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標題,肖恩的第一想法就是不理解。
冥想盆的工作原理肖恩并不了解,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冥想盆其實做到的是一種類似“映射”與“喚醒”的作用。
一般來說,巫師將記憶抽出之后,他的腦海里并不會直接丟失這一部分的記憶,抽出記憶所用的魔咒起到了“復制”和“補全”的作用。
也就是說,
你抽出這一段記憶,其實是大腦配合魔咒復制了一段當時的記憶出來。人們之所以要抽出記憶使用冥想盆便是為了“喚醒”自己在這段記憶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因為人的大腦機能是可以有能力做到對過去的事情進行全面回憶的,但人們回憶的能力是有限的,甚至是錯亂的。
就像剛才肖恩檢查斯蒂芬妮的記憶一樣,除了那些記憶非常深刻的畫面,其他畫面都是模糊而破碎的。
你沒有辦法像進入冥想盆中那樣以上帝視角來觀察那段記憶的所有細節。
而記憶咒和冥想盆的配套就是為了幫你喚醒那些隱藏于潛意識中的細節,并且映射成可以被觀察到的畫面。
舉個例子來說,你今天遇到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你記得她的容貌,她的發型發色,她的瞳孔顏色,她抱著的那本《巫師的十四行詩》,她穿著的制服,她笑著對你說的那幾句話,還有她的胸部大小——但伱大概率不記得她跟你打完招呼走到拐角消失在你眼中的時候走了多少步。
雖然你的眼睛看到了,你的大腦也有所反應,但你就是不記得。
抽取記憶的咒語和冥想盆配套就是為了幫你找回這些真實存在的細節。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個冥想盆是絕對夠用的,因為冥想盆的作用是展現記憶,而展現完的記憶也會被收納起來。
一個巫師一輩子基本都只有一個冥想盆,一是出于隱私性考慮,二就是冥想盆絕對夠用。
問題來了,要多個冥想盆干嘛呢?這又不是同時開了十幾個網頁你可以隨意來回切換。
抱著這樣的疑惑,肖恩仔細認真地讀了下去。
“……如同上文所說,
作為神秘類的道具,冥想盆完全可以滿足巫師查探自己記憶細節的需求,當然,
凡是有事情要隱瞞、為過去感到羞愧、渴望保守秘密,或想保護隱私的人,必然會對冥想盆更加警惕。”
“所以,我在制造冥想盆的時候經常會為它將來的主人刻上一些獨特的烙印。我一直認為,巫師的一生擁有一個冥想盆就足夠了,而那些不珍惜自己的冥想盆導致損壞的家伙也不配擁有第二個。我的宗旨就是:每個巫師只能從我這里買到一個冥想盆。”
“不過,有一位獨特的訪客讓我破了例。他告訴我,他五年前從我這買的冥想盆不好用了,無法查看記憶。”
“我原本想轟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制造冥想盆六十年了,只要主人好好保管,我的出品可以陪他們一起走進墳墓。”
“但我最后還是忍著怒意接待了他,因為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肖恩:“……”
大師您這職業操守也挺靈活的嘛……
“我檢查了那個冥想盆,結果不出所料,我手下的東西怎么可能出問題?它就像我制造的每一個冥想盆那樣精致而可靠。”
“但最后我發現,那個人也沒有騙我。”
“他掏出了一份冥想盆無法容納的記憶。”
“我制造的冥想盆竟然真的無法還原一份記憶!”
“一切的問題都出在了那份記憶之中,它超乎我想象的龐大,而記憶被抽取出來之后是無法分割的。是的,一個冥想盆無法容納這一份龐大到極點的記憶。”
“這讓我震驚異常,
但作為一個冥想盆制造者,我不允許有無法被讀取的記憶。我花費了許多精力與心血,最后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我創造了一個新的魔咒,只要利用如尼文解構再重連魔力,我可以讓多個冥想盆同時進行工作。”
“問題被解決了,而那位來訪者在進入記憶之后也告訴我了事情的真相。”
“那段記憶并不是我正常理解能力中的一個片段,那是一個人的人生。”
“有人抽出了他整個人生的記憶,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記憶被盡數抽出,一個冥想盆根本無法容納如此之多的場景。”
“是的,人生怎么是記憶可以匹敵的呢?”
“但我不明白,那個抽取記憶的人為什么要這么做?抽取所有的記憶和抽取片段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在我的認知之中,抽取記憶的魔咒運行時是一個‘復制’與‘補全’的過程,但我們必須尊重時間的偉力,而‘復制’這個詞并不夠準確,一旦你抽取的記憶過多、跨度過長,你原本的記憶也會開始模糊,甚至失去。”
“那個抽取了自己人生的家伙,我懷疑他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去了,而他的墳墓就如同新生兒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樣,空無一物。”
“他的朋友、愛人、仇人都會記得他,但這個人關于自己的印記已經全然模糊。”
“這個個體親手抹去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走過的路,以此讓世界遺忘他的存在。”
“無法理解,不可理喻。”
肖恩甚至看出這段文字中的震撼與不解,這位冥想盆制造大師到最后也認為,這種抽取了整個人生的龐大記憶是不合理的。
放下羊皮紙,肖恩看向斯蒂芬妮:“你懷疑鄧布利多教授在查看一份極其龐大的記憶?”
少女點點頭:“我看到校長先生的側袋中一個明顯超出正常尺寸的記憶瓶,里面的記憶銀絮要比普通的記憶更明亮也更濃稠,我認為那就是一份極其龐大的記憶,而校長先生也需要多個冥想盆來閱讀這份記憶。”
肖恩摸著下巴贊同道:“的確都能對上。所以,你認為,鄧布利多教授閱讀這份記憶之后發現了某種驚人的事實,然后進行了長距離的時間旅行?”
斯蒂芬妮垂下眼簾,雙手交叉放在腹前,左手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輕輕敲擊,她似乎很喜歡在思考時做出這個動作。
“這我無法確定,但兩件事相隔的時間太短,我認為這不是巧合,必然有人進行了長距離時間旅行,鄧布利多教授也許就是那個人,就算不是,他也和這件事有莫大的關系。”
和鄧布利多有關……肖恩立刻就想到了格林德沃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
鄧布利多在布一個局,一個無人知曉卻龐大至極的局。
肖恩并不擔心鄧布利多會突然黑化統治這個世界,他只是擔心一點——這位老者為了完成計劃,可以把自己的命砸進去……
就是不知道鄧布利多究竟是想干什么?
想解決自己體內的罪責?解決那站在幕后的古老者?抑或是其他更遠大的目標……
對面,斯蒂芬妮依舊低垂著腦袋,不過她借著額前墜下的長發縫隙偷偷瞄了一眼沉思著的肖恩。
少女眼中露出了一絲糾結與遲疑,她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另外一個猜測告訴肖恩。
她認為鄧布利多知道了自己就在附近,而那些話都是故意說出來給自己聽的——他知道自己是格林德沃安插在霍格沃茨的棋子,所以要借自己的嘴告知格林德沃消息。
只是……
斯蒂芬妮心中嘆息,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聯系格林德沃,因為那個大膽的猜想……
而這些事情要不要告訴肖恩呢?
她不想再重新失去肖恩的信任,可是,這些事又是格林德沃嚴禁自己說出去的……
少女覺得自己心里亂糟糟的,可所有話都只能憋在心里。
肖恩結束思考,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斯蒂芬妮,對方自從被檢查了記憶之后就顯得有些沉悶。
她是不是知道那個動了自己記憶的人是誰?
不過,兩人的關系顯然還沒有到可以肆意談心的地步,肖恩輕咳一聲,喚醒了還在糾結郁悶的斯蒂芬妮。
“多謝你的消息了。”
斯蒂芬妮從情緒的沉浸中反應過來,她很快就恢復了那副清冷的模樣。
“不,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你本來可以放著不管我的。”
肖恩笑了笑:“不用放在心上。”
說歸這么說,不過,之前的那個氣氛、那些動作,真要肖恩馬上忘掉也不現實。
話說,輕輕碰了一下,應該不算接吻……吧?
另一邊,斯蒂芬妮顯然也是想到了自己情緒崩潰時的場景,她精致的臉龐并沒有任何波動,只是看不到的耳根后微微一紅。
“拉文克勞的密室,你準備怎么辦?”斯蒂芬妮轉移了話題。
“啊?不是你先找到的么?”肖恩疑惑地說道。
拉文克勞把掌握權柄的方法留在了密室中,所以斯蒂芬妮必然得知了。
不過,對方在如尼文上的天賦應該不像自己那么糟糕,到現在還沒納入權柄嗎?或者說,她已經納入完畢了,只是自己并不知道。
斯蒂芬妮看著他:“我知道權柄,但是那對于我沒有用,所以我沒有選擇納入……等你如尼文掌握的更好,或者你找到了冠冕的時候,你去納入吧。”
少女平淡的話語讓肖恩頗為驚訝,這可是霍格沃茨的四分之一權柄啊。
“額,如果還是出入對我的歉意的話,沒那個必要……”雖然確實眼饞霍格沃茨的權柄,但肖恩也不是貪婪至極的人,別人先找到的,而且看她的樣子顯然是已經有實力納入權柄了。
不過,斯蒂芬妮的堅決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是認真的,目前有求必應屋的權限已經夠我讀書了。而且——”少女直視著他,眼神平淡且堅定,“你是罪責之首,雖然不知道這權柄有什么具體用,但至少是一份助力。這對你,對我,對其他人而言,都好。”
“總而言之,不管是資源的最大效率利用,還是我源自歉意的私心,我都認為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斯蒂芬妮最后總結道。
不得不說,對方的這番話有理有據,肖恩心動了。
他也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決定很快就被做出了。
“我知道了,多謝,而且我欠你一個人情。”肖恩坦然道。
“不,你救了我一命,還請不要說這種話了。”斯蒂芬妮說道。
肖恩最后還是無奈地攤攤手:“好吧,我知道了。”
聽到肖恩接受,斯蒂芬妮看上去開心了不少,她松了一口氣,聲音也活潑了一些。
“沃勒普,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找一些如尼文的資料,我在這里看書很久了,拉文克勞女士對于如尼文的研究非常深刻。”
肖恩點頭:“我很需要這些,另外,如果不介意的話,喊我肖恩就可以了。”
斯蒂芬妮愣了愣,片刻之后快速點頭回答,就像是怕他反悔一樣。
“好,肖、肖恩。”
肖恩心中暗嘆一聲,看樣子,斯蒂芬妮腦海中的心理暗示還是留下了痕跡。
放在以前,對方可不會是這幅局促的小女孩模樣。
關系緩和了,自己還得知了不少密辛,以后還有人幫忙找資料,怎么看都算是好事。
問題是,在那樣尷尬的事情過后……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肖恩揮揮手:“我先走了,我去找教授們問問情況,你有什么消息隨時聯系我,唔,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喊我。”
“嗯,好的。”斯蒂芬妮并未挽留,只是目送他朝門口走去。
在肖恩走到門口,即將打開房門的時候,少女在身后喊了一聲。
“下次再見,肖恩。”
“嗯,再見。”肖恩回頭說道,卻又正好看到斯蒂芬妮略有期待的眼神。
“再見,斯蒂芬妮。”
等到肖恩離開,臥室內的斯蒂芬妮終于維持不住臉上的淡然了。
她像個被獎勵了棒棒糖的小女孩蹦到了自己的床上,臉上的笑意怎么也隱藏不住。
斯蒂芬妮自己在床上打了一會滾,等到坐直身體的時候表情終于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鏡子。
鏡面沒有映射出她的面容,而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