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駛離圣寶德醫院。
雷萬霆此時稍微打量了一下司機，這司機三十歲左右年齡，濃眉大眼，高大白胖，一臉和善，留著鍋蓋發型，是那種第一眼就能產生好感的人。
這會兒他正專心開車，倒是不忘問話道：“先生，去哪兒啊？”
“藍田！”
雷萬霆道出目的地。
“藍田啊！”
司機點了點頭，透過后視鏡，眼神中透露著慈愛，大聲道：“小杰，坐好一點，我們要去藍田了，爸爸告訴你哦，藍田很多菜花的，我們去看菜花。”
“嗚嗚嗚，看菜花！”
后座那虎頭虎腦的男孩嘴里嘟嘟著小孩獨特的語言，也就最后三個字喊得清楚。
看到這一幕，雷萬霆展露笑容，閑聊道：“出車還帶個孩子，他媽媽呢？”
“他老媽也要開工，在制衣廠，沒辦法帶他，只有我帶他咯。”
“哎，現在的香江人也不知道搞什么鬼，我帶著這臭小子開工，十個有九個客人都不愿意上車，大半天了，就跑了兩單生意。“
“還好，先生您不介意。”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吐槽，話語里好像對小孩很嫌棄，可他語氣卻沒半點嫌棄，臉上還帶著微笑。
雷萬霆點了點頭，安慰道：“出來做事，都有各自的辛苦！”
或許是見雷萬霆健談，司機也來了談話興致，話語道：“我看先生您從醫院出來，看病人啊？”
“是去見一位客戶！”雷萬霆隨口答道。
“客戶？”
司機更加好奇，又問道：“先生您做哪行的？”
“我做律師的。”雷萬霆也不隱瞞，坦言道。
“律師，高級職業啊。”
司機一聽，雙眼發亮，大聲道：“小杰，以后你也要好好用心讀書，我們也做律師。”
“律師，做律師！”
后座的男孩很明顯根本不懂司機的話，但還是憑著本能，跟著叫喊。
“哈哈哈！”
司機見得開心，笑道：“先生，你們做律師的應該都很忙吧，這個時間去藍田，談生意啊？”
“是啊！”雷萬霆懶得解釋，順勢道。
“藍田那邊很難叫車的，這樣吧，一會兒我等著先生，您談完生意Call我啊，我來接您。”
“正好，我兒子還沒看過菜花，這個月份藍田不少菜田都開花了，我帶他去看看。”
司機十分熱情，提議道。
“哦？”
雷萬霆看著司機胖胖的臉，話語道：“香江人節奏快，每個人都恨不得每天有四十八小時做事，你愿意休息著陪兒子玩，真是個好老爸啊。”
“呵………”
司機憨憨笑容，搖頭道：“我算什么好老爸，的士佬，賺不到幾個錢，也沒本事買什么好東西給這小子，只有帶他玩玩咯。”
“怎么稱呼？”
雷萬霆暗暗點頭，這還是首次對一個普通司機的名字來了興趣。
“我叫鐘天正，先生叫我阿正就行了，先生貴姓？”
司機笑容滿面給出答案，而這個回答卻讓雷萬霆心頭一震。
原來以為是個普通司機，敢情自己遇上一位主角。
鐘天正，不就是監獄風云里面的正哥嘛。
記得這小子是因為嗜賭，進而誤殺了自己妻子，這才到了赤柱。
看現在的情形，似乎他還沒染上賭癮。
“我姓雷，雷萬霆！”
答出對方所問，雷萬霆對其雖然有好感，卻也沒打算改變他什么。
而且此時這鐘天正看起來很正常，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幸福，亦沒什么需要改變的地方。
“雷生！”
鐘天正可不知道雷萬霆的想法，禮貌改變稱呼，也算是認識了。
“嗯！”
雷萬霆答應一聲，話語道：“到了藍田，你放下我就先走吧，我談生意時間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或許就住在那兒了，不用麻煩你。”
“這樣啊………”
鐘天正思考片刻，一手拉開車前箱，從里面拿出一張紙片道：“這是我的Call機號，以后雷生如果要用車，隨時給我打電話，不管多遠都好，我都能去接的。”
“好啊！”
雷萬霆接過紙條，隨意放進衣兜。
不得不說，鐘天正其實是個很會做生意的人，他探明雷萬霆的身份后，覺得對方職業高級，不會坑害他一個小司機，這才如此發展客戶。
而鐘天正也非常健談，一路上嘴就沒閑過，時事新聞、民間八卦，他都能聊。
…………………
…………………………
一個鐘頭后，藍田最邊緣地區。
低矮土舊的農房林立，雷萬霆隔得老遠就發現熱鬧。
只見一間破舊農房外，許多穿著老土的男女集結，手里無不拿著許多黑色塑料外殼，滿臉興奮。
一頭紅發顯目，穿著打扮新潮的Apple，正站在一張四方桌上，指手畫腳，大聲嚷嚷著：
“排隊，全都排好隊。”
“一個一個來，不要擠，喂，那個老伯，說伱呢。”
“媽的，小子，我盯你很久了，你最后才到的，怎么到那兒啦？”
“………………………………”
Apple身旁，一個大大的四方桌，桌上擺著鈔票，長發Jose一臉不耐煩，正在往外發。
“Apple！”
雷萬霆見得有趣，抬手便招呼。
“霆哥！”
Apple站得老高，立馬便看見雷萬霆，猛的從四方桌跳下，快速跑迎上來。
那些圍攏的農人似乎很怕Apple，趕緊分開兩邊，讓出通行道路。
“你在干什么呢？”
看著一頭汗水的Apple，雷萬霆疑惑道。
“看場子啊！”
Apple答話，倒是不忘解釋道：“霆哥你不是讓我們看好占米哥的場子嘛，現在場子已經起來啦，我們當然要看好一點，不能讓霆哥失望嘛。”
“場子？”
雷萬霆感覺好笑，看著不遠處涌動的人頭，話道：“場子在哪兒呢？”
“是這樣的。”
Apple繼續解釋，話語道：“占米哥不是做盜版錄像帶的嘛，當然要招兵買馬啦。”
“霆哥你看，占米哥一下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了，現在這片的人，幾乎都在為占米哥工作。”
“他們組裝錄像帶外殼，一個兩塊。”
“我和Jose負責發錢。”
Apple解釋不是特別清楚，但雷萬霆已然理解。
這占米仔果真是人才啊，自己只是給他一個思路，讓他拉攏農人，降低盜版工廠風險。
他竟然想出這么好的辦法！
確實，盜版錄像帶實際并不復雜，除了里面的實質內容外，也就外面的外殼。
占米仔將外殼材料發出去，讓這些窮苦的農人加工，算是變相把他們發展成了自己人。
兩塊錢組裝一個外殼，手腳要是快，一天裝幾十個都有可能。
這種收入對于“靠地為生”的農人來說，簡直是無法想象的。
雷萬霆甚至可以預料，如果現在有人對工廠不利，都不用占米仔說什么，這些農人定然是鋤頭、鎬頭齊動，將搗亂的人整個打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