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是一個月的開始,早上九點鐘。
常市中醫醫院的創傷外科,進行著一個月一度的大交班,科室里面,來了不少的住培新面孔……
若是在平時,這個時間點,早已經交班結束,但是今天的交班時間,被格外地延長了。
此刻,身為創傷外科的主任,盧彬,陪站在了人群的最末尾處,滿臉堆笑。
骨科的大主任,郭大山,此刻也是陪襯站在一旁,與周成并列。
站在交班室桌子最前面的,乃是目前中醫醫院的代院長,姓凌,叫凌雄垚。他也站著,微微躬身說:「左教授,魏教授,我謹代表常市中醫醫院,歡迎你們來我們創傷外科指導工作。」
「以后,我們創傷外科的發展,就要多勞煩二位教授多多提攜與指點了。「
凌雄垚,是原來的外科大主任,任副院長,但是前任院長下臺后,他現在是代院長。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怠慢這一個月,從沙市下到常市里的人。而且都是直奔中醫院而來。
在得到這個通知的時候,凌雄垚第一反應就是,骨科的那個郭大山,是不是被連坐了,湘省的衛生健康委員會要派專家團來查他。
要知道,來的人,第一個是左葫,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關節外科的副教授,另一個人是魏宏,乃是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手外科的副教授。
在現在這個,主治基本都下到地級市醫院的特殊時期,教授必須要守好家底的特殊時期,副教授的挪動,是非常不易的。
在左葫副教授后面帶組的人是當前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院長雷仲教授,左葫離開,那么之前左葫的所有工作,他必須要單獨挑起來,沒其他人可以承擔這一項任務了。
魏宏副教授是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手外科鄧亮根教授組下的副教授,鄧亮根雖然不是院長也不是骨科大主任,但是附二的手外科,基本上就是這兩位挑起來大梁的,魏宏的離開,會大大地加大鄧亮根的絕對工作量。
而這一切,凌雄垚是事后才后知后覺,這是周成帶來的「貨,!
左葫與魏宏兩個人都不是萌新了,不會被凌雄垚這樣的客套話個給震住,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就也說:「凌院長,我們也是來學習的,以后多和科室里的其他老師相互學習。」
」而且以后啊,在課題進展方面,可能還要凌院長您多多配合出力才是。」
沒錯,左葫和魏宏兩個人,是丁長樂、雷仲教授兩人,聯合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的王教授等人,綜合考量之下,派下來跟著周成一起來做課題的。
所做的課題,就正是那個斷肢再植術。
斷肢再植,會有幾個方面的要點,第一是手外科的神經、肌肉、等移植。
第二就是關節外科的領域了,還有創傷。不過周成自己就代表了創傷,所以就沒再多派人來。
左葫和魏宏一開始是有些震驚和甩不開情面的,覺得自己跟著周成這一個小輩去打雜,是不是有點不妥,不過,當雷仲直接擺出來,你去和薛修德教授比資歷和臉面的話,你覺得誰更大
兩個人索性就老實了。
薛修德教授,雖然在魔都九院,只是一個帶組的教授,并不是大主任,但是,在創傷外科領域的名頭,并不會比湘南大學兩個附屬醫院的創傷外科大主任的名氣小。
人家都能甩開臉面,認認真真地與周成一起參與課題配合,你們不行
所以,兩個人就臨時地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任務,被指派到了常市中醫院。
其實啊,一開始,雷仲是不愿意與二醫院合作的,雖然是兄弟單位,畢竟存在著內部的競爭,但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里的手外科
,或者說創傷外科的副教授級,都被挖空了!
全都派駐到了各個地級市醫院里面當指導員去了,這是有助于他們的晉升,也能夠幫助地級市醫院更加精專于業務能力的提升。
在這個時候,并不好召回。所以只能從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找一個了,然后就找到了魏宏……
「應該的,應該的,那左教授,魏教授,我也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啊。」
」郭主任,這一次,湘省衛生健康委員會,又給你們骨科派來了兩位大將,你可再不能跟我哭沒人手了啊?」凌雄垚覺得這場面,稍微有點緊張,所以在玩笑一句后,趕緊離開。
他剛到代院長的位置,現在一切只求穩定,并不希望這二位副教授的駕臨,免得骨科再出事端,然后把他也擼了。
但是人都已經來了,他也不能拒絕。
郭大山只能舔著臉笑,招手對凌雄垚道別,凌雄垚離開后,郭大山的表情更加不自然,笑容不斷綻放∶「魏教授、左教授,你們辛苦了啊,這一路舟車勞頓的。」
郭大山心里很發憷,他的連襟,就是因為周成被擼了,現在,左葫和魏宏兩位下來,到底帶沒帶其他的任務,他還沒摸透。
但是這兩位副教授,可以組建成查骨科的專家團,那是沒有異議的,真要搞自己,那基本上不會費什么力。
而且,這兩位副教授下來的名頭是什么,跟著周成來做課題的。
郭大山瞬間就覺得,周成來到常市中醫醫院,一點都不是香餑餑,反而是一塊燙手山芋……
」郭主任,您說笑了,沙市距離常市,其實也就是兩個小時的車程。郭主任,以后還要你多多關照啊。「魏宏的個子比較高,濃眉,但眼睛不大,此刻說話間,還是在偷偷地瞥向了周成方向。
郭大山趕緊道:「都好說,都好說。」
「魏教授,左教授,其實是這樣的,您二位啊,和我們科室里的指導員,周成醫師以前肯定也有過接觸,現在創傷外科正好三個組。您們看,要不,一個人帶一個組,這樣更能夠融合科室里的所有病人。」
」我們盡力地把這次的課題做好,我們科室和醫院,也會聯合常市的其他醫院內,盡量配合,您覺得可以不」郭大山討好似的說。
之前啊,楊軍,因為周成做的一個斷肢再植術,就想要借此來揚名,畢竟這是世界上的首例,對他有莫大好處。
現在,周成把這種術式打算當作一個臨床課題來做,那么,以后必然是需要更多的病人的,這對科室里的綜合實力提升,極有好處。
自己算是坐享其成了,而且比之前楊軍所希望和要求的,數量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去……
周成吃軟不吃硬,這是郭大山早就總結了的。
「我覺得可以,左教授覺得呢「魏宏一口答應了。
左葫也說:「我覺得郭主任的意見不錯,不過我要更改一下措辭,是我們大家配合常市中醫醫院的各個主任工作,而不是我們帶組。」
「這工作的主心骨啊,還應該是盧彬主任等人。「
左葫這話,讓眾人心情舒坦不少。
一陣言談甚歡之后,郭大山也就快速地溜走了,后背的背心,都是細汗。
他是沒料到啊,這個周成的能量實在是太大了,照如今這個層次,其他的不敢說,在湘省的骨科,用翻云覆雨來形容都不為過了!
早知如此的話,當初就該勸一下楊軍的,但是沒有回頭路了啊,他得好好地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然后帶人把自己的科室也發展起來。
把無關科室里的院長以及科室里的大主任都送走之后,剩下的,基本都是科室里的工作人員了,不
管是盧彬、全卓林還是童尋,包括周成等人,以后都是要在科室里工作的。
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盧彬作為科室里的主任,還是先說話了∶「左教授、魏教授,歡迎你們前來指點工作啊,就是我們醫院的條件一般,可能會委屈你們了。」
左葫和魏宏都無所謂,于他們而言,能有一個不錯的住處,就相當不錯了。
然后,盧彬又作了工作的安排,讓周成去了全卓林主任組,左葫則是留在了他的組,魏宏則是去到了童尋組上,擔任指導員。
這么一來,科室里的上級結構,就比較平衡了。
交班到此,也算是結束了。
魏宏和左葫兩個人,都婉拒了盧彬主任以及全卓林等人去喝茶的邀請,而是說希望能夠當面與周成聊聊課題的事情。
兩人都這么講了,那盧彬等人也就不好強求了,說好了中午一起吃飯的事情后,就放周成三個人離開了。
周成忙主動地把左葫和魏宏兩個人請到了附近的一處茶樓,在鬧市里面,不算安靜,但好在是距離醫院不遠。
進去之后,周成趕緊請兩位教授落座,左葫,與周成有過一面之緣。坐下之后,感慨道:「魏教授,這個小周醫生啊,應該叫小周老師,是我親眼看著他成長起來的,當時我去八醫院的時候,周醫生還只是個小住培。」
「我當時就覺得他極為不凡,這才短短一年時間,現在都成為我們的老師了!」
左葫那次是去上課的,被八醫院里藏著的羅云嚇到了不說,而且也是發現了周成的不凡之處。
魏宏聞言,首先又站了起來,說:「周醫生,我叫魏宏,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是你的名字,我可是久有耳聞的。」
「在這里啊,我得當面給您為我之前犯下的錯誤,道個歉。」魏宏站起來后,主動地給周成鞠了一躬。
周成正準備坐下,看到這場面,稍稍嚇到了,趕緊身子一正,把魏宏給扶了起來。
「魏老師,您這是在故意折煞我啊。您這么干卻不行,我會被我老師打的。說我不尊師重道。」周成趕緊解釋。
左葫也是狐疑地看向了魏宏,覺得左葫這樣,是不是有點過份了。
不過,魏宏卻是主動地解釋道:「周醫生,你可能是有所不知,你可還記得,有一個叫覃元武的病人他之前是沙市八醫院的普外科主任。」
周成仍然不解,不過覃元武,他還是極有印象的,更有印象的是他哥哥,奇葩覃元文,那是真叫一個奇葩中的葩中葩。
魏宏就說:「周醫生,不瞞您說,當時覃主任被您做過手術之后,轉到了我們醫院來,正好是我接診的急診手術。我把您給他做的手術啊,給剪開了。」
「后來被我老師狠狠地罵了一頓,說實話,當初,我還挺不服氣的。但是現在,我回想起來,唉。」
「后來,覃主任的手功能還是恢復欠佳。」
「我這心里啊,到現在,都還存在著一個心結,我當時就想,我一個副教授,拆了您一個住培的手術縫線,能咋的「
魏宏倒是很大方的一個人,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而且還把心里話當面講了出來。
周成則吸了吸鼻子:「魏老師,話糙理不糙,如果是我的話,我對當初的我,也不太信任,您是沒錯的。」
「而且,以后,還要和魏老師您多多討教,相互學習和成長,魏老師您不用太客氣了,您這么客氣,我都不知道該做什么和說什么好了。」
「左老師,您說,對吧」周成只能向左葫求助。
希望左葫能夠幫忙說點話,這件事,周成之前有聽說,但沒往心里去,現
在魏宏舊事重提,而且還這么鄭重,周成略有些無所適從。
站在魏宏的角度,他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一個住院醫師做的縫合,他拆開,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么?
「魏教授,我覺得小周說的有理,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咱們醫生,就是在不斷地成長期,若按照您這么說起來,那么我們醫生的成長過程,都得內疚了。」
「從現在回頭看,的確是覺得之前有太多的不足。」左葫站起來,很認真說。
沒有任何人是天生而知之,每個醫生都是從小醫生成長起來的,之前也犯過很多錯誤,魏宏提供的治療,在一定程度上講,是省內頂尖的,只是不如周成這么高的高度而已。
人怕比,因為總有人會比你強,你也會比之前的自己強。
魏宏也嘆了口氣,嘴巴抿了抿:「小周,謝謝你不計較,其實在我們外科領域,隨便去觸碰其他人的手術,是一種大忌諱。」
犯錯的不是其他人,而是魏宏自己,當自己拆開了周成的縫合后,又不能提供相應水平的縫合,那種難受和無力,誰經歷誰知道。
「魏老師,咱們不提之前的事情了吧。其實我也有責任,按照我的角度,我應該不要讓覃主任離開科室的。但您也知道,覃主任自己就是主任醫師,而且也是患者,他自己就有選擇的權利。」
「知情同意權,就診的權利,選擇權,咱們都沒有辦法剝奪。魏老師,我們今天,就是聚在一起,好好地過一遍這個斷肢再植的衍生課題。」
「這方面,魏老師你肯定是更加專業的,你幫我們一起把把關。」周成趕忙轉移了話題。
魏宏和左葫兩個人親自來常市幫他一起做課題,這是很大的榮幸,也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對自己的信任。
把專業的事情,交給更加專業的人,周成是比較放心的。
左葫也點頭∶「對,魏教授,如果小周設計的課題方案,有什么不妥之處,你還得幫忙把把關。」
周成一定程度上,也代表著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以后周成極有可能是留院的,作為醫院里面的前輩,左葫得幫周成說說話,即便周成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
但是論資排輩,還得進行一些積累才行。
魏宏也不再糾結,說∶「小周的課題方案,肯定沒問題的,就是這個流程啊,在我來之前,我已經與鄧教授,磨了很多遍,最后還是發現,這個流程,可能出現著紕漏。「
「我們查了許多文獻,暫時都不支持,這種神經、肌肉的縫合和再植,能夠達到相當好的康復程度。所以,可能在進行這么個大課題前,我們得好好地捋一捋神經及肌肉生長與縫合之間的關系,作為一個中途的橋梁架構在這個大課題之下。」
魏宏從很專業地角度來講的這個事情。
課題,不能一蹴而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底層邏輯和課題的支撐,否則就是空中樓閣,這有些類似于數學里面的猜想。
猜想的對錯與否,必須得用現有的手段和方法去印證與證明,否則永遠都只能是猜想,而不能成定理。
魏宏則繼續說:「周醫生,左教授,這邊,理出來了這么幾個方案,你們一起看看,這合不合適啊」
「是這樣的,如果要進行……」
周成在認真旁聽,中途,已經也抵達了常市的安若,給他發來了一條信息,周成也只是看了一眼,都沒有及時回復。
現在是做事的時候,兒女情長,就不要太影響了。把生活與工作,與研究分開,這是每個成年人都必須要做到而且要做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