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被炸了個底朝天,四面的鐵架只剩下兩面不到,然后是一處掏土修建的拱形通道,通道口附近全是尸體,頭頂還亮著幾盞電壓不太穩定的電燈泡,在滋滋亂響,內部光線不太明朗,頗為黑暗。徐青踱至附近,沒看到敵人,通道里面只有一樣東西,是一段旋轉向上的鐵架樓梯,他猜測應該是通往水泵房建筑第一層,也就是地面碉堡。他對后面揮揮手。七連默默無聲,悄悄在通道兩邊掩藏埋伏,耳朵極力微張,大家都依稀能聽到樓梯上,有一道道小心向下挪動的腳步聲。‘老鷹抓蛇。’徐青打了個手勢,平河立馬扯下背后背著的炸藥包,向前就地翻滾,往平臺后的通道西口伏去。他躍進通道一側,將炸藥包埋在樓梯下來的必經之路附近,用尸體衣服掩蓋住,然后撤了回來,在通道口另一邊迅速向這邊點點頭。徐青了然,比了個大拇指:‘一百分。’平河微笑了下。隨著腳步下樓梯后,越來越近,離他們這不到二十米,這下所有人都能聽得見聲音了,重裝踩地的腳步聲,小聲的喘息聲,因為通道的緣故被放大,眾人頓時緊張的屏息以待。在這棟建筑里除了他們這些人,其余都是敵人。很明顯,這就是一伙美軍士兵,不過這些家伙似乎不敢貿然上前,停在原地的掩體后,沒有出通道,有人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中文喊道:“中國人,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你們可以選擇投降,你們放心,我們是人道主義精神的盟軍,絕不會傷害你們的性命。”七連面面相覷。這些家伙里面還有懂中文的人?這可非常少見。大家盡管訝異,但并沒有理睬,那邊沒得到任何回應,很快又重復了兩遍,然后主動停了下來,通道兩端頓時陷入了詭異一般的寂靜。徐青余光偷瞄著通道上方掛著的一盞電燈,玻璃燈罩外面照應著一層淺淺的地面倒影:這隊士兵在上面嘰里咕嚕的躊躇,有幾個先鋒緩慢的走了出來,正端著槍交叉步往前試探著。徐青使了個眼色。平河和宋衛國點頭,身子一動,故意從通道口跑過去,發出聲音,他人陡一出現,通道里的美軍有人便驚呼起來:“那有人。”嘩啦啦。一陣槍械持起聲頓時響起,噗噗噗一堆子彈射在前面地面上,連續打在尸體上,十米長的封閉通道聲音放大的轟鳴,聽得眾人眼皮子直跳,差點捂耳朵。但槍聲很密很急,也暴露出了匆促,徐青不用冒頭看,都能猜到這些美國人此時的慌亂。噗……終于子彈聲一個接著一個停下,有軍官小聲怒罵:“Stop,別打了,那是死人。”“你,去。”軍官指著頭排先鋒的一個人,向前道。這個家伙并不想上去,但是迎著長官狠戾的眼神,無奈持著槍彎腰向前摸去。他置身在朝鮮寒冬夜里,仿佛有如烘爐般,身上冒出了冷汗,因為越往前,越能看到滿地的尸體也就是他們的同僚,全部僵硬的躺在地上,死不瞑目,有美國人,也有趕過來支援的英軍士兵傷員,他清晰記得先前自己還羨慕這些家伙,能夠躲在地下不用戰斗,現在他心里只剩下驚恐和慶幸。‘只有一個人。’平河向他打手勢。徐青點頭,一個人過來,這可不是他的本意,那就可太浪費炸藥包了。其他人也想到了如此,宋衛國一急,腳下挪動了一小半步,蹭著地面發出了輕微的聲音,不過正在通道后兩邊箱體站立警戒的士兵們中,那個軍官臉色忽然一變,大喊道:“回來。”前面探路的士兵早就不想待了,慌忙擇路往后逃。“Soldiers,手雷!”軍官大喊一聲,帶頭拔下胸口的美式手雷,就地往前面通道口一扔,十來顆菠蘿彈咕嚕咕嚕的滾在通道口附近,撞在墻上和平臺鐵架上,“媽的,居然是個聰明人。”徐青暗罵一聲,回頭喊著:“撤!”戰士們紛紛往兩邊躲去,尋找掩體,對這種大量的高爆武器絲毫大意不得,徐青呼喊后自己卻馬上飛躍過去,他計算好了手雷爆炸時間,撲過去,腳下勾起幾顆往通道內勐地回踢去。“Fire!fire……”里面的軍官看到他的身影,急忙大喊,連綿的彈藥直接傾瀉出來,向徐青覆蓋式打下,他早有準備,身子拉起一具尸體格擋,然后輕松翻滾躲過去。這些人也看到了手榴彈被回踢過來,不過幾秒后,通道內、通道口、平臺上幾處地方都響起了又一陣轟然爆炸聲。啪,鐺,鐺!一堆鋼鐵架子亂飛,火光照射著沖擊波,讓七連個個乍舌不已,通道內的美軍也有人受傷,但軍官還在大喊著。一陣受傷后的痛苦呻吟后,依舊有士兵在怒罵聲下趕緊爬起來,這伙敵軍非常頑強,戰斗素質過硬,很快就再次組織起隊伍,結對成型小心往管通道外加快沖擊趕來。不過徐青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嘴角咧起一絲微笑,平河埋著的炸藥包意外的并未爆炸,這些家伙離那只有幾米不到,而且越來越近。五米。三米。兩米……徐青已經看見那隊士兵,都站在了尸體四周近旁,沿著通道口正小心搜索著附近,但是他們警惕的方向都是通道口的四面鐵架,并沒有注意腳下的同僚尸體。嗖。徐青拔起手槍,突然從掩體后跳出來,身子像蛇一般的滑行,然后抬手,啪噠兩槍打掉墻上的電閘開關。“!ened?”電燈瞬間熄滅,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中,所有人下意識一慌。然而徐青動作依舊不停,他縱身一躍,一雙眼睛在黑夜里依舊炯炯有神,洞察秋毫,左手托著彈藥十足的湯姆遜,右手扣動手槍,兩道火舌從槍膛中同時噴出,子彈滴熘熘射了出去!砰!彈頭滑膛而出,在漆黑的通道內嗖嗖穿梭,狠狠扎進了炸藥包表面,準確命中。此時此刻,如果有高速攝像機在拍,就能看見棉麻布料在極短時間內被旋轉的子彈頭撕裂掙開,滋滋青煙在麻布表面須臾間便燃燒,然后是煙霧,繚繞,燃燒,瘋狂肆虐,大火起霧,在黑火藥的沖擊波中開始發生巨大爆炸!噗噗噗。根本沒有慘叫,也沒有任何反應,站著的這一隊士兵瞬間全部被恐怖的火焰和炸藥掃倒,身體像紙片一般被轟飛在通道墻面上。“好!”宋衛國、鐘定一等人看到這幅場面,暗暗握拳,心頭大快。“上。”徐青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揮手,戰士們從兩面沖過來,來而不往非禮也,紛紛拔起手榴彈往通道里扔去,手上新得的沖鋒槍也舉了起來。湯姆森沖鋒槍是美軍部隊現下最常備的沖鋒槍裝備之一,開槍時如同打字機“噠噠噠”,聲音清脆,因此它被美國人賦予了一個充滿詩意的名字——芝加哥打印機。其基礎彈容量達到六十發,而射速更是高達上千發每分鐘,幾秒鐘就能打光全部子彈,如此恐怖的射速之下,帶來的殺傷力極為恐怖。而現在七連人手一把,子彈管夠。“殺啊!殺穿這些美國鬼子,給老廣他們報仇!”通道兩段頓時響起了美國人信奉上帝賜予的聲音,而它們現在正握在共x主義戰士的手上,發出美妙而愉悅的聲響。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媽媽,我想回家……”受傷躺地上和站著的士兵們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口里情不自禁出聲,念叨的不再是上帝,而是媽媽,可聲音只在零點零幾秒后便淹沒在爆炸和槍林彈雨中,化為齏粉。接下來的戰斗不再需要漫長的半小時一小時,戰斗天平已經在徐青全力施為下傾向了七連,短短幾分鐘后,便即將告臨結束。硝煙散盡,戰士們馬上走出來補槍,嗒嗒腳步聲現在在附近變得極為清晰,剛剛那個喊話的軍官還沒死透,仰面躺在地上滿臉的不甘心,眼神隨著眾人的走動而走動。“你不服氣?”徐青看他的模樣,笑了。他停下腳步,看著此人,剛剛好像就是他在說中國話,徐青搖搖頭,看著他道:“其實你一早就說錯了,不是你包圍了我們,而是我們包圍了你。”這個白人軍官聽了之后,微微顫抖著手抬起,目光中有祈求之色,想要舉起,似乎有話要講。“嗯?”徐青輕輕蹲下來,剛要聽他說什么,陡然間背后汗毛一豎,然后刷的一下將其顫抖著的右手握住。他靜靜看了此人兩秒,然后把他的袖子攏起,袖底下赫然露出藏著的一把袖珍手槍,這個家伙手指還想要扣板機,可已經被死死箍住,絲毫動彈不得。beqege.徐青笑容慢慢收斂。他的手掌仿佛鐵鉗般抓住這個軍官的手臂,然后一點一點的,將其握著槍的手往上抬,最后抵在了他自己的咽喉底部,自下而上對準腦袋。軍官的眼神中頓時變色,從剛開始的祈求、被發現后的狠毒憤怒與咒罵、到了此時的越來越驚恐,還想說什么,但是嘴里咕嚕咕嚕冒出的全是血……“走好。”砰!地上多了一灘紅白參間的漿湖,徐青緩緩站起來,擦了擦手,把濺在身上的一縷血跡用布微微清理,他目光冷冽,心中說不出波瀾。“戰爭無關對錯,而是取決于我們站在何方。”鐺!他正要轉身,忽然聽見通道末端的樓梯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誰?”嘩啦啦!戰士們正在搜索戰場,警惕四周,第一時刻便有超過半數人發現了端倪。電燈已經爆炸,平河和宋衛國借著地上還在燃燒的火光,快速從兩邊奔向樓梯。樓梯連接著平臺,并不算高,到處也是被四處炸飛的尸體,地上都是碎尸斷肢,沒發現敵人,但是幾人小心往前走了幾步,平河感覺有什么不對勁,忽然勐地回頭看著不遠處尸堆。“出來,趕緊的!”他啪嗒一下拉下保險,步槍拎在手,吼道,其他所有戰士也馬上跟著調轉槍口。徐青跑上樓梯,見大家指著的地面上有幾具“尸體”,衣服上沒沾上血跡,也沒槍眼,乍看之下沒什么,仔細分辨就顯得格格不入,馬上明白了。他說:“要死,還是要活,選一個吧。”“嘿,easy,easy……”這幾具“尸體”頓時渾身一抖,很快舉起雙手,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大家一看,果然是幾個白人男子,都穿著軍服,身上干干凈凈,看起來倒都還挺神態自若,絲毫沒因為裝死感到半點羞愧。當頭一個家伙正抬頭要說些什么,忽然間看到了徐青的臉,他愣了兩秒后,臉色驟然大變,腳步不由后退了兩步。噗通。戰士們立刻心中警鐘大鳴,以為他要暴起傷人,不想此人出乎意料地扔下了手槍,直接跪倒在地喊道:“好漢饒命,我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