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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定要給我想想辦法

更新時間:2022-07-24  作者:一柄柳葉刀
周成早就有點意外楊弋風今天會這么早來,只是楊弋風在科室里一向是超然物外,最瀟灑的。

連嚴主任都不多過問他的事情,任由他在科室里做自己的事,周成自然不好在第一時間多問。

此刻正好遇上了,便問:“弋風哥,這好像是你第一次這么早來科室里吧?”

周成可沒有楊弋風這么高的境界,也沒有他這樣的身份,因此每次都是早到的。即便是晨跑,依然風雨無阻,心里有羨慕。

楊弋風點頭,解釋說:“嗯,最近小說劇情陷入了一個小瓶頸期。”

“前段時間只顧著采人物了,最近的劇情寫下來感覺病例稍微有點匱乏,不足以支撐故事繼續下行,所以想早點來科室,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病例。找一找靈感。”

楊弋風不好意思說透自己是拿了周成當配角的原型,然后把主角當前的戰力弄得有點崩了,現在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周成而來的。

只是在看向周成的時候,楊弋風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最近的執念太重,還暗自自嘲了一下,覺得自己何必要和周成計較那么多呢?

網絡小說,不過是文學作品,文學作品就是可以進行加工與處理的。

他經過了一夜的思考,也大抵找到了解決方案,只不過,解決方案還是需要通過特殊的病例來進行體現就可以了。

不過就是從細節處見真章,未必需要真實,只要自己知道哪些東西該寫,寫上去能突出主角比以周成為原型的配角陸成更勝一籌即可。

以如今自己的知識底蘊,把這些點寫出來,還是頗為容易之事。

而經過周成這件事,讓楊弋風自己對醫學小說的寫法,有了一層更深的體驗。

那就是寫小說,未必要完全拘泥于現有的格式和內容,網絡小說其實就是一種消遣性的文學,可以寫得很精通晦澀,也可以寫得很直白。

隨著網絡小說的發展,現在越來越注重的是日常和代入感,說起來,也就是說,讓讀者聚集于故事的能力,讓他融入到故事中來。

讀者也越來越反感于裝逼打臉,就好比醫生文,就不會存在太多的裝逼打臉情節,但也受到了讀者的青睞。

因此,這說明,網絡小說具體怎么表現,其實沒有個格式化的定數的。

把人物寫好,家常嘮嗑,和讀者聊天互動,也將是一種極好的寫作方式。

只需要謹記能夠讓讀者有期待感,在讀的過程中不要覺得晦澀難懂,那就是一本好小說了。

楊弋風的悟性還是蠻高的,代入感這個東西。

才是他要琢磨的。

他現在的小說成績能夠達到現在這一步,不就是取之于現實,超出現實,但在現實中,又可顯現,讓讀者感覺到了故事情節的真實性,然后再加以加工和塑造人物角色。

以真實人物為藍本,就更加具有親和力。

所以,楊弋風這回并不單純地去找那種具有獵奇性質的病例了!

特殊病例是很有寫頭,寫得好,甚至能夠讓看書的同行們都耳目一新。但是,全篇都這么寫的話,那不過就是重復訴事,完全沒什么看頭。

他覺得,自己可能可以好好地去挖掘一下常見的病例,用不同的表現形式進行表達。

只要能夠用合適的方式把讀者帶進故事中來。

這就是好故事。

不過,楊弋風本來是抱著這樣的心理,可意外的情況就是,今天在看病例的過程中,卻正好又撞到了一個罕見的病例——

這不就更加巧了么?

骨折在骨科屬于常見病例,骨缺損也不罕見,但是大段的骨缺損,而且還是因為外傷導致骨段消失的缺損。

俗話講就是骨頭都不見了,這可是不常見的事情。

“哦,是這樣啊,那弋風哥是不是也看到了27床這個病人啊?”周成也能理解楊弋風。

楊弋風絕對稱得上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但是再天才,也會受到閱歷和人生經歷的限制。

就好比,周成覺得自己的技術,現在肯定已經不算差了。

但是他和羅云比起來,在境界上,就還是具有一定的差距。

那是因為羅云的見識比他廣,對醫學的體悟,比他更為深刻,受到的教育,經歷的事情,也比他的層次更加高。所以往往可以一針見血地說透一些診療過程的實質。

雖然可能這些并不是本質,但對現在的周成而言,羅云的一些見識和說法,已經是觸及到了醫療之外,或者說是診療之上的一些東西了。

這是周成目前做不到的,但周成也不強求。

周成接著繼續說:“這個病例,我也從來沒見過,所以很好奇,都沒忍住等查房就想去提前看看了。”

周成自忖,自己在臨床上,矜矜業業地做了兩年的住院醫師,常規的骨科急診都見識了,但這樣的開放性骨折和創傷,還真的是聞所未聞!

甚至,連怎么造成這樣的骨折受傷機制,都沒搞明白。

這么罕見的病例,周成自然想早點見識一下的。

楊弋風也點頭道:“說實話,我也沒見過。”

“骨缺損倒是很常見,但一般情況下的骨缺損,大多都是因為手術或者其他原因,導致了截骨產生了骨缺損,這樣的外傷性缺損?”

“而且還缺損了這么大?”

“真沒見過。”

楊弋風一邊摸著頭,一邊與周成并行。

兩人都發現了對方有同樣的目的,便一同去了病人的床旁。

進到了病房后,周成就發現。

病人是一個中年男性,大概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高瘦的身材。

他眼神并不深邃,甚至還充斥著難以訴說的單純。但與他眼神不相稱的則是,他手臂上紋著青龍,看起來是個體面的社會人物。

只這樣的社會人物,青龍紋身卻已經不太完整,有些地方的顏色褪掉了,也不知道他為何沒補上。

在他旁邊坐著的人是一個中年婦女,與他同齡,身材不好形容,保守點可以說一句胖。

看到周成和楊弋風后,他便讓自己的老婆把自己給搖著坐了起來,開口就問道:“醫生?你們兩個應該就是我的醫生了吧?”

周成點頭,主動回道:“是的,我們都是蔡東凡主任組的醫生,以后也是你的主管醫生,不過主要和你接觸的醫生,還是向海濱醫生。他是你的管床醫生。”

“你如果有問題的話,找任何人都可以。”

以前,27床是歸周成管的,但現在2527床,分給了向海濱,其他的床位,則是杜嚴軍和張正權管了。

向海濱不是骨科的,所以管的床位若是太多,怕他照顧不過來,出事情。

所以讓杜嚴軍和張正權都多管一些。

“昂。”紋身男馬上激動地說:“你們可算是來了。”

“昨天我問了半天,值班醫生就對說我的醫生不在科室里,我讓他辛苦把你們叫來科室,但他說是周末。”

“你說這搞得?醫生還有周末?可把我急得哦,你說我來醫院就是找醫生的,醫生還不在,這算什么事咯。”

“我進來之后,就是有值班醫生過來看了一眼后,就沒人管了。”

“唉,是真的搞不懂你們醫院。”他吐槽著,語氣稍微殘留著一種社會氣息,但話里面的味道并不沖,比起一些更加體面人的陰陽怪氣要好很多。

他老婆則是一個身材‘稍稍有點’發福的中年婦女,一邊搖起他的床位。

一邊罵著病人:“你少說幾句沒用的咯!”

“你說說你,一整天的,有用的事情一件就沒干過。”

“讓你坐公交你不坐,非要騎你的那摩托,而且還要開咯(guo)快,這下好了咯,大腿骨頭都開得沒得咯。”

紋著青龍的中年可能也有點愧疚,也許是被生活磨滅了太多的血性。

周成就解釋道:“是這樣的,這位大哥,我們醫生周末也是會來科室里的,我們昨天早上還在病房里的,還看了一天門診,病房里有值班醫生二十四小時守著。”

“我們昨天看門診看到了下午的五點半,這樣的情況下,除非是那種要命的急診病人來了科室,必須馬上手術,否則的話,我們周末也是要休息一下續命的。”

“你這是?怎么受的傷?”

紋身男他還頗為客氣地對周成說:“就是昨天騎摩托車撞的。本來我們是去的縣醫院,還進了手術室。”

“但那里的醫生說我的骨頭都不見了,說我的骨折很特別,可能是幾十年都遇不到的那種,他們處理不了,把我的口子縫起來了,就讓我轉院。”

“我就來了你們這里。”

也不知道是他的心大還是怎的,在說起自己的骨折是幾十年不遇時,還頗為有點驕傲,也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病情有多嚴重。

還覺得自己受傷得很特別,好像很拽似的。

周成和楊弋風還沒說什么,他老婆就罵了起來:“你這個特別有什么用啊?”

“真的是。”然后看向周成:“醫生,我老公這個要怎么搞咯?骨頭都沒了,那以后要怎么走路啊?”

“還有就是,他是不是這里痛麻了?所以就不知道痛了啊?我看他好像比其他幾個床位的手術后的病人還要輕松一些。”

病人馬上說:“對,我除了這只腳沒力氣,真的不覺得怎么痛。”

“他們都說莪不怕痛,我也這么覺得。”紋身男有點自得。

楊弋風的眼睛翻了翻白。

周成則解釋說:“你的骨折因為骨質存在大段缺損,因此骨折斷端沒有了別人骨折斷端的摩擦,形成了不連續性的大缺損,所以可能不會有太多的疼痛感,再加上我們已經進行了鎮痛處理。”

“所以疼痛的感覺其實還好。不會覺得特別痛。”

說到這,周成繼續問:“你剛剛說,你之前在縣醫院做了手術?那你怎么不繼續在他們那邊住院治療呢?”

這個病人,雖然罕見,但罕見的病例肯定也難纏啊,后果更是難以預料。

收治越罕見的病人,除了辛苦,還麻煩,遠遠不如常見的病例那么輕松。

紋身男就說:“那邊就是縣醫院,醫術差,看到我的骨頭不見之后,當時就不敢再搞了。建議我轉院來。”

“然后我就被轉運到了你們這里。昨天那個值班醫生還讓我轉院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和附屬二醫院,那我怎么可能去哦?”

“上次我媽媽去那里住院,也是骨科,就三四天,報銷后還沒了八萬。簡直燒錢,我不去,也相信你們這里能把我搞好。”

“你們都是三甲醫院,但花錢卻差了太多!”紋身男的嘴碎碎念叨著。

說到三四天八萬的時候,非常夸張地給周成兩人做了個手勢。

楊弋風聽到這話,繼續翻了翻白眼。

都是三甲醫院,為何收費會有差距?你就心里沒一點逼數么?

但未開口說話,心里逐漸地開始對病人鋪人設。

周成聞言,就繼續說:“你現在的這個情況很嚴重欸。我們這里雖然也是三甲醫院,但是和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和二醫院的差距是很大的。”

“而且我們這里的其他病人的病情大多只是骨折,那做一個內固定把骨頭固定起來就可以了。”

“你這骨頭都沒了,你想過可能的后果嗎?要從哪里去把這一截找回來?”

“如果找不回來的話,你以后就再也走不了路,甚至連腿都有可能保不住!”

周成覺得這位大哥簡直心太大了,也不知道真的不怕,還是無知者無畏。但周成必須要和他說明事情的嚴重性,如果病人和家屬一直都是這樣的心態,覺得這就是一個小疾病的話,那后面肯定是會出問題的。

周成可不是單純地嚇他們,而是他這個股骨,從小轉子下3cm處開始,到股骨內外側髁上4cm之間,中間至少有十幾厘米的空缺。

甚至可能有二十厘米!

別人的骨缺損,一般也就一兩個厘米。

那做一個內固定加植骨就可以了。

但他?

周成即便是擁有完美級的骨缺損移植術,都覺得很是麻煩。

中年就大大咧咧地說:“醫生,這骨折不是有你們醫生來想辦法的嗎?”

“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們啊,不然我來找你們干嘛?”

“骨折也不怎么可怕,我都上網查過了,說是為數不多可以完全恢復的病。沒什么問題的。”

“我才不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呢,那邊的醫生和護士都吊得很,不搭理人就算了,還死貴!”

“還是這里好,從我入院到現在,已經至少過來了七八波人來看了。這多熱情?”這位大哥還看得很開,也不知道上網查了些什么。

周成頓時就發現,楊弋風此刻看向了自己,滿眼都是復雜之色。

似乎也不知道該問些什么好了,只是在用手去輕輕摸了摸大腿中段做簡單體查時,軟趴趴的。

病人還有些害怕,不斷地遠遠地吹著自己的大腿,生怕被楊弋風弄疼。

看到這一幕,周成和楊弋風就把病人的老婆給叫了出去,覺得這件事啊,還是由他老婆來告訴給他算了,他們兩個,和病人好像有一些溝通障礙。

出了病房,病人的老婆就道:“醫生,你們就直接說吧,我昨天就知道了,我老公這個情況很嚴重,只是他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根本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這個,真的要截肢嗎?”中年婦女面無表情地整理了自己微亂的頭發。

也很無奈,攤上了這么一個沒心沒肺的老公,平日里倒是逗比歡樂多,但是就是不記事,也扛不起事來,好像來玩笑人間的神仙。

在縣醫院的時候,也有人找過她,說他這個情況很難搞。昨天來醫院的時候,值班醫生就稍微找她談了一下,說很難處理。

有可能就要截肢。

只是她如何甘心自己老公就這樣被截肢了,那家里怎么辦?靠自己一個人撐起來么?

那她肯定撐不起啊。

男人不管怎么樣,也相對比同等條件的女人能夠掙得多些。

周成就說:“他這個情況啊,是很復雜的情況!”

“我剛剛講的話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

“這么大一塊骨缺損,原來的骨質已經不見了,無法用自己的骨質來填補,那說得不好聽點,那就要用很多錢才能把她填補起來!”

“而且,即便是補起來之后,也是沒辦法進行正常成年人能夠進行的體力活動,只能夠有正常的行走和美觀功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是一件非常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周成提前給病人家屬打了個預防針。

好歹病人老婆算是明白人,聽得進人話,不然的話,那就真不知道該怎么溝通了!

嬉皮笑臉著,總覺得醫生就是神仙,這樣的神仙才可怕。

“那大概要花多少錢?”中年婦女問出了最為關心的問題。

“如果你要做保肢術的話,而且還是那種不能恢復功能的保肢術的話,至少得往幾十萬考慮。”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而且具體要花多少錢,還得在術前仔細地進行評估了才知道大概。”

“最終的具體數值,還得術中根據實際情況來。”

“植骨材料很貴的,普通人,就植骨這么一點,一萬多!”周成一邊說著,一邊做了個比喻。

比了一個很小缺損。

人工同種異體骨的移植材料,那有多貴?幾千塊一包,明碼標價,能填的骨缺損,不如一個勺子那么大,那么深!

周成說了一個巨額數字后,又道:“他這樣的情況,很罕見。”

“而且最終還不會得到一個很好的結果。”

“好幾十萬?”這句話立刻就把中年婦女給嚇到了?

往后退了好幾步,整個人如同垮了一般地靠上了墻壁。

面露驚恐之色:“那我們哪里有這么多錢?”

周成見狀,又還是道:“不過,等會兒具體該怎么治療的話,你還是可以在我們查房的時候,再具體的問一下我們上級醫師吧?也有便宜的治療方法。”

周成不想把話說死,天道四十九,仍遁去一,還是要給人留一線生機的。

只是,這缺了的骨頭,如果要用植骨來填塞的話,那真的不是普通人的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即便是做腓骨骨搬運術,那也還要填很多把骨架給搭起來,最后這只腳,只有美觀和行走的功能,沒其他能力。

如果不是看到病人自己本身太過樂觀了,周成都不愿意說這么多!

只是希望他們能夠做好心理準備,病人的老婆也早點去做一下自己老公的心理建設。

截肢,便宜。

幾千塊就做下來了,但后果就是,完全失去一條腿。

即便裝了假肢,找工作也很難。

保肢,花費大,后果不一定好。

而且還不一定有人敢做。

如果病人和家屬沒辦法意識到這樣的嚴重性的話,那后續肯定會發生不該發生的醫療糾紛。

但這一切,到底該怎么搞,最終還是要靠蔡東凡查房的時候,再作定奪。

自己只是先過來打一打頭陣。

中年婦女心事重重地走回了病房,都沒對周成和楊弋風道謝。

再往回走的途中,楊弋風突然好奇問:“周成哥,你為什么不直接和病人談截肢的事情?他這樣的骨缺損,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樣的手術?”

這么大一塊骨缺損,你上哪里來弄這樣的骨支撐物啊?

周成聞言,眉頭稍稍一皺。

暗道自己剛剛就只想著去找解決思路去了,進入到了擁有骨缺損移植術技能的狀態,又忘記了,這樣子的骨缺損,可能就不是當前的醫學可以考慮的。

是的,如今雖然在骨缺損移植術上,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

但是,周成現在得到的移植術的技能,卻不是現實中可理解的。

楊弋風是真正懂行的人,而且還是骨科專科的人。

所以他可能會好奇自己的想法。

不過周成卻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解釋為好,就說:“我其實就是隨口那么一說,也總不能把病人保肢的唯一希望都給泯滅掉。”

“這種復雜問題,還是讓蔡主任他們想辦法吧,我可不敢多想什么。”周成整個人就變得很老實。

可楊弋風卻不是杜嚴軍張正權兩個人那么好忽悠的。

仍笑著追問:“周成哥,你應該還是有一定的想法的吧,你可不是那種隨口一說的人。”

這是周成留下來的一個話茬,若是溝通得好,楊弋風可能還能找到周成的破綻。

醫學交鋒,不論生死。

高手過招,先出手者會稍微處于下風!

周成便轉頭道:“弋風哥,不是我現在不說,而是不好說。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等會兒要不等交班查完房后,我們再來細聊吧?”

周成也不是說完全不愿意透露一下自己會的技能,而是一句兩句是真說不清楚。

而且,他若是說得多了,到時候楊弋風又是個特殊的存在,萬一在查房的時候,對蔡東凡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那周成要說這樣的病人,是有得治還是沒得治好呢?

說有的治,那誰來主刀這臺手術?

自己去上,這可是超IV級手術,屬于嚴重越級。

蔡東凡去上?

他蔡東凡也做不下來啊,周成內心里最好的打算就是,要么建議病人轉院,要么就是請人過來做會診手術。

因為這樣的超IV級手術,放在八醫院就是一顆雷。

也不知道昨天值班的董千盛到底怎么想的,把這個病人竟然收了進來,然后還不放他們組,反而安排到了自己的組上。

“好,也是!”楊弋風也看了看時間,的確是快交班了,也就果斷地不追問周成了。

只是心里暗自在盤算,假如自己要去主刀的話,自己會如何選擇……

只是,楊弋風不管怎么想,都是覺得。

這樣的病人,截肢的收益會更大點。

這么大段長條的骨缺損,那玩意兒還能夠保下來?

難道周成就真的是為了做這個手術,讓病人花費幾十萬,做一個條中看不中用的腿?就只是單純地好看?

如果追求好看,就大費周章的話,去裝個假肢,穿上褲子,不一個樣么?

保肢術后,即便是功能恢復了一些,他余生的身體狀況,能夠把保肢的錢給掙回來么?

今天周一,是一周伊始,不過嚴駭涵今天早上,再一次變得格外安靜,和這個月月初的交班完全不一樣。

交完班后,一句話都沒說,就帶人查房去了。

昨天值班的許巖林是他們組的,今天周一,又是他們的手術日,因此嚴駭涵快速查完房就開溜去了手術室。

如此的干脆利索地連蔡東凡和胡明兩個人都有點不太習慣。

好像最近,嚴駭涵開始不在科室里搞事情了,變得老實了,這還是嚴駭涵么?

不過,兩個人也沒多耽擱時間,各自找到了自己組上的人。

蔡東凡還笑著看向了羅云,一邊走向查房的病房途中,一邊問:“羅云,你昨天看門診,看得怎么樣?應該還習慣吧?”

在這個月之前,科室里就只有嚴駭涵組,有兩個人看門診,胡明和他蔡東凡,都是單打獨斗,病人量所以相對不足。

現在羅云補了位置,他又可以領先胡明了,雖然現在科室里已經不缺病人了,但是不缺病人之后,誰不想多收治可以挑選的高質量的病人呢?

羅云就說:“蔡主任,還好。”

“雖然好久沒看門診,略有些生疏了,但也還行。”

“蔡主任你放心,我只送進來兩個病人。并沒有占用很多床位。”羅云相當老實。

之前蔡東凡許諾了,只要羅云能夠拿到IV級手術權限,把關節外科的門診開設起來,他就給羅云三張床。羅云還沒這么貪心,只送進來了兩個病人。

蔡東凡很是錯愕地看向了羅云,小眼睛立刻一瞪:“你已經開始把病人收治進院了?”

這羅云,這么雷厲風行的嗎?

“那誰做關節的手術?”

蔡東凡問了,又感覺自己是在多此一問,如今的八醫院,除了羅云,誰還能做?

接著壓低聲音急切地不解問:“你已經拿到了IV級手術的手術授權了?我怎么不知道?”

蔡東凡站定,把整個組的人都帶著站定起來。

然后這話,就讓所有人都看向了羅云,目中透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之前的羅云,常規只能開展II級手術,III級手術,也只能偶爾做,還沒接觸過IV級手術,更別提授權了。因為八醫院目前可進行的IV級手術就不很多,蔡東凡都不做特別多的IV級手術。

而八醫院里,III、IV級手術的授權,都不是走的流程,而是根據職稱,醫務科來主動授予的,什么破格拿手術權限,那根本不可能。

羅云要拿IV級手術,肯定繞不過醫務科那一關,沒繞過那里,那醫務科就會給蔡東凡打電話咨詢到底什么情況。

但現在,蔡東凡完全就還不知道這回事,就覺得很迷。

羅云就點頭,平靜說:“是的,蔡主任,我把我之前在研究生時候的手術授權審批單復制了過來,然后我老師給這邊的醫務科打了個電話后,醫務科的領導們也就沒為難我,審批我通過了IV級手術的破格授權。”

蔡東凡立刻嘴角一扯,臉皮抽搐起來。

好嘛。

原來是你老師曾老出面了,還有以前在你讀研醫院的破格手術授權審批單,那里絕對是八醫院的上上級醫院,他們那邊都同意了審批。

八醫院的醫務科要是還為難你,那倒真是腦殼有坑了。

不過,還是讓蔡東凡不太理解的是,之前羅云好像沒給他講過這件事。

怎么羅云突然又蹦出來了個,以前就拿到了IV級手術授權的事情的?

還有,這無意中的凡爾賽,差點讓蔡東凡把自己的名字給改了。

周成和楊弋風都是露出了驚愕的目光看向了羅云,心里暗道,哦,原來羅云又留了一手……

只這些,在杜嚴軍和張正權二人心里,羅云的身影頓時高大上起來,身份地位一下子和蔡東凡平齊了。

創傷外科的IV級手術就那么點,蔡東凡能做的就那么點的一點點……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的。

蔡東凡于是趕緊結束這個話題,捏了捏嗓子,小眼睛滴溜溜一轉說:“嗯,關節的病人,你看情況安排就好了,我們先去查房吧。”

趕緊結束對話,免得受傷更深。

而因為這個插曲,則是讓蔡東凡帶人查房的節奏變得更加快了些——

25、26、27床的管床醫生是向海濱,并不是杜嚴軍和張正權。

向海濱就沒提前來科室多久,臨時大概掃了一眼診斷,所以,向海濱也沒意識到,原來自己分管的病人,到底會有多難纏。

25、26床都是常規即將出院的病人,蔡東凡帶人走馬觀花,不斷點頭說好好好,就混過去了。心里都盤算著他們的出院日期。

蔡東凡很快就帶著羅云幾人來到了27床前。

“這個是股骨骨折的病人,有骨缺損。昨天急診入院的,還沒做手術。”向海濱簡單地匯報。

蔡東凡聽到是新病人,就立刻一邊取片子一邊問:“術前檢查做了哪些?”

向海濱就稍稍低了頭:“病人昨天下午入院的,就還沒來得及看。”

“好好完善術前檢查,如果沒問題,就早點安排手術。”蔡東凡看著向海濱,也沒責罵他。

只是,蔡東凡剛說完,一旁的羅云就馬上用手碰了碰蔡東凡,示意他等會兒再說話,然后把平片往蔡東凡的眼前一擺。

蔡東凡提起片子一看,蔡東凡的小眼睛就立刻嚇得睜大了幾分,差點來了個自己給自己開眼角的免刀手術!

眼角都差點裂開了。

然后一把捏著羅云就走向了門口邊上,壓低聲音,狠狠地問。

“臥槽,這個病人是誰收進來的?”

“是你嗎?”蔡東凡都差點直接罵娘了。

蔡東凡以為是羅云,但此刻心里大罵羅云簡直亂搞,雖然羅云是要去做關節相關的手術,但羅云好歹也要選一些他熟悉的啊,這TM的和關節有關系?

這樣的手術你也要我給你兜底,那你不是故意在害我嘛。

羅云就說:“昨天是嚴主任組的許巖林值班,應該是董千盛副主任收進來的。”

“我都沒看過這個病人,不然早就會和蔡主任你匯報的。”羅云忙保證。

羅云此刻也是頭皮有點發麻,這樣的病人,收進院?

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么?

他能有這么腦殘?

蔡東凡立刻罵街起來:“難怪嚴駭涵今天早上跑這么快,原來是做了這樣的虧心事!次奧。”

“董千盛這小子什么時候變這樣腹黑了?”

然后,重新走進,到了床旁,無視周成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對病人和家屬說:“你們現在的情況,很嚴重,你們知道嗎?”

病人點頭,但此刻神色嚴肅了不少:“蔡主任,你們這里的小醫生大概和我談過了,但我還是相信你是主任,你見多識廣,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希望蔡主任可以妙手回春,把我的這條腿保住,我一定會念主任你的好的。”紋身男肯定是被自己的老婆交待過什么了,因此此刻說話也沒那么大大咧咧,至少鄭重起來。

蔡東凡忙回:“如果你們有保肢意愿的話,我建議你們轉院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否則的話,還是考慮截肢吧!”

“這個骨缺損太大了!”

蔡東凡心里很有逼數,不打算碰這個鬼東西,這超出了他的能力,甚至蔡東凡覺得,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里,會不會有教授敢做都未必!

可這話,那中年紋身男就急了:“欸,醫生,我這個情況,不就是骨折么?”

“還要轉院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啊?”

“我就是不想跑那么遠,才來你們這里的。”

“昨天那個董醫生也讓我轉院,我也不同意,我就相信你們醫院欸,你們為什么非要我轉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

“而且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里,做個什么手術都比這里貴多了。去年我媽去換了一個髖關節,花了七萬多,報銷后。”

“我是不敢去那里了。”中年紋身男一臉后怕地搖著頭。

對于普通的家庭,這么多錢,也都不是一筆小錢了,咬牙能夠拿出來。

但他自己都只能買摩托,能有多少錢呢?

蔡東凡深吸一口氣,很正式地道:“你這個情況,可不是單純的錢的事情啊。”

“而是,這么一大塊骨頭,都沒了的話,到底該怎么把它填補起來。這才是麻煩。”

“你這種情況,我也只見過一次,不過那個病人的缺損,只有5cm,當時是02年,花了十多萬。”

“那可是零二年的十多萬啊。”

“你這個有20cm以上!”

“如果要保肢,按照這個比例算的話,也得好幾十萬了。而且你這種情況,骨端距離太大,你有錢都未必有人敢做這樣的保肢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這個病人如果保肢意愿強烈的話,那必須把他送走。

中年男子頓時被蔡東凡的話給嚇到了:“這?”

“要這么多錢嗎?”他明顯是不覺得自己是要截肢的,不就是撞了一下么?

沒什么其他問題,人也沒事,就骨頭斷了和不見了而已,再固定起來就好了啊。

蔡東凡道:“這可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只是錢的問題,而是要怎么做,如何做?能不能做的問題。”

“我反正是建議你,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或者魔都京都去看,這樣的罕見疾病,他們那邊的處理經驗肯定多些。”

蔡東凡也發現,這個病人天生有一種樂觀的精神。就只聽到了錢的問題么?

你以為有錢,就能解決這樣的事情了么?

這么超大段的骨缺損,蔡東凡是真的完全拿不下來,但是,這樣的病例,在創傷外科的學術會議上,倒是時常有看見,但那些的缺損,十幾公分已經是極限了!

現在這么長的骨缺損,估計那些頂級教授才會覺得有意思,才會覺得很有挑戰性吧?

病人更加急了:“醫生,你得給我想想辦法啊,我們哪里有那么多錢去魔都和京都看哦?”

“你一定要再給我想想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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