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波一直蔓延到接近兩千米之外才消失,中間無數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月的樹木和巨石被斬斷倒塌。
從空中往下看,植被茂密的云取山彷佛被撕一道扇形的疤痕。
當白光消失后,巨大的劍氣虛影緩緩收縮回到大神官的體內。
他原本蒼老的臉龐變得更加老邁,雙眼渾濁,似乎精神氣都被抽空了,原本挺拔的身軀也變得傴僂。
使出這最強一擊斬殺敵人后,大神官臉上并沒有獲得勝利的輕松之色,他渾濁的雙眼依舊緊盯著遠處被斬成兩截的許誠尸體。
連續出現的三次既視感,疑似時間的能力,都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不知道過去多久,大神官感覺自己的意識模湖了一瞬間。
等到意識恢復時,他眨了眨眼,發現許誠完好無損的站在不遠處,而自己正在往地上一坐。
這一次,大神官并未發愣,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無論是他還是許誠,心中都浮現出一個念頭。
第四次了。
許誠已經第四次重開,雖然還剩下六次機會,但他的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因為他想不到該如何破解大神官最后的那招劍氣虛影。
從那一擊造成的破壞來看,只要被白光籠罩的范圍,就會被一擊兩斷,根本無處可躲。
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掏出英雄右臂。
但他現在連英雄右臂能不能擋得住也沒有信心,畢竟大神官最后那一擊,斬出的攻擊范圍并不比英雄右臂小。
眼看大神官已經坐下,劍氣從他身上浮現而出時,許誠就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陡然間想到一個或許可行的方法。
反正還有六次重開的機會,可以試試!
許誠雙手放在耳邊做喇叭狀,喉嚨滾動著,發出一聲吶喊:“走!”
聲音如響雷一樣,順著參道往下,傳入密林中。
千米之外的密林中,御寺千鶴喘著粗氣,臟兮兮的身上帶著不少的傷口,一只手背負著已經徹底脫力的預言家。
旁邊是星崎雪奈,雖然沒怎么受傷,但也同樣是一副累得快虛脫的模樣,汗水將衣服都打濕了。
秋宮月不在身邊,而是在遠處布置陷阱,就算殺不死影兵衛,但至少可以給對方造成一定的麻煩。
她們四人與影兵衛在山林中糾纏了許久,起初靠著預言家和星崎雪奈的瞬移,成功重創了其中一個。
但之后面對剩下三個有了防備的影兵衛時,便陷入了苦戰。
尤其是當預言家耗盡體力后,四人也只能邊戰邊退,全靠星崎雪奈的瞬移在拖延時間。
當許誠的聲音從密林上空穿過時,御寺千鶴和星崎雪奈都是一愣。
沒幾秒,秋宮月也回來了:“你們聽到了嗎?”
這是許誠和她們約定好的信號,只要他發出這個信號,意味著情況有變,那其他人就要立刻選擇撤離。
星崎雪奈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已經碎裂的平光眼鏡:“我剩下的體力只夠帶你們離開,沒法再回來了。”
這意味著她無法再回來接許誠,雖然許誠早就說過,他自己能夠離開。
秋宮月和御寺千鶴同時陷入猶豫中。
但最后兩人還是同時選擇相信許誠,伸手抓住星崎雪奈的身體。
刷的一聲,四人消失在林中。
許誠給出信號后,仰起頭,目光緊盯著已經化為劍氣虛影的大神官。
如果接下來這一招不起作用,那就只能選擇英雄右臂或者任務失敗了。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吐出來時,直接從鼻孔吐出兩道火焰。
一個澹澹的虛影浮現在許誠的身后,是御寺千鶴的弟弟御寺桐人,幾乎緊貼在許誠的背上。
許誠感覺自己渾身的力量都在暴漲,一股強烈的燥熱從胸口蔓延向四肢百骸。
熱到極點時,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噴出了火焰,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火焰沖天而起,宛如火山噴發一般,將周圍夜色映照得宛如白晝。
火焰驟然炸開,像流星火雨般噴向四周。
全新形態的許誠出現在空中。
他整個人都完全變成了火焰,軀體純粹由火焰構成,連頭發也化作烈焰熊熊燃燒,身上環繞著火云,懸浮在空中,就像神話中的火神。
“吾乃火神,統御世間一切烈焰之神祇。”
“臣服我,接受我,你將與我成為一體,共同執掌神之權柄。”
一個聲音彷佛在腦海中低吟,仔細聽,這聲音居然是許誠自己的。
感受著體內充盈著全新的暴躁的強大力量,這一刻許誠確實有種自己就是神明的錯覺。
但津云真司的情況立刻讓他警惕起來,連忙拋開腦海中妄念。
大神官的劍氣虛影已經緊握著手里的天叢云劍,對準許誠勐地一揮。
一片耀眼如太陽的白光,瞬間充斥滿了許誠的視野。
許誠高舉雙手,鼓動全身的力量匯聚在雙手中,凝聚成一把沖天而起的烈焰之劍。
炙熱的火焰猶如火山噴發,幾乎占據了半邊天空,與白光分庭抗禮。
當那一道斬斷一切的光波橫掃而來時,許誠雙臂用力,手中的烈焰之劍向下一揮,帶動著遮天蔽日的火焰傾瀉而下。
兩者剎那間撞在一起,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停止,世界變得寂靜無聲。
所有的烈焰都被斬成兩截,包括許誠的火焰之軀。
但這一刻他沒有感到疼痛,只感到體內的火神之力正在被斬斷的兩道缺口飛速流逝。
被切開的火焰從劍氣虛影的身側飛過,撞在它身后的神社上,伴隨著轟隆巨響,整座神社幾乎被烈焰擊穿。
當白光消失時,前方近千米的區域內,出現一大片扇形的空缺——被烈焰之劍阻擋后,造成的破壞遠比上一次重開前要小。
許誠被斬成兩截的火焰身軀還在空中,他上半身重新化作一團火,飛過去將下半身包裹起來。
等火焰消失時,他的火焰之軀已經重新變得完整。
回頭看著被破壞的痕跡時,許誠心有余季。
平時他掏出英雄右臂給敵人一巴掌時很爽,等自己面對類似的力量時,才清晰感受到這種無可匹敵的強大的恐懼。
“吾乃火神,統御世間一切烈焰之神祇。”
“臣服我,接受我,你將與我成為一體,共同執掌神之權柄。”
腦海中的聲音依舊在念叨著著,回響著,就像一滴滴墨汁,滴入他清澈如泉的意識中,早晚會把他的意識變成漆黑一片。
怪不得津云真司最后變得像個神經病一樣,這玩意簡直就像是開著混響在你耳邊不停念叨著,而且用是你自己的聲音,你會以為是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念頭,最終逐漸被這聲音所同化。
許誠本以為津云真司用了幾年沒大毛病,自己來用一下應該沒問題,但是這魔音灌耳簡直讓他一秒鐘都受不了,也難怪津云真司被逼到走投無路才肯變成火神。
許誠實在是受不了,干脆利用強化的情緒控制,將自己的所有情緒都消除掉,變成一個內心空洞的木頭人。
沒想到這一招歪打正著,居然十分有用。
不管這魔音如何在腦海中滴咕,已經變成木頭人的許誠都不為所動。
你要是能靠念經把我念死,你就請繼續。
劍氣虛影在斬出最強的一擊后,就迅速收縮回到大神官的體內。
大神官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虛弱下去,他仰頭望著空中的許誠,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濃濃的驚詫之色:“八遲鏡竟然在你身上!”
如果是之前,許誠高低得整兩句,但現在已經變成木頭人的他莫得感情,張開手凝聚出一根火矛,朝大神官投擲過去。
大神官奮力抬手一揮,一道劍氣斬出,撞上火矛,轟的一聲炸開,火焰如流星般射向四方。
大神官勉力從地上站起來,洶涌的熱浪令他汗流浹背。
許誠如炮彈一般從空中直射下來,沖向大神官,直接正面發起進攻。
大神官氣喘吁吁的連揮手臂,斬出數道劍氣,從許誠身上切過,卻都傷害不到他的火焰之軀。
砰!砰!砰!
沖上來的許誠對準大神官揮出火拳,剎那間成百上千的拳影砸在劍氣屏障上。
轟的一聲,劍氣屏障碎裂,里面殘留的劍氣直接洞穿許誠的火焰之軀,但依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大神官一刀噼下,瞬間將許誠從腦袋到身下噼成兩半,但這只是在做無用功。
許誠完全放棄了防御,一拳轟在大神官的胸口上。
砰的一聲,他蒼老的身軀倒飛出去落在地上,胸口出現一個焦黑的拳影,火焰點燃了衣服。
大神官雙手支撐著地面爬起來,劇烈喘息著,眼睛看到畫面已經是模湖的,什么東西都變成重影。
如果是在年輕時,或者再年輕二十歲,他根本不怕擁有八遲鏡的許誠。
可他現在已經太老了,老到使出一次劍氣虛影就耗空體力。
注意到許誠要追擊過來,大神官抬手一指,伴隨著破空聲,刀鞘從正在燃燒的神社中飛出,化作八岐大蛇撲向許誠。
趁著許誠被阻擋的時候,大神官將天叢云劍當做拐杖,支撐著返回神社內。
神社被火焰擊穿了頂部,點燃了木質結構,已經變成一片火海。
回到主殿內,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火,頂部還時不時有燒斷的木梁石頭掉落下來。
大神官還記得有一個活著的影兵衛,可左看右看都找不到人影。
也許是我老眼昏花吧。
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快步走到舉行天祭儀式的地方,揮刀向前一砍。
刀鋒閃過,一道裂縫被憑空斬出來,但這個裂縫看起來很不穩定,隨時都會關閉。
冰冷的靈子風從裂縫中吹出,讓大神官精神一振。
忽然間伴隨著一聲凄厲的吼叫,刀鞘從神社外飛回來,上面遍布灼燒的痕跡。
大神官將天叢云劍放回刀鞘中,然后伸手撫摸著,蒼老的臉龐上充滿了不舍。
這把神器雖然是天照大神賜下的,但已經陪伴了他超過五十年,是比親人還要親的伙伴,沒想到最后一刻竟然要分離。
噗嗤!
大神官忽然感到胸口一痛,一根正在燃燒的火矛從他的胸口穿透出來。
許誠已經追進神社內,遠遠朝他投來了攻擊。
大神官提起最后的力量,將天叢云劍往裂縫中用力一丟。
天叢云劍沒入其中,裂縫也隨之關閉,徹底消失。
又是兩把火矛飛過來,刺穿大神官的胸膛,并且開始點燃他的身體。
他的生命卻出奇的堅韌,受到這么嚴重的傷勢時,才能轉過身來面對著許誠。
“你贏了。”
大神官整個人被火焰灼燒著,搖搖欲墜,虛弱開口道:“就算你摧毀了護國會,也請保護好日本,保護好我們的國家,拜托了。”
說著,他努力的彎腰,想要做出鞠躬的動作。
等他的腰深深彎下去時,許誠才冷漠的開口道:“我不是日本人,不過你的鞠躬也沒錯,畢竟還欠我們一個道歉。”
大神官勐地抬起頭,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許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自海的那邊,是你們的敵人啊。”
大神官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了。
這個掌握了日本神器,摧毀了守護日本的護國會,具有如此強大力量的男人,竟然是一個對日本抱有敵意的海那邊的人。
大神官已經無法想象許誠今后究竟會對日本造成多大的災難了,他張大嘴巴想要發出聲音,卻被一根火矛捅了進去。
炙熱的火焰徹底將他整個人都吞噬,沒一會就燒成一團人形焦炭。
整個神社也在火焰的灼燒下搖搖欲墜,許誠飛出神社后,只聽到轟隆一聲,這座百年的古建筑就直接坍塌了。
“嗯?怎么還沒結束?”
許誠以為任務到這里就結束了,可管理器卻遲遲沒有進行任務結算。
許誠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活口,心想難道是必須徹底摧毀整個護國會,任務才算結束嗎?
無法利用傳送回家,許誠只能靠著變成火神的便利,直接飛走。
在許誠離開后,神社的火焰越來越旺盛,將四周圍的樹木也被點燃,很快就會變成一片山火。
在坍塌的神社中,高溫令空氣都扭曲,一道裂縫忽然憑空出現,緊接著形成一個四四方方的門扉。
一只腳從門扉中踏出,緊接著,一個身穿紅白巫女服的女孩走出門扉。
她雙眼散發出赤紅的光,完全無視了周圍的高溫火焰,右手緊握著一把武士刀。
是大神官剛才丟進去的天叢云劍。
背后的門扉關閉了,女孩赤紅的雙眸看向許誠離開的方向,縱身一躍跳出神社,再一躍,沒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飛出云取山的山區后,許誠不得不放棄繼續使用八遲鏡的力量。
他變成木頭人抵御住了魔音灌耳,可堅持大約半個小時就受不了。
畢竟不是真正的木頭人,還是會受到細微影響,積累成多達到極限。
不過,有了情緒控制這個天賦,許誠至少可以在半個小時內安然無恙的使用八遲鏡,這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可惜大神官臨死前居然把天叢云劍丟進裂縫里,不然許誠就能夠集齊三神器,達成天命在我的成就。
他落到一處馬路邊,腦瓜子還在嗡嗡響,好像還有聲音在耳邊念叨著。
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星崎雪奈,讓專屬坐騎來接送自己,結果她在手機里抱怨已經沒體力,讓許誠自己搭車回家。
這里離市區還有點遠,許誠只好站在路邊攔車,結果攔了一會都沒人愿意接他。
看來能力卡還是帥得不明顯。
他切換成殺手卡,身上的衣服已經自動恢復了。
站在路邊,伸出攔車的手。
伴隨著剎車聲,一輛車停在他面前。
司機是一個濃妝艷抹的男人,朝許誠曖昧的眨了眨眼:“帥哥,想去哪,我帶你啊。”
他說完還舔著紅唇,用手撫摸自己穿著吊帶襪的大腿。
許誠:“……”
看來殺手卡足夠帥,也足夠有男人味,但是味過頭了。
大約半個小時后,許誠搭乘一個好心富婆的車來到市區,并且婉拒了富婆一起到酒店打牌的邀請。
不是他清心寡欲,而是這富婆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他實在是無福消受。
“管理器,任務怎么還沒有完成?”
許誠對任務管理器發出了疑問,但是管理器并沒有搭理他。
他只好重新看了一遍任務說明,也想不通究竟沒有完成哪個條件,難道真的要把護國會的剩余成員全部干掉才算完成?
護國會的成員今晚并沒有全部來參加天祭儀式,還有小部分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來。
如果真的需要清剿全部成員,那尋找剩下這些人,又得花費很長一段時間,畢竟他們知道危險后一定會躲起來。
沒有頭緒,許誠只好暫時將這件事拋在腦后,準備搭乘地鐵前往御寺千鶴的家,跟她們匯合。
就在許誠準備前往地鐵時,忽然感到背部一痛。
低頭一看,一把鋒利的刀刺出胸膛。
“啊啊啊!”
幾個路人見狀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嚇得向后跑。
許誠緩緩扭頭往回看,看到一個雙眼赤紅,身穿紅白巫女服的女孩,手持天叢云劍,刺入自己的后背。
女孩嬌媚精致的臉,有點眼熟。
紗理奈!
許誠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意識跟著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