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星犯了一個實習生都不敢犯下的錯誤,實習生最多也就是撿一下掉了的器械,但景觀星卻是直接抓了周成的手。
還好現在的周成,手里沒有拿刀,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可著實,周成的操作,讓他難以費解。
周成的手,十分有力,任憑景觀星的緊握,保持著紋絲不動!
胡線和就站在了景觀星旁,雖然心里也是驚駭莫名,但也還是默默地也抓握住了景觀星的手腕,用力地掰扯了一下。
心里暗說,景教授,雖然你是創傷外科學組的組長,也是創傷外科很有地位的教授,但是這里是在外院啊,你如此失態,還是有點不太妥當的。
如果按照嚴格算,你這么直接去抓主刀的手,都能算作是醫療事故了。
鄭主任和薛修德也看向了景觀星。
景觀星后知后覺地默默松開了自己的手,但是目光仍然聚焦在了周成那里。
手術不是兒戲,操作更不是玄幻和魔法,是要講道理的。
股骨四周,繞著各種各樣的肌肉組織層,即便是切開復位時,想要繞鋼絲,也得靠公式來輔助,這還只是繞一個圈。
你這多圈下來,毫無阻滯地就直接從上而下的旋轉出頭。
這肯定是說不過去的啊,你拿骨周的軟組織當作了什么?
周成想了想,看了看四周都是期待的神色,就低聲解釋說:“景教授,很抱歉,這個問題,我現在不便回答。”
“額!”已經松開手的景觀星眨了眨眼。
“是不便說?”
并未責怪,也不敢。
如今的周成,又不是只是個簡單的碩士研究生了,也不是個簡單的小醫生,他是會做課題,實力很強的醫生,已經算得上是與他們都能夠不遜色之人。
別人能不能操作,你就看好了,再刨根問底,誰給你的勇氣?梁妹妹?
一種操作,要不要解釋,該如何解釋,是與操作人是誰,直接相關的。
周成若一文不名,做出來別人看不懂的操作,自是要多多解釋一番的,因為別人看不懂,而且責任要別人擔任,所以需要知道你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但那是以前。
如今,周成不僅僅是靠著自己的實力,得到了桂老的認可,還單打獨斗地搞出來了一個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的臨床課題。
即便是胡線和那邊的新晉課題,也與周成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在這樣的基礎上,周成自然可以選擇不答,甚至可以以課題機密來堵你的話。
周成就想了想,回:“景教授,是還不到時候。我們還是繼續手術吧。”
胡線和也趕忙說:“景教授,今天的關鍵是這臺手術,也不是追究因果和學術討論,不如我們再抽個時間再慢慢探討這個問題吧。”
“我目前還是覺得,小周的操作,是極為順滑,不存疑惑,與手術質量不造成影響的無關話題,就不需要浪費時間了吧?”
雖然余橫被周成‘賣了’還在幫忙數錢,但不可否認的一件事情就是,周成是實實在在地幫助了余橫進行課題思路的指點的。
而且還給了客觀的輔助工具,那種特殊縫線,該用還是得用,雖然最終會是對周成搞出來的縫線做推廣。
但這個臨床課題的影響,仍然是巨大的。
薛修德大抵是知道周成在盤算什么,也就開口幫腔:“景教授,小周要說的話,我大抵是知道怎么回事,如今的確是還不到時候,不便說明。”
“手術結束后,我們可以私下里聊聊。”
“抱歉,是我冒昧了。”胡線和的話,景觀星可以不搭理,但是,薛修德的話,一定程度地代表著魔都九院。
周成如今就是身在魔都九院,如果真要刨根問底,不利于兩個兄弟單位之間的和諧關系。至少不利于表面維持的和諧關系。
其實手術做到這里,基本上是已經接近了尾聲!
周成把鋼絲串繞而過,兩端有克氏針作為輔助固定點,正好形成多八字形的捆扎固定,格外牢靠!
用鉗子輔助擰緊鋼絲的兩端后,再透視了一次。
可以看到,骨折線被鋼絲緊緊纏繞住了,正側位顯示,鋼絲與骨質表面,都不存在空隙,證明里面沒有夾住軟組織,導致軟組織的溶解與壞死情況。
然后馬上拿來了大力剪,剪短了鋼絲的殘端,并且把殘端彎曲,小心地收入到了軟組織內,緊接著再把克氏針的尾端也給剪斷——
到此,再透視了一次,觀察殘端曲線的收攏情況,一切都恰到好處,這操作并不再難。
到了這里,周成又是趁著患者還在麻醉的時候,把患肢上下左右地進行晃動。
骨折時,如果晃動患肢,會存在反折、晃動、骨擦音、骨擦感等情況。
之所以會要求嚴格固定,就是避
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而除了觀察骨折線外,這種簡單的查體,也是確定骨折固定穩定程度的一種重要方式。
不過,看到周成這么擺弄,可是把其他人都嚇得夠嗆。
但也仍不敢開口,正如之前,周成已經不是普通的小醫生和下級,這臺手術之所以能夠進行到現在這種地步,全靠了周成。
否則的話,還是只能夠做傳統的內固定術式,術后住院時間必然要延長。
周成擁有iv類手術及新術式的授權,而且周成是第一個獲得新術式授權的操作者,他如今這般,毫無問題。
周成這般后,才緩緩出了一口氣,道:“目前來看,骨折的固定情況還是頗為滿意的。鄭主任,我這般活動,反常運動,骨折都未有松動情況,應該是能一定程度地避免術后內固定器械松動的風險了。”
“后續,隔日下床還是有點冒險,不過在術后幾天,在拄拐的輔助下下床活動,是沒問題的。”
“若病人能夠推掉之前安排好的會議,自是最好不過,一切都是身體為重。患者已然年邁。”
“如果不能推脫,那么鄭主任您就聯系我給你給的那個電話,到時候那邊會送過來一輛比較特殊的輪椅,其實也可以稱作行走輔助器!”
“這也是比較好的一種行走輔助裝置,轉為骨折、關節置換術后行走康復設計的,目前仍然是在試用階段,不過因為是外輔助裝置,因此已經在了臨床試用階段。”
鄭主任聞言,馬上下臺,退開幾步。
收拾傷口的事情,自然有人做。
同時,景觀星等人也是紛紛退開了手術臺。
鄭主任先后地與景觀星、胡線和、薛修德等人握手道謝,然后又才鄭重地與周成握手,道:“小周醫生,我代表個人,也代表林老先生及家屬對你表示誠摯的謝意。”
“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出去,見見林老先生的家屬。這是他們特意交待的。”
薛修德聞言,也是催促道:“小周,去跟著鄭主任,見見吧。”
鄭主任能夠把周成引薦給這位老先生的家屬,這可是一件不錯的好事情,這位老先生的人脈,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政界、商界,都有不錯的聲譽與地位。
周成想了一下,還是搖頭拒絕了:“鄭主任,謝謝您的好意,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今天真不便,我從沙市帶來的師弟,還在下面等我。”
“今天的手術,還是多辛苦了幾位老師。我師弟這邊,還有比較重要的事情,我得去處理一下。不然的話,我的師弟被我帶來了魔都,又置之不理。老師會罵我的。”
周成自然不會因為做了一臺景觀星等人都做不到的手術,就得意忘形到忘記了自己的事情。
關系,人脈,誰都愛,但是于他現在而言,多余的人脈,其實沒有必要那么專注地去經營,雖然不能全靠著安若與自己的老師們。
但他們都是自己既定的人脈,與再發展冗余的人脈相比,做事情明顯更重要些。
黎重岳的能力不錯,如今正是左右搖擺階段,若能把他收下來,自己就多了一個真正可以和自己做實事的人。
“你的蔡老師?”薛修德多問了一句。
“嗯。”周成點頭。
薛修德自是也知道蔡東凡的,而會知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醫生,就是因為周成的緣故。
“鄭主任,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就去送送小周,你去與病人家屬再多交涉一番?”薛修德再次幫周成說話了。
鄭主任腳步猶豫,最后神色堅決起來:“我得先送送小周才行,反正手術時間,也不差這么一點。”
“那我們也就一起下去吧。”景觀星和胡線和二人都是看向了薛修德,心里要問薛修德的話,并不少。
于是,幾人就都先朝著更衣室而去。
鄭主任沒換衣服,但是周成、薛修德等人,都換上了自己的便衣。
鄭主任套了一雙鞋套,一路送到了地下停車場,而且出了電梯,仍低聲交待說:“小周,這一次的辛苦勞務費,是直接走打卡的,具體的事宜,你可以問問薛教授,我就不便多言了。”
周成真正在意的,自然不是這個,但有,對于如今有點窮的他,也是一件大好事。
“謝謝鄭主任。”周成道謝。
不過薛修德就講了:“鄭主任,這可不許不講規矩啊,小周是緊急趕來的,不說來回的機票,這住宿、食宿費用,該給的還是得給。”
“可不能欺負小周年輕,不諳世事,就不管了啊?”薛修德一副開玩笑的語氣。
但鄭主任等人卻是懂行情的:“這是自然。薛教授您不提,我也早就想到了,一定不會讓小周醫生吃虧的。”
“就看小周醫生后續怎么安排,都是可以的。”
周成則忙說:“鄭主任,我本就打算這周末就來魔都的,這不過是提前了幾天而
已,這就不用了。”
薛修德碰了周成一下,笑罵道:“小周你可真是實誠。”
“鄭主任,你就留步吧,你還有事情要忙,我們就先走了,科室里也有一大堆事。”
“那我就不遠送了,今天的事情,多謝幾位教授,還有小周醫生了,這周末,最遲下周末,我一定略備薄酒以待。辛苦。”鄭主任是真有事。
也或許是那位林先生,對他真有知遇之恩,因此就忙趕回了電梯,往上而去。
周成出電梯口,看到了之前那臺車,還在那里。
“小周,你等會兒,怎么安排?是又回沙市,還是就先在魔都,不走了?”薛修德問周成去向。
“我把師弟帶來了,自是還要送回去的,本來還想帶他漲漲見識的,可沒想到,連手術間都沒進得去。”
“應該還要幾天,才能再來魔都。在沙市還有一些事情要安排下去。”周成回道。
這次來魔都,純屬意外,他在沙市還要幾天安排一下。
“好,那我們等會兒一起吃個飯,你先和你師弟一起轉轉,我和胡教授與景教授,隨便聊聊天。”
“我等會兒通知你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吧。”薛修德就主動替周成擋住了胡線和與景觀星。
“我們一起送小周上車吧。”景觀星建議。
畢竟周成也是替他療過難的,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景教授、薛教授,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你們忙自己的,我們自己找地方去熘達一圈。”周成忙擺手,然后小跑著往車的方向。
面子是靠掙的,不是這么給的。
但即便周成這么說,薛修德等人還是走向了周成的車旁,看著周成上了車,薛修德教授還說:“小周,等會兒記得看信息,一起吃飯。”
周成也就只能搖下車窗回:“謝謝薛老師。”
然后車就開走了。
景觀星連轉身都沒轉:“薛教授,剛剛最后一步的時候,小周說有不便說的話,到底是什么啊?”
胡線和也投來好奇的目光,期待的眼神,毫不收斂。
薛修德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接著才用很是沉靜的語氣,開口:“重塑基礎解剖理論。影響太大。”
“如今的他,還不適合提出來這個觀念和看法,今天若非事情特殊,估計小周也不會炫技這一手。所以,麻煩景教授和胡教授,務必幫忙保密這個話題。”
“年輕氣盛,還只該是心里事。”
“拜托了。”薛修德微微抱拳。
在薛修德對面,景觀星和胡線和兩人都嚇得一陣趔趄。
重塑基礎解剖理論,這小周內心所向,全然不是華國的頂峰殿堂啊,而是至高榮譽,難怪他講如今不便說。
底蘊太薄……
沉吟片刻后,景觀星鄭重說:“薛教授,小周若覺得自己有這個勢頭的時候,請務必相告,我雖不才,但一定盡全力相幫!”
薛修德愣了愣。
胡線和低聲說出了薛修德心里話:“不要臉。”
景觀星假裝沒聽到,陰陽怪氣:“這是我們兄弟單位內部的事情……”
胡線和就罵罵咧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