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明亮且寬敞的地下研究機構中,身穿白大褂的光明,背負著雙手,仰頭望著眼前的大型儀器。
這儀器看起來像是一臺巨型的蒸汽機,身上連接著大量的管道,中間包裹著一個半透明的維生艙,里面灌滿綠色營養液,就像沸騰的開水一樣,正在不斷冒出滾滾氣泡。
地下研究機構中,僅有光明一個人而已,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為了絕對保密,這個對天神族來說最重要的地方,一直都只有光明一個人在使用和運轉,沒有第二個人插手,就連他最親愛的兄弟姐妹們都不清楚具體的位置。
他站著一動不動,不知過去多久,背后漸漸浮現出一個虛幻的身影——這是一座鑲嵌著珠寶玉石的奢華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左手托腮,閉目養神的老者。
這位天神族的先知緩緩睜開雙眼,金色的眼眸注視著光明的背影。
“時間差不多了。”
光明頭也不回的說道:“將他們都召集過來吧。”
先知蒼老的臉龐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換了個坐姿,手掌輕輕在扶手上摩挲著。
明亮的燈光中,漸漸浮現出大量細微的光粒,這些光粒迅速匯聚在一起,形成十幾個模湖的虛影。
這些虛影逐漸凝聚成型,變成一個個天神族。
他們相互打著招呼,言語當中卻一點都沒有相逢的喜悅,氣氛反而頗為沉悶,每個人似乎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很快,十幾個人都變得沉默,齊齊看著光明的背影。
幾分鐘后,一動不動的光明,這才轉過身來。
看著這人丁凋零的一幕,他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天神族在最巔峰的時候,有八十幾位成員分散在全世界各地,如今卻只剩下這眼前這十幾個人,其余成員全都喪命于與舊神的戰爭之中。
尹麗莎白正在暗中聯絡其余舊神,盡管舊神們并不愿意攜手合作,但在尹麗莎白的警告下,也自覺加緊了對天神族的圍攻,導致天神族最近死傷慘重。
盡管他們在死后會回歸到先祖的懷抱當中,但那就像人死后回歸到最初的胚胎一樣,所有的記憶和情感全都消失不見。
真要論起來,其實跟死了也沒什么區別。
作為所有天神族的兄長,光明深愛著每一位兄弟姐妹,可是為了達成復活先祖的理想,他不得不一直龜縮在這個地方,無法外出主持大局,替兄弟姐妹們報仇。
幸好,那看似遙不可及的目標,終于就要實現了。
光明讓自己臉上露出了微笑,鼓勵道:“各位,多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多一點笑容,等一會就要見到那位陛下,不要讓他留下什么壞印象。”
今天將所有人都召集到這里,就是希望能夠用那位王者的歸來,給剩下的人打打氣。
十幾個天神族都努力收起自己的壞心情,他們接下來要迎接的大人物,地位可不比他們的先祖低,是必須尊敬的長輩。
就在光明和兄弟姐妹們交流時,他背后的儀器開始顫抖起來,并且冒出了滾滾的煙霧。
“快站好,準備迎接。”
光明立刻讓兄弟姐妹們都站好,排列成兩排,準備迎接那位王者的歸來。
所有人都站好位置,盯著眼前這個正在激烈顫抖的大型儀器,心情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即將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在漫長歷史中留下自己深刻印記的偉大人物。
大型儀器顫抖到極限,外殼開始崩裂,無數金光從裂縫中噴射出來,令所有人都睜不開雙眼。
轟隆!
伴隨著一聲震耳的巨響,整個儀器化作一堆廢鐵,里面的營養液就像開閘的洪水,噴濺出來。
眾人都驚訝看向光明,以為失敗了。
而一向從容鎮定的光明,此刻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激動。
儀器上歪歪斜斜的一塊鐵皮被踹開,緊接著,一條大腿從里面邁了出來。
一個渾身赤裸的健壯男人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他四十歲左右,留著一頭璀璨的金發和胡須,身材呈現出黃金比例的倒三角,就像希臘凋像般完美無缺。
明明什么特效都沒有,但是,當他走出來時,給人的感覺就像一輪散發出強光的太陽,猶如全世界的中心,令人忍不住想要膜拜與敬畏。
“偉大的黃金至高王。”
光明的聲音帶著激動,他單手撫胸,朝黃金至高王深深地鞠躬敬禮。
“圣者的后裔們,恭迎您重返人間。”
雖然這位黃金至高王是光明花費數百年的時間才得以創造出來,但在他被創造出來的瞬間,他的意識便是黃金至高王的降臨。
如果沒有這位王者的同意,誰都無法令他復活。
光明這數百年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創造一個能夠容納黃金至高王意識的軀體罷了。
不只是光明,就連那十幾個天神族,包括后面坐在王座上的先知,也全都主動站起來,給這位王者行禮。
他是偉大之主的第一位信徒,也是圣者的同事兼好友,具有極為崇高的地位。
黃金一聲不吭,金色的眼眸掃過一圈,睥睨的氣勢,壓得在場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他開口說話,音調古怪,說出來的是誰都聽不懂的古代語言。
只有光明憑借自己的能力,才聽得懂黃金在說什么,不過還沒有等他幫忙翻譯,黃金的話又變成他們能夠聽得懂的語言。
“我已經完成主的使命,為何又要將我從天國召喚回來?”
黃金的語氣十分平靜,但每個人的心臟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攥緊了。
如果不能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他們都得遭殃,這位曾經征服星球的王者,可不是什么仁慈之人。
“陛下,將您邀請回來,是迫不得已。”
光明立刻向前一步,向黃金解釋目前的狀況。
偉大之主的沉眠,原初之靈的逝去,以及世界樹崩塌。
聽到這些壞消息,黃金的心情難以平靜,曾經立下的諸多偉業,竟然都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情有可原,我便寬恕你們無罪。”
黃金看向光明:“何時能夠讓圣者復活?”
圣者,也就是原初之靈,所有天神族的先祖,亦是黃金的戰友。
光明連忙回答:“所有條件均已完成,不久之后,先祖將再次回歸。”
黃金伸手一抓,憑空抓出一件長袍披在自己身上,邁步走下臺階。
天神族們連忙自動分開,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先知單手撫胸,緩緩地后退,讓出身后的王座,黃金直接走過去坐下,這原本就是屬于他的位置。
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敲動著。
沒有人敢催促,包括光明。
黃金至高王的地位不一樣,是這里每個人的長輩。
除了偉大之主以外,沒有人能夠對他下令,命令他去做哪些事。
光明能做的就是將現狀告訴給黃金,由這位王者自己做決定。
許久后,黃金才重新開口。
“舊神們就給我解決,你們盡快讓圣者復活,將世界樹的碎片都找回來。”
盡管知道黃金不會袖手旁觀,但聽到他作出決定的這一刻,光明一直提著的心才終于放下。
如果黃金至高王選擇旁觀,那天神族沒有任何辦法,畢竟他已經完成了偉大之主交給他的所有使命,不應再承擔其余責任。
“謹遵您的旨意,陛下。”
光明深深地一鞠躬:“相信再過不久,先祖大人就能與您敘舊。”
“哼,那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他,怎么將吾等偉大的基業,搞成這樣?”
黃金冷哼一聲,在他選擇結束生命前往天國的時候,舊神們早就死的死逃的逃,整顆星球都已被他統治了幾百年的時間。
如此偉大的基業,竟然被敗得干干凈凈。
光明低著頭,不敢對黃金的話發表任何看法。
黃金也沒有遷怒這群小輩的意思:“哪位舊神亟需解決?”
雖然對老朋友丟下這樣一大爛攤子感到十分不滿,但他也不打算袖手旁觀,準備再活動一下這把老骨頭。
光明早有準備,不加思索的說道:“巴西的水神雅拉,他正在全世界與我們作對,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在世界樹崩塌后不久,雅拉就遭到了天神族的圍攻。
那場號稱重新神話的戰爭,雙方勝負未分,雅娜被天神族徹底激怒了,一直在世界各地暗中尋找他們的麻煩。
黃金回顧了一下記憶,腦海中并沒有對這位雅拉有什么印象。
這很正常,畢竟都這么多年過去了,很多神靈的職位和名稱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的具體位置在哪?”
“據我所知,他應該還在巴西,因為他的秘境就在那里。”
在光明指出巴西的具體位置之后,王座上的黃金,整個人便化作一道金光沖天而起,行事風格雷厲風行。
在他離開后,場面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不過每個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氣,這位至高的王者給他們的壓力有點大。
“光明。”
一位天神族成員猶豫著說道:“他才剛剛復活,直接去找雅拉這種狠角色,能行嗎?”
“生命,你以為你在質疑誰?”
另一位天神族可能是黃金的小迷弟,見到有人開口質疑,立刻不滿的反駁道:“黃金至高王曾經可是征服了諸神并存的遠古,統治我們腳下這顆星球數百年,陛下的功績無人能及,你竟然敢質疑陛下的力量?”
“我沒有質疑,只是覺得應該慎重一點,如果論功績,誰又能比得上偉大的主?”
“找死,你敢將主拉入比較之中。”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光明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好了,你們都有道理,陛下的功績無可置疑,不過他如今不是在使用自己的軀體,確實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
他看向叫做生命的天神族:“你正好守在亞馬遜研究所,距離巴西也不遠,不如找個時間去巴西看一看,見識一下那位王者的強大吧。”
這個安排十分的巧妙,如果黃金至高王無法對付雅拉,那生命可以提前回來匯報情況。
如果黃金至高王大展神威,還可以讓生命心服口服,消除內部矛盾。
生命點頭答應下來,等到先知取消了精神共鳴的連接,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返回亞馬遜研究所。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古董。”
生命對黃金至高王并不感冒,雖然不否認他的強大,但也看不慣天神族其余人對他如此的恭敬,甚至是畏懼。
正好光明給他這個機會,那他倒是要看看,這個老家伙是否如傳說中那么逆天。
“大人,您終于回來了!”
一個屬下見到生命出現,立刻驚喜道:“正好有事要匯報給您。”
“什么事?”
“大人,您離開的這段時間,外面來了一伙超能協會的人,一直在騷擾我們,攔截我們派出去的人員,今天早上又有一批重要的物資被奪走了。”
生命本來就一肚子火氣,此刻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火冒三丈。
“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說?”
他轉身向外走,屬下急忙跟上來,驚訝道:“大人,只是幾個小人物而已,您難道打算親自出手嗎?”
平時生命從來都是不管這些小事的,只有與舊神相關的事,他才有親自動手的興趣。
“該不該出手?難道我還得聽你的?”
生命回頭,用手指點了點屬下的胸口:“你這是在教我做事嗎?”
屬下嚇得臉色蒼白:“絕對沒有。”
生命當然不會說自己現在一肚子火氣,準備找人發泄,他冷哼一聲,直接噼開腳下厚實的金屬地板,整個人鉆入地下消失不見。
看著生命消失后,地板上遺留的大坑,這個屬下有些驚魂未定,心中同時替那群敢來騷擾研究所的家伙感到可憐。
碰上生命大人,算他們倒霉。
亞馬遜研究所,是天神族修建在亞馬遜盆地中的一個研究所,地址在哥倫比亞的國境之內,人跡罕至。
在一片潮濕的熱帶雨林中,狄瓦娜正在和隊友們一起休息。
自從得到安部今明的情報后,她立刻帶人從總部出發,來到亞馬遜叢林中,找到了這個深藏在叢林地下的研究基地,準備將其摧毀,拯救里面那些無辜的受害者。
不過狄瓦娜并非莽撞之人,安部今明雖然調查到具體的位置,卻沒有查清楚研究基地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
萬一里面和橡樹嶺基地一樣,藏著一個天神族,那她們貿然上門就是白送人頭。
所以來到這里的頭幾天,狄瓦娜一直在對這個研究基地進行有限的試探,試探對方的武力值。
幾天下來,這個研究基地的武力似乎并不強,只是派遣一批能力者外出驅趕,反過來被她們團滅,然后就沒有了動靜。
“隊長,不用試探了吧?”
一個留著雙馬尾的女孩對狄瓦娜說道:“幾天下來,沒見到他們有什么激烈反抗,不如直接攻進去。”
另一個啃著軍用罐頭的隊員也開口道:“是啊,強攻一次試試看。”
其余幾個隊員也都是躍躍欲試,她們這里面最差也是第四級的能力者,除非碰到天神族或者是超能力者,否則完全可以橫著走。
“吵吵什么?”
狄瓦娜卻沒有被鼓動:“按照計劃,先試探半個月再說,現在才一半時間都不到,你們急什么?”
以前她也有過這么熱血的時候,不過經歷過諸多事情之后,謹慎一點沒大錯。
年輕的隊員們雖然感覺狄瓦娜謹慎過頭了,但也不敢反對她的決定。
眾人吃完東西后,收拾殘渣,然后起身離開,準備換一個地方。
“啊!
就在這時,站在最后面的隊友忽然發出一聲驚叫。
眾人齊齊回頭,見到這個隊員的雙腳被兩根藤蔓緊緊纏繞起來,直接倒吊在空中。
“珀莉!”
眾人驚呼一聲,正準備上去救援,就見到這個叫珀莉的女孩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整個人被藤蔓抓住兩條腿,從中間撕裂成兩半。
看到隊友就這樣慘死在眼前,其余人全都愣在原地。
窸窸窣窣!
伴隨著一聲聲響動,周圍大量的樹枝藤蔓開始活躍起來。
“走!”
率先反應過來的狄瓦娜大喝一聲,她運轉自己氮氣護甲的能力,雙手合并向前一轟,打出一發勐烈的空氣炮。
在噼里啪啦的巨響中,空氣炮將眼前茂密的叢林轟出一道數十米長的溝壑。
其余人顧不上珀莉的慘死,急忙緊隨狄瓦娜跳下溝壑,一齊向外沖。
窸窸窣窣!
整片叢林仿佛活過來一樣,所有植物都變成了動物,開始從四面八方向她們包圍過來。
“啊!
跑在最后面的隊友,被腳底下的樹根纏住雙腿,倒吊在空中。
“你們走!”
狄瓦娜喝止想要回頭救援的隊友們,讓她們繼續向前跑,而她自己則是沖回去救援。
周圍的樹根樹杈纏繞過來,狄瓦娜雙手的氮氣護甲猶如長刀,將這些東西全部切碎,跳起來將那倒吊著隊友的樹根斬斷,然后準備伸手去接。
剛剛接住,就聽到手里的隊友發出痛苦的叫聲。
她雙手不停撓著身體,結果無數的嫩芽從她的身體內長出來,轉眼就將她整個人變成一個人形盆栽,硬生生抽干了生命力。
狄瓦娜強忍著將隊友尸體丟開的沖動,抱著她落到地上,就聽到后面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她回頭一看,發現自己的隊友們全都慘死在叢林中。
有的身上長出了花朵,有的樹根扎成篩子,還有的被食人花直接吃掉了。
這些隊友全都是第四級的強能力者啊,竟然如此輕松就被干掉了,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敵人毫無疑問是超能力者級別的天神族。
眼睜睜看著隊友們都死在眼前,巨大的悲痛令狄瓦娜雙眼發紅,她意識到自己恐怕也逃不掉,將隊友的尸體放下,朝周圍大喝一聲。
“滾出來!”
眼前的樹干忽然膨脹,形成一個男人的模樣,從樹干中走出來。
狄瓦娜腳下一踩,整個人如出膛的炮彈,朝著他筆直射過來。
射到一半時,狄瓦娜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不見,皮膚上更是長出了一朵朵的花。
這些花朵直接抽空了她的力量和體力,令她撲騰一聲摔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
“是不是很意外?”
生命雙手插兜走過來,一腳踩在狄瓦娜的腦袋上:“空氣中所有的花粉和袍子都是我的武器,可以輕易奪走你們的力量,甚至是生命。”
狄瓦娜已經無力開口,只能怒視著他。
“原本我對生命充滿了喜愛和敬畏,可惜你們運氣不好,碰上我不高興的時候。”
生命招了招手,周圍的樹根都快速生長,架著狄瓦娜的手腳,將她支撐到空中。
“看在你如此取悅我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選擇你想要的死法。”
生命順手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是準備當作花肥?還是用樹根分尸?或者是變成食人花的食物呢?”
狄瓦娜傾盡全力,張口一吐,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朝他的臉上飛過去。
生命靈巧的躲開這口唾沫,然后打了個響指:“那就讓你全都體驗一下吧。”
狄瓦娜臉色一變,感到身上所有花朵都在快速生長,吸收她的生命力,與此同時,捆住她手腳的樹根也在拉緊,試圖將她整個人撕裂。
地面上幾朵食人花張大嘴巴,等待美味的尸塊落下。
“生命,如此的美妙。”
生命抬起頭,欣賞著即將死亡的狄瓦娜,從口中發出了低語:“無論是誕生,還是死亡。”
“確實美妙。”
一只手從背后伸過來,搭在生命的肩膀上。
許誠站在生命的身旁,和他勾肩搭背,同時仰頭看著空中的狄瓦娜:“不過,有些人死了,但她還活著,有些人活著,但是他已經死了,你覺得這句話怎么樣呢?”
生命的身體驟然僵硬,脖子就像生銹的機械一樣,緩緩扭頭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兩只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