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開國公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謹身殿里,朱允熥正在處理政務,王忠在一旁稟報道。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道,“快請進來。”
“是,奴婢這就去請。”
“微臣拜見陛下,陛下圣安!”進入殿中,常升遵照著朝廷的禮儀行禮叩拜。
“舅舅快快升起,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不必這么拘謹。”朱允熥站起身來,沖王忠使了個眼色,王忠立即上前把常升扶了起來。
“多謝陛下。”
朱允熥笑著走到他跟前道,“舅舅,咱們到偏殿說話,王忠,把福建送上來的正山小種拿來沏茶……舅舅請……”
來到偏殿,二人各自落座,在一旁還有一只紅泥小火爐,里面點著銀屑炭,雖然只有幾塊,卻燒得通紅,火力十足。
多大一會兒工夫,火爐上的小茶壺就冒出水汽,王忠熟練的把茶葉放入兩只茶碗,然后注入滾燙的開水,
先洗一遍茶,洗過的可以倒出去,接著再注入開水,瞬間茶葉就散發出香氣,很是醇香,汁水呈現紅褐色,晶瑩剔透很是好看。
朱允熥將一杯茶遞給常升,道:“這是商貿司培育出來的新茶,與平時所飲用的茶不同,舅舅嘗一嘗,看看能否喝得慣。”
“多謝陛下……”
常升接過茶杯飲了一口,發覺此茶確實美味,“這茶確實干香醇厚,比之炒熟的茶味道更好,真是好茶。”
朱允熥笑道,“舅舅喝得慣就好。”又轉向一旁的王忠吩咐道,“準備一箱茶葉,挑些好的,待會兒給舅舅送到府上。”
“是,奴婢遵命。”王忠陪著笑臉應道。
“陛下,這如何使得,微臣愧不能領啊,再說這也實在太多了,魏晨哪里喝得完。”
“舅舅不必客氣,喝不完也無妨,開國公府有那么多親卷,也讓他們嘗嘗。”
“那……那臣,多謝陛下賞賜!”
常升也不再多說,趕緊行禮謝恩。
朱允熥主動說道,“皇后的身孕有幾個月了,胎兒一切安好,舅舅不必掛心。”
他知道作為親屬常升肯定關心這件事,只不過礙于君臣禮儀,又涉及到后宮之事,所以不便多問。
天家也是講親情的,舅舅在親戚當中屬于最重要的,沒有道理瞞著他。
“太醫整過幾次脈,都說皇后腹中所懷胎兒是個很是康壯,應該是個男孩……”
“微臣恭賀陛下!恭賀皇后娘娘!”
常升聽聞此話當真大喜,有些激動的立即起身下拜。
“舅舅,這會兒就別行君臣之禮了,快快起來。”
伸手把常升扶起來,二人又聊了一陣子。
關于皇后有身孕的事常升也有所耳聞,只是涉及后宮他實在不敢多問,可心里說不擔心是假的。
從親情上來說,自己的姐姐只有皇帝這一根獨苗了,血脈傳承至關重要,自己身為舅舅當然上心了。
再加上皇帝登基一年有余,也需要一位子嗣來安穩人心。
朱允熥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道:“舅舅,五軍都督府準備了四萬多匹戰馬,組成三萬騎兵與神機營配合訓練作戰,五軍都督府推舉的騎兵營主將是王弼?”
常升答道,“是,王弼是一員驍勇善戰的老將,無論是步戰還是帶領騎兵都非常嫻熟,而且定遠侯身體很是康壯,縱馬奔馳幾天幾夜都沒有問題,
再加上他很有血性,領兵作戰從不畏死,所以大伙都覺得他能夠勝任……”
把話說完,又躊躇了一下道,“而且王弼不是貪功是人,有時候嘴上不饒人,可他卻不會真的計較,也能聽從調遣,配合神機營作戰應當不成問題。”
朱允熥點了點頭明白他的意思。
三萬騎兵不在少數,再加上要和神機營一同作戰,所以必須要有一位能夠讓人信服的將軍才行。
另外又要配合神機營,說白了就是以神機營為主,騎兵營為輔,作戰的時候要聽從神機營主將的調派,
這里就產生一個矛盾,騎兵營的主將能不能服從神機營的命令,照命令行事?
尤其是戰場上瞬息萬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打法,到了戰場上如何調節才能夠不出矛盾,做到如臂使指,才是最大的問題。
神機營主將盛庸身上沒有爵位,之前也不過是個邊軍千戶而已,那些公侯伯誰肯放下身段去聽從他的號令?
可騎兵營畢竟是從五軍都督府分離出來的,聚集了各處的精銳騎兵,沒有一位鎮得住場子的老將還真不行!
王弼平時大大咧咧,發怒的時候也真會罵人,甚至會動手,可他身上的好處就是拎得清主次,能夠聽從指揮。
之前他在領兵作戰的時候,就有底下的將軍向他提出不同的作戰方式,他在經過考量對比之后發現比自己的好,就果斷采納了。
并且好幾次都把臨場指揮的權利交給副將或者下屬,有一顆成全年輕將領的心。
朱允熥點點頭,“定遠侯王弼確實不錯,由他擔任騎兵營主將我也放心。”
舉杯喝了口茶,看著常升道:“舅舅,今日請你過來,有一事相托。”
見他說的這樣鄭重,常升趕緊正襟危坐道,“陛下但有所命,微臣無不尊從,有什么能替陛下分憂的,還請陛下吩咐。”
朱允熥點頭道:“我是想請舅舅擔任神機營主將一職……”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常升就變了臉色,滿面驚訝,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陛下,神機營的主將是盛庸啊,怎么……”
話剛一出口,他就發覺自己有些無禮,趕緊請罪道,“微臣魯莽,請陛下恕罪。”
朱允熥擺了擺手,“舅舅客氣了……舅舅你也知道,神機營今年開春又增加了兩萬兵馬,加上原先訓練有成的三萬已經是五萬兵馬了……
還有配合作戰的騎兵營,一個神機營主將就能指揮、調動八萬兵馬,盛庸不止一次上書請求給神機營調派一位主將,他也感覺有些力不從心呀……”
又繼續說道,“舅舅你身為國公,去神機營擔任主將正好合適,誰也不會說什么,王弼你們也是老相識了,也能夠和他好好配合,
舅舅,外甥暫時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你就答應了吧。”
常升頓感壓力山大,非常為難,“陛下,微臣雖然有心為陛下分憂解難,可是……,可這么多兵馬我從來沒有帶領過,況且神機營的戰法也與一般的作戰方式不同,微臣實在不懂啊……”
“我倒是練過幾回兵,可參與作戰的機會不多,沒有經過多少戰場廝殺,真到了戰場上我就不行了……”
“還有,我雖然身居國公之位,可陛下也知道,這都是因為你外祖父的功勞……我才得以蔭封的……”
話說到最后,常升都覺得自己的雙臉發燙了!
當著自己外甥的面,承認自己沒有真才實學,承認自己草包一個,只要稍微要點兒臉面的人都會覺得羞愧!
關鍵還是自己外甥有需要的時候,自己卻幫不上什么忙……
朱允熥安慰道,“舅舅您太謙虛了,外祖父他老人家有“常十萬”的名號,在軍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您繼承了他的衣缽,得了他的傳承,
區區幾萬兵馬而已,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舅舅,你就別推辭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成啊……”
常升為難到了幾點,一張臉上掛滿了苦澀。
“舅舅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前去,盛庸、耿睿、梅殷他們都聽從你的號令,誰要是敢不服氣,舅舅只管責罰便是!
也可以跟我說說,我親自去罰他們!舅舅不要有任何顧忌……”
“使不得,使不得……”常升此時坐立難安,尷尬極了
朱允熥又全解了幾句,常升見推辭不了,這才答應,又道:“那我就勉為其難吧,只是我不懂神機營的戰法,到時候還是以盛庸、耿睿他們他們為主,
呃,讓他們多歷練歷練也好嘛,我就做好糧草供應、軍械火藥等事,不拖他們的后腿就是了……”
“這怎么能行!舅舅是擔任主將的,哪能這么慣著他們,他們誰不聽話舅舅只管責罰就是了!”
雖然朱允熥這樣說,可常升也不敢真的應承,只能陪笑點頭,話語里面充滿了謙虛。
送走了常升,朱允熥也出了一口氣。
對于常升的“識大體”他是十分滿意的。
雖然是自己的舅舅,雖然是國公,可常升畢竟沒有經歷過多少戰事,對于領兵作戰沒有經驗,才能是有的,不過并不算特別突出。
再加上神機營的戰法確實與普通兵馬不同,真要來一位主將就覺得自己能指揮,朱允熥還真不放心呢!
說白了,常升就是他選的吉祥物!
盛庸官職不高,這幾年一直呆在神機營,也沒有特別大的功勞,之前神機營三萬兵馬的時候就有人覺得他不能勝任,更何況現在擴充到了五萬。
雖然在神機營他能夠讓將士們心服口服,能夠把士卒訓練的很好,與幾位副將也配合嚴密,可大明那么多的勛貴武將,他們就能服氣?
所以朱允熥現在需要找一位既能讓外人無話可說,又能不干涉、不擾亂神機營的人。
在幾位國公當中,自己這個“草包”舅舅是最為合適的!
懷孕四個月之后,徐妙錦就有些顯懷了。
到了第五個月,小腹明顯有些隆起,比之前更加明顯了一些。
顯懷與孕婦的體質有關,一般比較肥胖的婦人,腹部脂肪本身就比較厚的話,可能顯懷的會晚一點,如果孕婦很瘦,可能顯懷的時間會相對早一些,畢竟腹部脂肪少,看的就比較明顯。
其次還和胎兒的位置有關,胎兒如果在前壁,顯懷的時間會比較早一些,如果在后壁,那么會相對晚一些。
在坤寧宮用過晚飯之后,朱允熥拉著徐妙錦的手做在椅子上說話。
天氣熱了,穿的衣裳也比較單薄,徐妙錦的服飾有些寬松,從外表上,如果不仔細看并不太顯肚。
把手掌輕輕的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著里面的那個小生命,朱允熥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哎,動了,這個小家伙踢我了!
徐妙錦因為懷有身孕,所以身體有些發福,比之前更加珠圓玉潤了,美目流轉,白了他一眼道:“現在才多大呀就會踢人了,那是你以為的,要踢人還得幾個月呢!”
“我真的感受到了,很明顯!”
“陛下就會說笑……”
“你這幾天休息的如何?還喜歡睡嗎?”
“休息的很好啊,之前有些嗜睡,現在好多了,身上也有力氣了。”
朱允熥點點頭,問一旁的素心道:“太醫怎么說?”
素心回答道,“回稟陛下,太醫開了食療的方子,是一些補氣血的,奴婢讓人照著方子燉了補品,給皇后娘娘用一些。”
徐妙錦也道:“陛下不用操心,素心把臣妾各方各面都照顧的非常用心,仔細周到,最是體貼入微了。”
“那就好……”
朱允熥贊許對素心道:“有你照顧皇后,朕就放心了。”
素心欠了欠身子,行了萬福禮謝恩。
“你平常覺得身體利索的時候,可以走動走動,這位胎兒很好,只要慢一點兒走穩了,并沒有什么妨礙……”
朱允熥又叮囑了一番。
晚上他是準備歇在這里的,只是被徐妙錦給趕了出來。
盡管朱允熥說在有身孕期間需要呵護,可徐妙錦覺得他在自己這里過夜多了不好,畢竟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可以任由他隨心所欲,而且次數也不能多……
現在順利的給皇帝生下孩子,對自己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所以能免則免吧。
雖然被趕了出來,可也并不是沒地方可去。
徐妙錦身為皇后,早就做了安排,所以今晚朱允熥便來到了趙明珠這里。
趙明珠早就沐浴更衣,點了澹澹的熏香,見朱允熥來到,頓時歡欣雀躍,正要快步上前,又覺得應該莊重一些,于是趕緊行禮。
聞著她身上澹澹的香氣,沁人心脾。
此時早就已經饑腸轆轆了,那里還管什么客套,端起食物就走到床榻那里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