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這兒,斯蒂芬妮抬起頭來,眼中出現了明顯的震驚之色,她望向肖恩,試圖尋求一個答案。
但肖恩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繼續讀下去。
“吟游詩人笑得直不起腰來,他完成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夙愿。”
“和世界的盡頭交匯,將世界的起點踩在腳下。”
“每一個探險者都是充滿欲望的,欲望支撐著他們前進,欲望給予他們所有的動力——聰明的吟游詩人在第一個考驗時就認識到了這一點,但他的欲望遠超智慧之蛇和知更鳥的想象。”
“吟游詩人愉快地取走了山頂所有的寶物,他的小麻雀在肩頭興奮地叫喊著:‘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就連國王——不,我才是新世界的國王!’”
“就在吟游詩人準備離去時,他發現,知更鳥和智慧之蛇滲出的血液在漸漸的融合,一道血跡是殷紅色的,一道血跡是碧綠色的,當兩種血液混合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在晃動,像是要崩塌下來一樣。”
“血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塊巨大的黑色寶石,濃重的黑霧像是有生命似的纏繞在寶石的周圍,碧藍而一望無際的天空就像是開了一個洞,洞里里鉆出了奇怪的東西然后融進了寶石之中。”
“吟游詩人沒有害怕,他只是貪婪地望著那塊寶石,他知道,這一定是最有價值的寶物!”
“他想要帶走這塊寶石,但小麻雀也想不出辦法。”
“吟游詩人最后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從黑色寶石上取下了碎片,接著,那塊殘缺的黑色寶石就消失不見了。”
讀到這里,便是插畫上吟游詩人舉著黑色菱形晶體的那一幕,原先看來只是有些古怪,可上面的這些故事看下來,即便是心如止水的斯蒂芬妮都覺得這幅插畫詭異了起來。
“吟游詩人帶走了所有的寶物和那塊黑色寶石的碎片,世界在抖動——”
“山川干涸、花草枯萎,美麗的桃源變得漆黑一片——”
映入眼簾的是另一張插畫,泛黃的羊皮紙上勾勒出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斗篷陰影,天空中有透明的大嘴張開,其中是瘋狂涌動的黑色旋渦。同時,整張插畫中還有著各式各樣形狀的黑色東西,似乎也是某種古怪的黑暗魔法生物。
“攝魂怪和沉默之口……”斯蒂芬妮抬頭看向肖恩。
肖恩點了點頭,當他看到插畫的時候就確定,這個黑色菱形晶體就是執念體。
斯蒂芬妮繼續讀道:“……吟游詩人踏著快樂的步伐,全新的世界讓他滿意極了。”
“他把玩著那塊黑色寶石的碎片,掌握了一個又一個強大的能力。”
“黑色的怪物們伴隨著他漫天飛舞,吟游詩人環顧四周,看到了肩膀上的小麻雀。”
“‘鳥兒啊鳥兒,真不愧是我的靈魂,你做的真好。’吟游詩人夸獎道。”
“但是小麻雀有些虛弱,這個世界走向崩潰,它的力量也來自于這個世界——”
“吟游詩人想了想,然后把黑色寶石碎片扎進了小麻雀的胸膛。”
“小麻雀悲鳴一聲,消失了。”
“然后,一個漆黑的身影出現,他竟然和吟游詩人長得一模一樣,只是渾身漆黑。黑色的吟游詩人高興地說道:‘哦,這感覺真不錯。’”
“‘從此以后,你就是另一個我了!’吟游詩人笑了起來。”
“黑色吟游詩人大笑著化為霧氣鉆入了本尊的身體。”
“世界抖動地越來越厲害,吟游詩人加快了自己回城的步伐,他看到了倒塌的神殿,看到了枯萎的高山,看到了干涸的泥潭,看到了那些自己曾經看到過、但現在正在哭喊著死去的人們。”
“這一幕讓吟游詩人快樂地想要起舞,他跳起了家鄉的戰爭舞蹈,愉悅地逃離這個世界。”
“哦,出口就在眼前,吟游詩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啊,他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還是一個吟游詩人呢,他擁有著動人的嗓子。”
“踩在干枯的大地上,黑暗的怪物們在環繞起舞,他深深地嗅了一口帶著硫磺味道的火熱空氣,唱起了動人的歌謠。”
誰殺了知更鳥?
是我,麻雀說,
用我的弓和箭,
我殺了知更鳥。
誰看見他死去?
是我,蒼蠅說,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見他死去。
誰取走他的血?
是我,魚說,
用我的小碟子,
我取走他的血。
誰為他做壽衣?
是我,甲蟲說,
用我的針和線,
我會來做壽衣。
誰來為他掘墓?
是我,貓頭鷹說,
用我的鑿和鏟,
我將會來掘墓。
誰會來做牧師?
是我,烏鴉說,
用我的小本子,
我會來做牧師。
誰來為他記史?
是我,云雀說,
若不在黑暗中,
我來為他記史。
誰會來持火把?
是我,紅雀說,
我立刻拿來它。
我將會持火把。
誰會來當主祭?
是我,鴿子說,
我要哀悼摯愛,
我將會當主祭。
誰將會來抬棺?
是我,鳶說,
如果不走夜路,
我就會來抬棺。
誰來提供柩布?
是我們,鷦鷯說,
我們夫婦一起,
我們提供柩布
誰來唱贊美詩?
是我,畫眉說,
站在灌木叢上,
我將唱贊美詩。
誰來敲喪鐘?
是我,牛說,
因為我能拉牦,
我來鳴響喪鐘。
所以,再會了,知更鳥。
空中所有的鳥,
全都嘆息哭泣,
當他們聽見喪鐘,
為可憐的知更鳥響起。
告所有關系者,
這則啟事通知,
麻雀將受審判,
在下回的鳥兒法庭。
斯蒂芬妮的聲音安靜了下來,這就是《詩人與貪婪的智慧之蛇》的全部內容了。
少女合上了書本,眼中帶著深深的疑惑,她看向了肖恩。
肖恩一直在皺眉沉思,直到圖書館因為聲音的消失而變得空蕩蕩的,這才抬起了頭。
“你也看出來了吧?”他問道。
斯蒂芬妮點了點頭:“很詭異……吟游詩人一共經歷了七次考驗,而那七次考驗正是七個罪責。”
“沒錯,第一關的金銀財寶,那是貪婪,第二關的美麗女子,那是色欲,第三關的豐盛食物和廚子們,那是暴食,第四關的無禮之人想要激怒詩人,那是暴怒,第五關,詩人遇到了和他一樣但比他更出色的人,那是嫉妒,第六關,想要讓疲憊的詩人停住前進的腳步,那是懶惰……”肖恩輕聲說道。
斯蒂芬妮的眉頭皺了起來:“故事里,最后一關的考驗被智慧之蛇給趕走了,它充當了最后一個考驗,而那一關本來應該是……”
肖恩挑了挑眉頭:“沒錯,最后一關本來應該是傲慢。”
斯蒂芬妮看著肖恩,眼神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她輕輕靠上了書架,歪著腦袋,有一股不符合平時氣質的可愛感。
“你覺得,這個故事中考驗的關卡,指向了我們這幾個罪責?”
肖恩皺著眉頭:“這畢竟是故事,不一定準確,甚至可能是虛假的——但我認為這個故事在某種程度是真實的,它可能把當時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用這種黑暗童話的方式描述了出來。”
斯蒂芬妮也深感贊同地點了點頭:“我讀的時候就感覺,這個故事在很久之前也許真的發生過。”
肖恩也靠在書架上,順便把身后一本試圖伸出舌頭舔一下自己臉頰的《欲望女巫》按了回去。
他撐著自己的半邊臉,思考起來。
在這個故事真實成立的情況下,執念體的確是了不得的東西,雖然并不知道這玩意的具體來源,甚至,故事中也沒有描寫吟游詩人如何取下了執念體。
但可以清楚的看到,持有執念體的人的確可以操控黑暗生物,甚至還有肖恩沒見過的能力——那只小麻雀是詩人進入到新世界后自己靈魂的投影,而執念體與小麻雀融合,竟造就了一個類似黑暗分身的玩意兒出來。
另外也值得思考的一點是,自己手里的這個執念體是不是吟游詩人得到的那一塊?如果不是,這第二個執念體原本的主人又是怎么得到這東西的呢,又會不會有第三塊、第四塊呢?
當然,肖恩還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抬起頭,正好和斯蒂芬妮的目光注視上。
少女平靜地看著他:“我有一個猜測。”
“我也有一個。”
“我們想的一樣嗎?”
“看樣子,很像。”
斯蒂芬妮抿著嘴唇:“有沒有可能,吟游詩人真實存在,而且……”
肖恩深呼吸了一口:“他活到了現在……”
甚至,肖恩沒說出去的一句話是:那個吟游詩人,正是歸來者的首領!
兩人再次對視了一眼,同時呼出了一口長氣。
假如,那個吟游詩人真的活到了現在,對方究竟有多么可怕?
空蕩蕩的圖書館里沉默了一會,斯蒂芬妮再次開口說道:“僅作為猜測保留吧,而且即便猜測為真,那個吟游詩人也一定處于不佳的狀態,否則,他早就統治這個世界了。”
“說的沒錯,”肖恩點點頭,“但這個故事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了,比如——智慧之蛇代表著什么,而知更鳥又代表著什么?”
“還有那個詭異的世界。”斯蒂芬妮補充道。
“這我倒是有點眉目,那個世界我可能認識,”肖恩攤了攤手,“你聽說過迷離幻境嗎?”
銀發少女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了求知的渴望。
肖恩索性花了一點時間給斯蒂芬妮解釋了一遍迷離幻境,對方聽完之后如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按照你的解釋來看,再結合這個故事——那個世界很可能就是迷離幻境。”
“沒錯,描述都符合。”肖恩說道。
而且,他聯想到了自己當初變形成格林德沃去幫忙處理回憶,然后歸來者中的一員,無敵的安得羅斯曾經說過的話和展示過的東西。
他們歸來者之所以歸來,便是因為迷離幻境的倒塌。
這正好與故事中世界崩塌的景象對上了。
吟游詩人造成了迷離幻境的倒塌,原本在那里存在的逝去者的靈魂無奈出逃,最后成為了半幽靈形態的歸來者。
但如果這么看來的話,歸來者的存在時間,可能要比肖恩想象地早很多。但根據格林德沃那邊的消息,歸來者們是近幾十年來才慢慢抬頭的。
歸來者……歸來者……
肖恩瞇起了眼睛。
難道說,他們之所以近幾十年來才慢慢抬頭,是因為他們一直在“歸來”的路上,他們本就是不被現實和地獄接納的特殊魔力生命,所以一直被卡在了“大門”處。
而那個吟游詩人,是否也遭遇了同樣的困境?
甚至……他還沒有脫困?
肖恩有些苦惱地按壓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猜測目前看來是合理的,但猜測終究只是猜測,需要證實。
身份啊身份,他現在最需要能夠證實這些代名詞身份的信息。
智慧之蛇是誰,知更鳥是誰,這兩者的死去為什么會導致迷離幻境的崩塌,而吟游詩人又是誰?
自己這七宗罪責又是怎么摻和進故事中的,自己體內寄宿著的傲慢是否也是因為這個故事而來到了他的體內?
斯蒂芬妮在那邊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她輕聲說道:“最后的童謠也讓我很在意。”
肖恩點點頭,那古怪的童謠又究竟象征著什么?
斯蒂芬妮一邊對照著童謠,一邊說道:“很奇怪的是,這是鳥兒法庭的宣判,麻雀殺死了知更鳥,這首童謠唱的就是對麻雀的審判,但在最后。”
她翻過書,展向肖恩:
“啟事
告所有關系者,
這則啟事通知,
麻雀將受審判,
在下回的鳥兒法庭。”
肖恩皺著眉頭說道:“麻雀就是吟游詩人在迷離幻境中靈魂的具現,但麻雀已經被審判過一次了,為什么下回的鳥兒法庭還要再審判一次?”
“這是值得注意的點,還有,里面的鳥兒都很奇怪,”斯蒂芬妮說道,臉上有一些不太確定的神色,“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你是說,鳥兒們其實都是……幫兇?”肖恩猛地抬起了頭。
“沒錯,鳥兒們可能都是幫兇……不對!我們忘記了一點!”斯蒂芬妮突然抬起頭來。
“嗯?”
少女飛快地翻動書籍。
“作者,這本書的作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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