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主任,病人在哪間手術室?”周成并未接過盧彬的話,就感慨人生,臉上也沒太多表情,沒有過多的憤怒,也沒有恨世嫉俗。
“在手術室12間,周醫生。”
盧彬轉頭:“不過估計,我們現在骨科的問題,都已經處理完了。我也得趕回去一趟,和病人人的家屬好好解釋一下。”
截肢雖然是做了,為了保命,得到了家屬的知情同意,但是操作完成之后,還是要再去做個交待的。
“周醫生,我們一起走吧。”
周成也沒多說什么,然后也沒人再攔著兩人,兩人就直奔常市中醫醫院而去。
與此同時,手術室外。
一位身著西裝,打著領帶的中年男子,聽完了一通電話后,右手死死地把手里的電話給摳住,缺血之下,手指指腹及側面的顏色由紅變紫,然后再變得蒼白無比。
在他旁邊,一個婦人雙目通紅,此刻牙關緊咬。低聲抽泣不已。
過了好一會兒,男子看了看時間,然后說:“我得去單位一趟了,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沒處理。”
中年男子這是在給自己的老婆解釋。
婦人聞言,偏過頭來,聲色嘶啞:“方楚君,你到底要忙到什么時候?現在女兒都已經被截肢了,你還只知道工作,你的心里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
“媽住院的時候,你不管,你女兒出了這么大車禍,你也不打算管?!”
“你是不是只知道你的工作?”
中年男子,聞言,頓步,身子微微顫了顫。
“我只能用我的空余時間去管,我也沒辦法。但是我真抽不出來那么多時間,我現在還有緊急的事情要處理。”
“這些年,辛苦你了。”叫方楚軍的人,說完,閉上了眼睛,然后毫不猶豫地往醫院下面走去!
婦人也沒撒潑地追上去,而是在中年男子離開了大概有十幾分鐘后。
撥了個電話過去:“我們離婚吧,這樣的日子,我實在是受夠了。女兒是我的全部,你不愛她,我愛,她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歸我,你不和我搶吧。”
“牧音,你聽我說,你和女兒,我都愛,但是,我們現在正在做一個很大的扶貧項目,我作為主管的人,我必須得到場。”
“我忙完,再過來陪你和女兒,你不要沖動。”對面的人,非常冷靜,只是在講問題,并沒有帶上任何的情緒。
“我不要沖動,我什么時候沖動了?你女兒因為你,被人把救她的醫生,堵在了門口,你屁都不敢放一個是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女人的情緒稍微有點爆發了。
方楚軍眉頭狠狠一皺,左手捂住了額頭:“牧音,這個徐凱然,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還能不知道?”
“上次,是媽突發了腦梗,必須要緊急監護處理,送去了常市第一醫院后,那邊的主任只能空出來一張床,你也知道是誰了。”
“本來,還有高干病房,也有icu的,有空床,但被預訂了,這件事,你怎么說?那徐凱然的家庭,又不是非與之輩,最后不是書記親自出面把這件事壓下來,這件事你覺得要怎么鬧?鬧到沒完了嗎?”
“牧音,人在有能力,有經濟實力的時候,就講究一個名聲,一個孝道。那件事,它本身就不厚道。”
“那和女兒有什么關系?”叫牧音的婦女情緒徹底爆發了。
“她還只是個孩子,那又和我們有什么關系?你就是個慫包。”
方楚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再繼續給牧音冷靜分析:“那女兒截肢,與方楚軍,又有什么關系?你怪他把盧主任口里的周醫生攔住了嗎?還是他把盧主任給拖住了?”
“常市中醫醫院,是不是除了盧主任,除了那個周醫生以外,就開不下去了?”
“如果能找到他的毛病,你以為我會坐視不理嗎?”
“牧音,我還告訴你,那個徐凱然,之所以不往上鬧騰,一定程度上,也是在看著我現在做的事情的面子上,他們沒鬧,已經是給了面子了。”
“但這種事,心里有恨,那是必然的,伺機報復,各看手段。如果要用陰的,你能怎么辦?你能不著痕跡的把人殺了還是關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現在是法治社會!”
“你以為我不想宰了那個畜牲嗎?但是假如這么做了,你如何能夠保證女兒不會受到非意外之外的傷害,這次還只是一個意外。”
“這次還只是徐凱然的舅舅,那下次呢?他父親呢?他伯父呢?你想過這些問題沒有?”
“而且,這件事之所以找不到他徐凱然,是因為徐凱然本來一貫就是在常市里做出來了這個人設,他就是為了報復!”
“但別人都是在規矩內報復。”方楚軍,冷靜到了不行,給牧音分析著事情的利弊和重要性。
與此同時,電話的另外一頭,牧音哭得已經幾乎有些絕望了,慢慢靠著墻壁,蹲下去時,想象著自己的女兒,以后可能就沒腿了,甚至可能還會變成植物人。
她也很絕望,大吼一聲:“啊!”
“牧音,冷靜一下,事情還沒到最后,還不好定論,我們先想女兒的病情,先活下來,然后再想其他辦法。”
“徐凱然那邊,我還在搜集細節,還有這一次的車禍,到底是不是意外,如果我發現了任何疑點,他徐凱然,該受到的處分,半點逃不掉。”
“另外,他還會承受來自一個父親的怒火。”
“你別把自己氣壞了,想著女兒,等會兒手術結束,醒來,第一時間想要見到你,第一時間想要吃東西,想要被鼓勵,可能還會害怕。”
“我會盡快趕回來,但如果我還沒趕回來的時候,希望你能夠讓她不要孤單。”方楚軍說完,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市長,我們現在直接去開會的地方嗎?”
“嗯,先把會開完。然后把接待程序做好。”
“小王,對了,你過兩天,等那個考察團走了,你給我安排準備一輛房車,最好是燒氣的車,我打算開車去自駕游一下。放松一下心情。”方楚軍對自己司機交待。
叫小王的人勐地踩了個剎車。
你女兒成這樣了?你去自駕游,放松心情?
但緊接著,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開口。
“記得這件事。”方楚軍把背,緊靠在了皮椅上,慢慢地閉上了雙目。
與此同時,周成和盧彬二人,也是到了手術室里。
手術臺上,楊弋風一絲不茍地問巡回護士,要著各種各樣的器械,患者的胸腹部,從中噼開,里面的腸管、肝脾,一覽無遺,身體偏正中處,赫然是主動脈暴露在了眾人的視野里。
而在下肢端,兩個團隊都在做著截肢后的清理操作,修整殘端,打薄肌肉,并且磨平著骨的殘端。
在手術臺旁,兩臺心外科的大型體外循環設備在運轉著……
與此同時,周成還看到,手術室里,還有透析的設備在緩慢地運轉著。
見狀,盧彬就主動走向了一個人,正是科室里的童主任,在問著什么。
周成掃視了一圈之后,就出門,洗了個手,并且讓巡回給他穿衣服。
手術室里,光是巡回護士就高達五人,看著現在,周成卻突然要上臺,她們面面相覷。
楊弋風看了周成一眼,沒說話。
然后,骨科、胸外科,以及心外科的團隊,都是好奇地看了周成一眼。
最終,還是在臺上的一個人說:“給周醫生穿衣服。”
“好的,郭主任。”巡回護士馬上動作,開口的是骨科的大主任,郭主任,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周成穿好衣服,戴上了雙層無菌手套后,走向了楊弋風,說:“弋風,這邊的情況怎么樣?”
周成其實也是模擬了一些楊弋風的技能,但是肯定沒有楊弋風融會貫通,他已經看到了,楊弋風處理好了幾處腹主動脈的傷口,現在正在進行局部破損的縫合處理。
還有一段主動脈,內膜撕裂,估計得安排血管置換術。
“還算可以,現在狀態比我剛進來的時候好一些了,但是最終能不能保住命,還得另說,而且,現在,患者的頭部血腫,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常市第一醫院的神經外科正在往這邊趕。”
“之前,雙下肢大面積栓塞,大量的壞死物質回流,導致電解質紊亂,大量的肌酐等廢物堆積,就只能截肢了,現在情況好了些。”楊弋風一心二用,一邊和周成講話,一邊在認真操作,仿佛兩邊完全不造成影響。
“那就好!”
周成點了點頭:“神經外科,考慮什么診斷?致命嗎?”
“她運氣還好,顱內血腫只是個比較小的硬膜內血腫,但不排除有顱腦其他損傷,這個得專業的人來看,我沒空去處理。”
“胸外科的肺部挫傷,問題也不大,現在,血液循環在進行肝素化和體外循環處理。這樣的情況下,還是撐不過去的話,那就真沒辦法了。”
“顱內的問題,目前看,應該還好,患者雖然目前處于昏迷狀態,但考慮是血容量不足引起的,與神經性休克關系不大,現在血容量恢復一些后,血壓也逐漸穩定了下來。”楊弋風繼續解釋,在這個期間,他已經又是縫合好了一處豁口。
與此同時,楊弋風又說:“腎的缺血時間不能太久,否則會失去活性,我們先做個血管的臨時轉運吧。”
楊弋風很專業,他之前為了保證血容量優先供應腦肺等部位,所以就把腎動脈扎掉了,估計現在還有血栓,所以,他的把腎動脈先做一個轉運,臨時恢復腎內的血液供應,然后再考慮其他。
周成見楊弋風正在忙著,此刻,已經處理了許多比較致命的點,現在屬于是修補和搶救器官功能階段,便也舒了一口氣。
道:“那你處理這邊,我把截下來的肢體給移植上去。”
楊弋風聞言,愣了愣,手里的動作僵住了,慢慢偏轉過頭來。
與此同時,正在處理截肢后殘端的兩個骨科團隊,懵逼在那里。
他們為了保住患者的命,把截肢做了,現在周成在說啥?他要把截下來的肢體給重新移植上去。
我的大哥,咱們能不能不鬧?
你這樣會讓我們很被動的啊。
而且,已經截下來的肢體,那還能夠恢復活性?那神經還能用?你這不是強行制造難度么?
周成見眾人反應,各不一樣,雖然心里大抵是明白他們所想,可現在的他,是以指導員的身份來的常市中醫醫院,而不是什么下級醫生。
他擁有著所有等級手術術式的授權,屬于僅次于骨科大主任的手術主刀權,因此,周成也不必心虛什么。
就說:“在失血過多時,臨時扎掉患者的動脈,以保證重要器官的血運,使得動脈血進行重新分布,是屬于緊急避險。”
“因為肢體出現較大范圍壞死,而采取截肢的措施,使得血液循環及降低身體的清理負擔,也是急救措施的一種,這沒什么。”
“當患者的生命體征穩定之后,我們再把斷肢進行移植,即便只是恢復患者原有的外形,對于患者的美觀程度而言,也是比截肢更好的。”
盧彬的頭皮都麻了,然后不得不中止與童主任的交談,走過來,先和大主任郭主任打了個招呼,然后幫忙解釋說:“郭主任,周醫生是我們科室目前的指導員,理論和操作水平都很扎實,我們不如聽聽周醫生如何去處理如今雙下肢大面積壞死的策略。”
“再作最后的決定。”
叫郭主任的人,目光愣了愣,他自是知道周成的來頭不一般啊,而且也是指導員身份,否則的話,就算是盧彬說這話,他也開懟了,你什么東西?
把自己當神仙了?
周成則繼續說:“我們都知道,患肢血栓后,血栓再通,壞死組織及血液內的大量代謝廢物,重新灌注內血液循環,會導致不可逆的血管再通——灌注性的損傷,其損傷的本質就是。”
“代謝廢物對我們機體的正常細胞、清理系統、心肺及腎臟等,都造成強大的負擔,最嚴重,可以導致身死的情況。”
“這樣的情況下,是很危險的事情。可如果,我們如果善用到血液透析儀的話,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地避免這個問題。”
“我們如果能夠把下肢的靜脈回流中,同時置入多個靜脈的透析儀器,使得血液回流的過程中,清理掉多層次的代謝廢物的話,那么就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這個問題的。”
“我們不要小看透析儀器的能力啊,全身的血液透析,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情,我們的病人目前不需要全身的血液透析,因此,還是具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另外,這樣的手術,手術費用,耗費頗大,就不知道,患者的家屬,是否愿意承擔這個費用?”
透析一次,費用就不低,這種手術思路,完全就不是為普通人而準備的。
但沒辦法,周成心里很氣,很怒。
但是他氣的并不是徐凱然這個人,而是徐凱然,竟然在側面地去審判其他人的生死、被治療的權利。
這是周成覺得難以接受的。
壞人自有天收,周成自己沒有去反抗徐凱然什么不對,但是,他還就是要徐凱然人的目的,達不到。
很明顯啊,徐凱然拖住他,就是為了讓這個小姑娘,病情加重,截肢、植物人都是輕的,很可能還要她直接gg思密達。
那周成肯定不會如他意啊,如果這個小姑娘,在他進手術室前,直接死掉了,或者是毫無搶救的可能性,那么只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但是既然他到了手術室,這小姑娘的情況還穩定著,那么只能說,小姑娘的運氣還不錯,周成正好有能力,能夠避免她去遭遇這一切。
雖然周成講得確有其事的樣子,可郭主任還是猶豫:“這樣可行嗎?周醫生,是不是風險有點太高了?”
周成還沒回話,楊弋風脾氣就上來了:“郭主任,如果你覺得風險有些太高的話,不如現在咱們一起出去休息吧,放棄搶救算了,反正不再繼續動手,就不麻煩了。”
“大家還能早點回去睡個懶覺。”
楊弋風這話,絲毫沒給郭主任面子,意思很明顯,你如果覺得風險大,一開始就別把我叫來啊,人直接沒了,所有的煩惱都沒了。
你直接去給病人家屬談死亡多舒服啊?
一了百了,又菜又愛說,你玩個der!
郭主任的臉色立刻一陣陰晴不定起來。
但也沒說什么,楊弋風自進來之后,就一一把患者的情況梳理到了現在生命體征穩定下來,這能力和本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所以楊弋風這么吐槽,大家都沒脾氣,不然的話,現在手術都沒必要進行了,人都沒了,還做個屁的手術?
周成也沒多廢話,現在的時間就是金錢:“盧主任,辛苦你和童主任,去把患肢嚴格消毒,然后再平移來臺上吧,我們可以爭取一下。反正今天是周末,也無事。”
以前的周成,要做手術,是要爭取上級醫師的意見的,因為他沒有絕對的手術權,但現在,不一樣,他擁有手術權限。
你可以說拒絕,但是你不能阻止我要去做。
郭主任沒下臺,但是,骨科的其他人,卻已經是下了臺。
然后,盧彬以及童主任兩個人也是開始了新一輪的消毒,周成則是在查看患者的截肢后的殘端情況,動脈都一一扎住,并且,周成還把其他一些隱藏的細小動脈,都給找了出來。
這臺截肢手術的截肢平面是在股骨的中下段,因此還殘留著一部分肢體,而在股骨中下段這里,血管結構,還算比較單一,而且,神經的走形,也是頗為單一的,比脛骨平臺下方的截肢,還要稍微好處理一些。
因為周成沒辦法解釋,他新開了個副本叫肢體移植術,而所謂的肢體移植術,也不是把別人的肢體移植,更不是把其他物種的肢體移植到患者身上。
而是斷肢再植的進化版,周成現在的能力和技術底蘊,要模擬出來單純的技能,是不用耗費太多時間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模擬出來完美的技能。
所以,周成早就把這個技能模擬到了完美。
這個手術,很難,甚至在常人,大多數專業的人心里,都是聞所未聞的,它的設計,取材于骨腫瘤的病骨回植!
先截肢保命,然后再斷肢再植恢復肢體,聽起來有點駭人聽聞,但是其實,在原理,也并非不可能的。
這種手術,是一種開創性的手術理念,而手術理念的開創,其實并不難,遠不如去顛覆基礎那么難……
截肢之后的斷肢再植,最難的點,不是處理截肢的近端殘端,而是在截肢的遠端,是有一個時限要求的,就是絕對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
否則的話,離體時間太久,神仙就真的救不活了。
步驟也比較復雜,但是總體而言,還是遵循著斷肢再植的原則,先恢復整體的結構,然后再恢復血運,最后才是神經及肌肉、肌腱等組織。
當然,還會多了很多步驟,其中第一步,就是要把截肢遠端的截下來的肢體,泛肝素化,使得凝固的血運形成再通。
這個操作,說難不難,但也不簡單,所以,在聽到周成需要大量肝素的時候,幾個巡回護士幾乎都絕望了,但也沒辦法,只能先掰瓶子,而且把庫存清理后,還得調貨,但這都不是什么難事。
先用著,庫存,正好夠周成先把一條腿的血運給清除。
周成開始打量截下來的肢體,膝關節和小腿,都比較勻稱,除了有骨折、軟組織損傷外,還有些水腫,患者本來自己的皮膚狀態,還是蠻好的。
如果拋去病人這個概念,這雙腿,其實有點好看。
當然,周成觀察這個外形,可不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邪惡或者有其他想法,他需要根據外形,找到相應的血管走形,來評估血管腔隙的大小。
緊接著,在肝素都擺上來臺上后,周成又讓血管外科拿來了不少的取栓器械。
現在,截肢遠端的血運,肯定是凝固狀態,所以必須要把血栓給取了,然后小動脈及靜脈內的血栓,才通過泛肝素化去再通……
盧主任等人,看著周成的取栓操作,眼神就有點兒傻住。
然后再看了看楊弋風,再看了看周成,目光來回徘回不定,內心暗自打鼓,這兩個是從哪里來的怪胎?
一個是骨科的人,血管外科的教授都覺得他手術做得極好。
周成是骨科的天才,可血管外科的血管取栓術,仍然是做得這么好?你們兩個,是來打擊人的吧。
周成在取血栓的時候,楊弋風也踮起腳尖看了看,目光稍稍一凝,然后漫不經心說:“不錯啊,周成,開始涉獵血管外科的手術了。看來我的加快自己的學習進度了,不然的話,血管外科,也可能要差你點火候了。”
“但現在,你還稍微差了點。”
楊弋風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周成沒理會,只是心里暗說,沒事沒事,你努力學習,你學到多少,我薅你多少羊毛,絕對把你薅得禿禿的,連個渣滓都不剩!
你不信走著瞧?
周成認認真真手術,楊弋風也沒有再多打擾,而是再把雙腎動脈的引流做完后,繼續去處理腹主動脈與胸主動脈連接處的豁口了。
病人是嚴重的車禍傷,肋骨大面積斷裂,真的是全身除了頭,就沒啥地方是好了。
時間慢慢逝去,周成和楊弋風兩個人的手,仿佛都開了掛一樣,動的又快又準,卻讓人看不懂,根本看不明白,這兩小只,到底在操作啥。
楊弋風的還好,總歸是知道楊弋風的目的的,所以能夠看懂結果。
但是,周成那邊,對著一條死腿,一頓操作,實在是看得有點迷幻,心里有點迷茫,這還是人類該有的操作么?
但是,就在半個小時后,周成那邊一喜:“總算是把動靜脈內的血栓,都給搞通了。”
“來,注射器,50毫升的,去針頭,抽肝素!”
周成說著,很快就被送了上來。
周成就一邊開始往動脈里面,灌入肝素,灌了足足七八管后,才看到,肝素的液體,從靜脈處,緩緩流出,順便還帶著些許的血栓殘渣,黑漆漆的,慢慢消融于液體之中,變成了黑乎乎的黑暗料理般的湯汁。
有點類似于黑胡椒醬……
到這里的時候,周成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然后說:“盧主任,能不能找個人幫找一臺血液透析儀過來,麻煩了。”
盧彬自然點頭啊,他現在是已經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周成身上,而且手術已經進行,就不可能停止了。
他也好奇啊,周成所說的端肢移植,到底能不能實現。
假如這個能夠實現的話,那么這一次常市中醫醫院就要上新聞了,即便這樣的手術,不可能復制,但是,這也足以上新聞。
而且還百分百會成為學術大地震,或許,大部分的好處都是周成的,但是常市中醫醫院,絕對會出名。
因為它是制造這個奇跡的單位!
不一會兒,血液透析儀就推過來了,血液透析儀器,其實其原理不難,就是重新凈化體內的血液,使得血液內部,超標的物質,被清理掉。
采用階梯式、鈕扣式等方法穿刺血管;先穿刺靜脈,再穿刺動脈,以動脈端穿刺點距動靜脈內瘺3cm以上,動靜脈穿刺點之間的距離在10cm以上為宜,固定穿刺針。
這是血液凈化儀的操作規范,而血液凈化儀的工作原理,分為兩種。
溶質通過彌散、對流、吸附等清除原理達到清除,溶液則通過超濾,進行清除。
普通的病人,只是腎功能不強的情況下,體內‘毒素’偏多,可以通過透析解決。
而這個病人不一般,她的下肢可能是存在著大部分細胞的壞死,其壞死物質,如果回流入正常的血運中,會導致身體的負擔,而小姑娘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容忍不下這么些負擔的。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所以,周成打算多用幾臺,來解決這樣的問題,多次過濾和透析,以免出現各種情況……
很快,周成就完成了兩臺透析儀的連接,其實周成最開始考慮的是三臺,不過,現在兩臺的情況下,先檢測一下工作的效率和狀態!
臨時且快速地把動脈和靜脈吻合形成了再通后,血運恢復。
動脈血,很快就進入到了下肢及遠端,而且,血液凈化儀,也是開始了工作,大部分的靜脈血,被采集到了凈化儀里面,然后通過了所謂的‘塞子’,回流到了血液循環中后,再此通過了第二臺血液凈化儀,才回到了血液循環。
“麻醉老師,靜脈回流了,請注意下患者的電解質狀態,如果有不對的話,我立刻停止手術。”周成對麻醉醫生說。
其實哪里需要周成說啊,周成在開始手術的時候,他就心里罵周成在嚯卵形,現在,是時時刻刻在盯著患者生命體征,一下子都不敢眨眼。
生怕一不小心,病人就被周成給搞沒了。
但是,運轉了一會兒,因為血液凈化儀都是自動的,可以調節參數,因此,也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反而,本來血液內部的一些超標物質,被清理之后,血液的凈化程度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見狀,周成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然后,再花費了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用同樣的方法,把另外一條腿的血運也給通了。
這個時候,常市第一醫院的神經外科的人,已經是把小血腫處理好了,本來是可以走的,但這時候,也是嘖嘖稱奇地看了起來。
那表情,驚訝極了:“這腿?”
“砍下來了,再裝上去的?”
“你們骨科會玩啊。”
“這玩器械啊?”
明顯是一副看熱鬧不怕熱鬧大。
只是,到了現在,就連郭主任的心里,也是漸漸平復下來。
現在,患者的生命體征,并沒太大的波動,就證明,再灌注損傷,被周成用另外的方式給避免了,也就是說,這兩條腿,即便是出現了大面積的壞死,但仍然有少量的組織存活著,就還可以依靠重新建立起來的血運,繼續茍活下去。
而接下來的操作,就變成了他們可以理解的斷肢再植術了。
郭主任和盧主任紛紛上來幫忙,童主任也擠到了臺上,之前下臺了的骨科醫生,也是都一涌而來,踮起腳尖。
“這斷肢再植的肌肉縫合縫得好啊,基本上是還原了原有肌肉走形,連接處也沒變形?”
“周醫生,你這個肌腱重建術,好像有點高深莫測啊?這肌腱缺損,原來還可以這樣填補嗎?”
“你們看,周醫生的這神經縫合?嘶!”
“盧主任,你別縫了。”看到這里,本來想著,周成遠來是客,他們是主人,既然手術做到了自己能幫忙的層次,能幫忙,加快手術進度,那就幫幫吧。
但現在看到,周成的手術技術所在的層次,完全不是他們能比擬的。如果到時候,周成這條腿活了下來,他們的沒活,那就真貽笑大方了。
在看到周成做手術前,他們是真不知道,原來斷肢再植,還能夠做到這樣的層次,難怪,周成有這樣的信心,搞什么斷肢移植。
有這本事在心里,他們的底氣也足啊?
掠過了之前看不懂的之后,內行就開始看門道和細節了。
盧彬對郭主任說:“郭主任,像這樣肌肉走形重建,我們平時縫合的時候,就容易形成凹陷,但是周醫生卻沒有出現針腳處的凹陷。”
“這縫合技術,比我們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啊!”
郭主任全名叫郭大山,身材不高,頗為敦厚,但是,脾氣卻并不是很好,若是平時,盧彬對他講,縫合技術,還有誰比誰高幾個檔次,他肯定會罵盧彬這是在扯澹。
但現在,事實就在眼前。
他們所謂的縫合、切開、復位、神經和血管的吻合這些基礎操作,不同人做出來,原來還真的可以完全不一樣。
周成并沒有進行太多的講解,而是繼續地把剩下的手術都一一做完。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是來到了七點多。
周成已經是高強度地快速手術了四個多小時。
在斷肢再植術與血液凈化儀,都正常工作后,周成下臺,休息了一會兒,然后再次穿衣服,作無菌洗手等操作,來到了楊弋風的位置。
說:“弋風,你去休息一下吧,剩下來的操作,我來嗎?”
楊弋風看了周成一眼,眉頭一皺,捏了捏手指:“你做我助手吧,你沒有普外科和血管外科的手術權限。”
他其實也想休息,但是他不敢坑周成,尋思著,得找個時候,把周成拿一下血管外科的手術授權才好。
注冊的時候,執業范圍只會寫外科,但是,血管外科和骨外科,是兩個領域,手術授權是不一樣的。
“好!”周成繼續輔助。
他做的手術,看起來很大,但是其實遠遠不如楊弋風做的血管這么精細,而且,楊弋風對手術的追求也很完美。
他得把腎動脈再通,還有把置換掉的血管邊緣處理掉,還有腹主動脈在腹部的各個分支,都要仔細處理。
因為有了周成的幫忙,雖然周成不能主刀,但是楊弋風可以當一助啊,主刀寫他就行了,兩個人可以輪替著休息。
但即便是他們兩個合作,手術仍然是進行到了凌晨的一點,足足十三個小時,患者才得以下了手術臺……
然后緊急送去了icu,但是,在去icu前,楊弋風還是認真地給麻醉醫生交待:“這個患者,術后的情況肯定會非常不穩定,所以可能需要醫生二十四小時,在床旁監護。”
“如果生命體征有任何波動,請聯系我!”
“也可以聯系周醫生,術后,特別要注意,血壓高壓和低壓的情況,另外,隨時準備做腹部的彩超,評估腹部內部液體的情況,如果不會做,就找專業的人來做,隨時監測。”
“避免血管裂開,導致突發性休克。”
“另外,肺部的問題,也要……”
周成是第一次看到,楊弋風如此認真的工作狀態,可以看得到,楊弋風看起來大大咧咧,但是實際上,心細如發。
這一次啊,這個姑娘能夠堅持下來,全靠他了。
反而,這個過程中,骨科承擔的救命角色,并不大。
離開手術室時,盧彬、郭大山等人,左右簇擁著,普外科兼職著血管外科的人,也是把兩人,圍在了最中心,一邊說起后面去哪里吃東西,一邊請教著術中的一些細節。
周成和楊弋風兩人都對望了一眼,略有些無奈,因為他們請教的一些問題,其實有點太基礎,只是看的書少了,這如果要講的話,得有些長篇大論。
所以,周成和楊弋風兩人,都沒有多提什么。
周成和楊弋風,到了吃飯的地方后,才找了個上廁所的機會,安靜了下來。
楊弋風問:“你怎么那么久,才來手術室?”
“別提了,遇到了神仙!如果我能夠早來點,估計不用截肢,但沒辦法,這也是搶救性的操作了。”
然后周成就把徐凱然的事情,前前后后講了一遍。
楊弋風卻鄭重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多有可憐之處。但這并不是他們能夠審判其他人到底有沒有罪的理由。”
“這個人,你得小心些。”
“嗯,我知道。我也懶得去打聽他們之間的恩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們也不能審判他們的對錯,和罪惡。”
“自己做事,盡力而為,無愧于心就好。”周成洗手之后,把水灑了灑。
正要多說些什么的時候,兩個人的電話,幾乎同時響了起來。
兩人對看了一眼,聳了聳眼皮,楊弋風說:“我去給女朋友匯報一下,你自己安排時間和說法吧……”
“好,注意點身體。”周成對楊弋風笑了笑,打趣了一句。
楊弋風的腳一崴,差點沒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