變了想法,他和鄧布利多達成了和解,他也許也跟當初的巫師界高層達成了某種協議,但不管怎么說,他當年做下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肖恩不清楚當年的內情,但他知道一點,格林德沃這么多年以來其實一直都是受到限制的,不管是紐蒙迦德的校董會還是巫師界的政治組織,他們一直在壓制格林德沃。
就像鄧布利多的遭遇一樣。
但他也確認另一點,如果格林德沃在當年真的做出了無數喪心病狂的襲擊,那么今天決定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當年一定是局面并未完全失控,而且巫師界在格林德沃手中折損的力量也不多,否則,哪怕格林德沃想安心的當個校長也沒人會同意。
但是今天,巫師聯合護衛隊卻舊事重提……那證明一件事,當年達成某種協議的幾方人員,其中一定有一方反悔了。
他們就是為了針對格林德沃,至于目的還不曾得知。
而且,在所有學生的目光注視中,一旦事情的真相被完全揭露開來,格林德沃累積下來的聲望將在一夜之間煙消云散。
肖恩望向了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格林德沃,對方臉上看不到任何能表達內心的神情,他只是在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但肖恩知道,平靜的湖面之下已經掀起了驚天駭浪。
這個男人,這個已經垂垂老矣的巫師,他一直沒有變過,他還是那個桀驁不馴、狂妄不羈的黑魔王。
規矩?格林德沃的字典里就沒有規矩這么一個詞!
今天怕是真要出大事了……肖恩伸出手捏了捏了赫敏和黛西的胳膊,他給了兩人一個眼神,讓她們站到自己的身后。
萬一真要打起來,他二話不說就帶著兩人開溜。
禮堂正中間的走道就像是一根脆弱的實心玻璃管,格林德沃和巫師聯合護衛隊各自看著光怪陸離的對方,他們似乎都在等待,等待眼前的碎裂。
群情激奮的學生沒能造成什么大的影響,對峙的雙方代表著當今巫師界的巔峰,一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之一,一個是如日中天的官方暴力機構,學生們的抗議聲不能代表著什么。
馬歇爾舉著魔杖的手臂沒有絲毫動搖,她吐出肺里憋著的一口氣,胸膛處的顫抖一閃而逝。
“格林德沃先生,就如同剛才那個孩子所說的,你需要證據才能跟我們走嗎?”
格林德沃沒說話,他漫不經心地搖晃著手里的酒杯,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肖恩也在等,他不相信這么大的事情鄧布利多不知道,哪怕對方隱瞞了行動時間,但以鄧布利多的能力想要趕過來是非常輕松的,更何況護衛隊里還有詹姆和小天狼星呢,他們是鄧布利多的鐵桿支持者,鄧布利多一定收到了消息才對。
緊張的對峙和學生們的吵鬧中,沉默的格林德沃顯得尤為特殊。
在很多局面之下,沉默往往就代表了承認——一直抗議著的學生們聲音越來越小了。
“教授,格林德沃教授,您、您……”有不甘心的學生大著膽子說話了。
格林德沃還是用日常的那副表情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他終于開口說話了:“所有教授,帶著孩子們回去睡覺。”
毫無力度甚至有些軟綿綿的態度,但學生們各自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站起了身來。
教授們想要說什么,可在格林德沃的眼神之下還是乖乖地閉了嘴。
在紐蒙迦德,格林德沃的話就是準則。
護衛隊一方,馬歇爾身邊的人輕輕碰了碰他們的首領,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耳語聲說道:“要攔下來嗎……”
馬歇爾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赫敏扯了扯肖恩的衣袖:“我們先回去吧?”
如果學生們都不在那事態自然會改善不少,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肖恩緊盯著那幾個最開始站起身來說話的學生,他自然地垂下了手臂,袖口朝向地面。
護衛隊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了格林德沃和他身邊的教授之上,在這種情況之下,沒人注意到一條比蚯蚓還小一點的長著翅膀的小蛇沿著地面的陰影飛快游動著,它的嘴里還叼著一根亮晶晶的銀針。
學生們都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場面稍稍地有些混亂,正在這時,在拉伊·佩納之后站起來的那個暴脾氣男生突然就要站上桌面。
他一只腳踩上了凳子,剛要一鼓作氣地站到高出然后喊出自己想要說的話,突然間,一股巨大的眩暈感襲來,原本因為緊張而高度繃緊的身子一下就失去了力道。
“咚。”男生一下子栽倒在了地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過去,眩暈的男生兩眼翻白,額頭因為倒下時的撞擊正有血液蔓延開來,看起來就跟死了一樣。
格林德沃隨意地看了一眼然后吩咐道:“來個人送他去醫務室。”
小小的插曲并沒有影響學生們的離開,只有馬歇爾的眼神愈發嚴肅了起來。
娜嘉麻利地鉆回了肖恩的衣袖之中,它剛才叼著的那根銀針上涂了濃縮型的活地獄湯劑,這點劑量當然達不到口服的效果,但讓人無意識昏睡一個小時沒什么問題。
肖恩微微松了一口氣,對方想說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無非就是鼓動學生們留下而已,屆時格林德沃將受到極大的掣制。
不過,這種任務不僅要考慮到保密性,還要牽扯上格林德沃的目光,應該不會超過一個人的……
肖恩望了眼格林德沃,準備帶著赫敏和黛西離去,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哪怕繼續留在這里也只是添加負擔。
只是……
紐蒙迦德的隊伍中,法比安·艾肯看到了那個昏死過去的男生,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被吊掛在天花板上的那一刻,想到了自己父親光禿禿的左手。
他對這份計劃有所耳聞,當然,鼓動學生留下這種臟活自然不會交給艾肯家族的大少爺來做——只是,負責干這件事的蠢蛋居然被提前下手了……
法比安·艾肯的呼吸沉重了起來,他偷偷地望了眼格林德沃,然后死死抓住了自己顫抖的手。
“我說過我會報復的……”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突然站到了桌子上。
“不能就這么離開!我們紐蒙迦德的學生決不允許我們的校長被污蔑!我們要看著你們這群顛倒黑白的人灰溜溜地離開!”
他雙目通紅,悲憤地望向格林德沃,大吼道:“教授,我們知道你絕對不是這種人,我們一定會留下來支持你!”
本來就不情不愿離開的學生一下子被鼓動了,對格林德沃的尊重化為了少年的熱血——一想到自己違抗校長的命令卻是為了支持他,學生們就覺得驕傲極了。
原本正要離開的學生們停下了腳步,全都揮舞著拳頭望向了格林德沃。
“狗東西演技倒是不錯……”肖恩耷拉下眼皮,藏住了眼中的怒意。
場面喧囂了起來,而止住呼喊聲的不是格林德沃的命令。
有人從禮堂口走進來了。
他提著一個破舊的皮箱,腰背佝僂,臉上帶著尷尬而莫名的僵硬表情。
“斯卡曼德教授……”肖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