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香,也就是那個婦女,很堅決地說:「爸,你要去你自己去。」
「剛剛人家警察就都講了,醫院那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不是我們胡鬧的地方。」
「家引殘廢了要賠錢,要去找撞他的人賠!」
「你想找醫院干嘛?用家引討錢還債?讓他以后再也抬不起頭嗎?」珠香還算是個比較明白的人。
現在醫院這邊是救了自己的老公一命,只是自己一時接受不了那樣的結果!
「你的債,剩下的那部分必須由老二還,否則這固家我不過了,他要愚孝,我可不跟著。「珠香說得很絕情。
老頭當時就氣得全身發抖:
「你不過了?你要離婚嗎?」
「你現在要和家引離婚?你對得起他嗎?」「
啊,他沒日沒夜的跑車賺錢!不就是為了養你和家里兩個孩子嗎?他這樣了,你就要跑了啊?你還有點良心么?」
「良心?」珠香聞言,笑了起來,左右看了一圈,索性自己的孩子沒在,她也敢放心說。
「我每年掙的錢呢?我花在狗兒子身上了?家引身上的哪件衣服不是我掙錢買的,孩子的學費,生活費,哪一個不是我用雙手掙的錢買的?「
「家引比我掙得更多,我們兩口子,到現在房貸都沒還完,之前一直是我在還的房貸!「
「錢呢?錢去了哪里?我不說,你不要把我當傻子!」
「我的收入。我繳納的稅,我為這個家,為我的男人,所花費的一筆一筆。都是查得到的!」
珠香接著整理了一下情緒,面色巨冷:「您是他爹,都不怕對不起他。」
「我就算對不起他又算什么?」
「您是他爹,都不和他講良心,我何必講良心?」珠香這一下,把這一輩子,或許是之前很多年的委屈都給散發了出來。
「只能怪他命不好,有你們這兩口子做父母。賭鬼爹,偏心的娘。」
「我也命苦,嫁進了你們這一家子。我現在后悔了,不行嗎?」
「我當初也就是瞎了眼睛,才沒聽家里人的勸,非要往你們家里鉆,我現在一個人獨立出來,再找一個很容易的。」
「反正你們真把他害死,我也不會心疼了。你們愛咋滴咋滴。」
「我下午就只去我哥那里,這一趟子事,我管不著了。「珠香沖出警察局,直接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就走了,絲毫不顧后面兩人的情緒。
剩下眾人面面相覷。
老婦人在那里手足無措:「家引腿沒了,珠香也要和他離婚,還兩個孩子,債怎么辦啊?」
「老二能還得起嗎?我滴個老天爺欸。」
「老二什么老二,司機必須賠一筆錢,醫院也要賠一筆錢!不然日子沒法活了,走,我們去醫院……」
周成還才剛回不久,醫務科的人就打電話找他,喊他務必要去醫務科一趟!
說是有病人家屬舉報,讓他去和病人家屬說明一下情況。
周成很無奈啊,很想直接掛斷!
這件事老子打了總值班的電話,授權都在,你讓我解釋什么?
見死不救嗎?
但又不想撈一個仗勢欺人的名聲,也就只能把剛拿出來的紅藍黑三色簽字筆又放回到了白大褂里!
直奔醫務科所在的教學大樓而去。
醫務科在教學樓里面的九樓,設有醫生管理辦公室和投訴接待室等。
還有團委、工會及
醫療作風建設辦公室等其他行政部門也同樣設立在了九樓。
但此刻,九樓電梯門口的中心,就有兩個人在那里嚷嚷著說要舉報,要告狀!
有醫生把他兒子的腿給砍了。
有醫務科的人此刻親自出面作勸,仍然是不管用,患者的家屬非要見手術醫生,要見院長,要醫院里負責,意思就是要賠錢。
而且必須賠錢。
語氣相當明確。
連勝正勸說著,一邊就看到了周成下了電梯,連忙道:「老嗲嗲,老嬪馳,你們兩個冷靜一下好不好,你們要找的周醫生來了!」
「有什么話,我們當面說清楚行不行?」
一看到周成走過來!
老嗲嗲就情緒激動起來了,指著周成的鼻子大罵:「就是他,大家看看啊。」
「就是他這個無良醫生,把我兒子的腿給鋸了啊!「
「我兒子是跑車的,家里還有兩個小的,以后怎么活?媳婦兒也要因為這件事離婚,這是醫生嗎?這還是醫院嗎?」
「就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這醫院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大家記住他啊!就是他。」
老人對著周成臉指著,目光怨毒,仿佛要靠著人多勢眾來吃定了周成似的。
來醫務科的投訴接待中心的病人,不乏時常就有醫生和患者或者家屬拌了嘴!然后便來這里投訴的人。
還有的人則是每周或者沒半月,每月來醫務科打卡投訴的!畢竟有時候投訴無效,反正就多跑,想著讓我吃虧了,煩也要煩死你。
所以來來往往的人還真不少。
聽到老嗲嗲的話,都是轉頭看來,把周成的相貌記在了眼里,還在指指點點著———
而且這里的病人與門診急診病人的屬性還不一樣。
「可不是嘛。」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是什么好地方嗎?」
「去年我做手術的時候,差了一萬塊錢,愣是就不給手術啊?非要等我交了錢才做了手術,關鍵那個手術醫生技術還不行,你們看看?」
「現在我這里還有疙瘩呢。」他把自己的腰間肉露了出來,上面有紅色的疙瘩,看起來是有點不太舒服。
「可不是嘛!」
「我上個月來這里看門診,整整坐了十二個小時的車,來掛號,他竟然說沒有號了,讓我等著。」
「我計較著等著就等著吧,好不容易掛上了號,結果臨時又給我說坐診的教授取消了門診,去搶救了!」
「讓我去看隔壁的主治醫師號。」
「我就奇了怪了,我掛的教授號,讓我去看主治醫師。這不開玩笑嗎?這么大一個醫院,非要一個教授去搶救,除了他就沒人了嗎?」
「肯定是有十幾個教授,都在偷懶,就是為難我們這些病人,他們醫院一年掙多少錢啊,隨隨便便就能夠請來足夠的人,就是說辭,說不得是出去嫖了呢。「一個中年漢子,頗為干瘦精明,嘴巴卻是怨毒。
「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倒沒有,我遇到的那個醫生就是很兇!」
「我多問他幾個問題還被他給趕出來了,真的是,這什么牛鬼蛇神啊?」
「我也一樣啊,我就是買個藥,就把我罵了出去,讓我說服所有病人同意插隊才行,不就是動手的事情么?」
「還要我去說,咋的,醫院里這么牛逼呢?」
聽到這些聲音的支援。
老嗲嗲仿佛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更加有底氣了。
旁邊的老婦人則是不停哭
,仿佛是天真的塌了下來,把她砸得稀碎一般。
周成走近后,連勝也不想讓幾個人在外面呆著了!
這么擠著肯定不行啊。
就要請她們去辦公室談。
但老爺子不干:「你們看吶,他們要找我單獨談話,我可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事兒,說不得就出不去了,我不去。」
「我要在外面談。」
連勝就道:「老爺子,老嬪馳,這您們可不許不講理啊?我剛剛問過了總值班!」
「周醫生在給您兒子做手術之前,已經把他的病情做了匯報!」
「不管是急診科,還是其他教授,都說必須手術,否則死亡的風險很大。「
「你自己看嘛,這個情況了,你說不做手術,不去搶救,等你們簽字,那就是讓他等死啊?「連勝也顧不得老人的面子了。
直接把圖片拿到了這么多人面前!
那稀碎的爛腿以及血肉模糊成果凍的場面,當即就讓幾個沒經歷過世面的人當場干嘔了起來。
其他一些人也是臉色大變或者微變地看著老夫婦。
「總值班是醫院醫務科和院辦特殊的機構,在家屬沒簽字之前,以醫院的名義,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為搶救性命臨時授權手術,這是受法律保護的。」
「這是緊急避險!畢竟是一條命吶、」
「這片子您也看到了,就表面上看起來這樣的情況,不截肢就死人,那你還說我們截肢手術做錯了。這不是?」
就連老爺子旁邊的人都說:「這種情況,您應該謝謝醫生啊。」
聲音很小,如果是在嘀咕。
老爺子氣勢洶洶說:「別和我談什么法律不法律的!」
「身體發膚,來自父母。我兒子他的腿是我和他媽給的,沒我們同意,沒我兒子自己同意,你們把它鋸掉!」
「就是你們醫生、你們醫院的責任。」
「你們什么辦法都不想嗎,一上來就直接把腿給鋸了!」
「有考慮過我們要怎么活嗎?有考慮到他還有孩子嗎?還要養家糊口嗎?」
「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想過他也有父母心疼嗎?」
「就算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要保腿!不截肢,你們醫院截了肢,你們就是犯了錯,你們得賠錢,就是這個道理。」老爺子就堅持著這樣的說辭。
似乎是僵持不下。
實則,老兩口來這里之前,就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附近,找到了高人指點,一百塊錢的「指點迷津」!
至少百倍從醫院里吐出來,這個錢可不能白花了。
周成這邊把問題都交待完了,便道:「連老師!」
「我還有會診,要不,我先回急診科?若還有其他事情的話,您隨時可以叫我。麻煩您了!「
周成一說要走!
老頭一把拉住了周成:「你不能走,我們都還沒談好的,你干嘛去?」
「你都還沒說要賠多少錢的呢?!」
連勝忙勸道:「老爺子,咱們文明點,您年紀大了。」
「您拉著周醫生也沒用啊也沒用啊,他是醫生,他得治病,還有一些類似于您兒子這樣的情況的緊急病人,等他去處理呢。」
「其他問題,我們來談好吧?」
「事情是這樣的啊,我也聯系了徐家引的老婆,她的說辭,與你們是不一樣的,她是同意截肢來保命,是理解我們的。」
「那我就更加不能把他放走了啊?他還要去禍害其他人,這樣的醫生,不配當一個醫生。」
「我不能讓他再去害人,天
吶,你們醫院到底還管不管了,要不要病人活了?「
「我兒子他老婆懂個屁啊,一個外姓人。婦女之見,被你們蒙騙在了鼓里。」
「你們不能這么欺負人啊?」他拉著周成,不讓周成離開。
而正這么拉扯的時候,醫務科的主任向學文,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醫務科里,然后也出現在而來人群中間。
當著眾人的面,就對周成說:「連主任,周醫生,那個,我剛剛接到雷院長的電話,他說周醫生暫時予以停職查辦,暫時不再擔任總住院一職位,讓你先回去等通知。」
「等到我們開會之后,再來討論你這個問題!」
周成神色一滯,語氣迷茫:「向主任,這件事,我匯報了啊,我沒錯誤啊?你們不能為了平家屬的怒氣就處理我啊?」
向學文伸斷,客氣說:「周醫生,你別說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醫院肯定能夠給你一個最好的交待。」
老人聽到這話,馬上附和:「領導,您是英明的啊,這個醫生就是無良無德,不配做醫生,他就該被停職查辦。」
「哦,他得去坐牢,并且賠我們錢!」老人然后對著其他人吆喝:「你們看到了嗎?領導都說我們有理,把這個醫生給處理了,記住他啊,以后他再敢做醫生,就舉報他,他沒有醫德!「
眾人臉色微變,向學文則是拉開了老人與周成,把周成往醫務科外面推,幫著周成按下了電梯,把周成直接送走。
不過,就在周成離開電梯的時候,科教樓另外一個電梯,就上來了一隊人,穿著警察的制服,然后二話不說地,就直接進來,把老兩口給帶走了!
任憑兩個老人如何吐唾沫或者是死皮賴臉,或是求人幫忙,也都沒人伸出援助之手。
這一幕,直接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沒搞懂到底是什么情況。除了向學文。
場面一度恢復平靜,連勝則看向了向學文:「向主任,這停周醫生職務的命令,真的是雷院長下的?這不可能啊?」
開玩笑,醫院要是這樣就把周成給停職查辦了,那醫院真要出名了啊!
周成沒錯,而且技術在全國都有名,骨科內部的名聲,更是直頂一些老教授了,這要是處理不好,這是會出大亂子的,到時候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臉都會丟光!
向學文則說:「這個命令是雷仲院長傳達到我這里的,不過卻是周成他岳老子親自說的。由秘書直接聯系的雷院長,我們也只能奉命行事啊?」
連勝當即閉口不提!
他更擔心的也就是這個,人事科剛剛有一個副主任下了,然后血管外科有一個副教授如今成了主治,估計急診科的那位教授,也很難再善了。
其根本原因,就是在那里,既然是他的決策,那么雖然想不通,也只能當作想不通來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