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是一番言語交鋒,暴昭拂袖而去,也懶得與他多說。
是不是百姓故意誣陷,那不是他們孔家說了算的!
自己既然接了狀紙,那就肯定會秉公處置,把案件移交給刑部。
至于刑部是“顧全大局”,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還是秉公處置,命令孔家歸還土地,那就不是自己能夠做主的了。
可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做好自己職責!
坐在包廂里面,孔嚴一臉陰沉。
孔亮站在一旁,試探著問道:“二爺,
那個六品小官油鹽不進,現在該如何是好?如果任憑他把狀紙帶回京城,
恐怕會影響咱們家的名聲……”
見他沒有說話,
孔亮繼續說道:“二爺,您看要不要和獅子嶺的胡當家,通通氣兒?”
孔嚴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就是碼頭和田畝的事罷了,現在我們把碼頭交給朝廷,朝廷也不會深究,至于田畝之事……問題也不大!”
“就算真要有事,就讓家里的周管事擔著吧……”
孔家的地位畢竟在那里擺著,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過,朝廷都會給他們留下體面。
不過就是侵占了幾百畝土地,為著這點小事,朝廷還不至于大動干戈。
畢竟在眾人看來罪過不大,就算要嚴厲的處置孔家,朝臣和讀書人也不答應!
到時候孔家推出來一個替罪羔羊,
那事情就能完美收官了!
為著這點事,聯絡土匪響馬傷害朝廷命官,
那就太不值得了!
孔亮笑道:“二爺真是成竹在胸!小的佩服!周管事太老了,不但沒什么用,
還又臭又硬,他做下的事自然要他自己承擔!”
這位周管事,是孔嚴的父親孔希學身邊的人,自從上一代衍圣公過世之后,周管事就成為了孔訥的心腹,
因為他和孔嚴不對付,二人有些矛盾,所以孔嚴就想讓他做替罪羊!
“哼!”
孔嚴依舊氣不平的說道:“既然他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在此事過后,我就讓他瞧瞧孔家的能量有多大!”
“給我派人盯著他們!如果再有什么狀況,及時稟報!”
“是,二爺放心就好!”
自從昨日暴昭接下狀紙,答應替百姓申冤之后,碼頭上來往的客商和百姓,對暴昭等人的態度變得非常恭敬。
因為暴昭維護了他們的利益,趕走了孔家這個吸血鬼。
還有就是因為百姓覺得他是個好官!
在人的心中都有一桿秤!
一個好官不但對百姓有益處,對商人也有大大的好處!
他們也從心里,
對暴昭心生愛戴。
因此當他們經過碼頭關口的時候,都會主動申報貨物的數量和價值,以便暴昭統計。
當日頭西斜,滿天晚霞的時候,碼頭上依然船只往來不斷,一派熱鬧景象。
暴昭抬頭看了看天色,吩咐說道:“李成,把這幾天統計的數目整理一下,明日我們就得走了。”
“是,大人請放心,屬下明白。”李成領命說道。
此時暴躁一臉疑惑,側耳傾聽,“李成,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李成聽他這么一說,立即凝神細聽起來。
李成到底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說道:“大人,恐怕又出事了!”
“哐!哐!求青天大老爺申冤!”
“哐!哐!求青天大老爺申冤!”
“哐!哐!求青天大老爺申冤!”
銅鑼敲響之聲,和眾人的喊叫聲音由遠而近,把碼頭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只見一群人或是扶老攜幼,或是衣衫襤褸,或是腿腳不便,或是身有殘疾,或是滿目瘡痍……
一群百姓敲著銅鑼,一步步走到碼頭。
在他們身前,人人的手中都舉著一份狀紙!
口中仍在不停的喊道:“求青天大老爺申冤!求青天大老爺申冤!”
李成看了這些百姓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滿心復雜的說道:“大人,你要不要避一避?”
這番景象,連暴昭也都震驚住了!
如果說昨日的村民是有同樣的冤屈,有同樣的訴求,那么看著滿目都是狀紙,就知道這些人有多少的冤屈!
暴昭當然知道這件事有多么嚴重!
可自己畢竟是朝廷命官,而且是心中正直的官員,哪能違背良心躲避!
眾百姓來到暴昭面前,紛紛跪倒在地上,把手里的狀紙舉過頭頂,一雙雙眼睛看著暴昭,滿含祈求……谷犢
“求青天大老爺,為我們申冤!”
“求青天大老爺,為我們申冤!”
為首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也是一位讀書人,應當是個老童生。
暴昭趕緊將他扶住,這才發現
這位老人家的右手沒了,只留下半截空空的袖管。
“老人家,當不得如此大禮!您真是折煞下官了!”
這位老童生也是滿臉滄桑,躬身行禮說道:“老爺,我們是曲阜的百姓,聽人說來了一位青天大老爺,能為我們百姓申冤做主,我們走了一天的路,就是想懇求老爺申冤啊……”
在古代百姓申冤的門路,真的少之又少!
當他們聽說有一位正直的官員,必然會心懷希望,就算長途跋涉,也會來到他面前,請求他為自己申冤的!
這也是暴昭在官場上時間太短,還沒有學會那些老狐貍、老油條的伎倆。
若是他們昨日接了狀紙,肯定就趕緊離開了!
因為百姓聽說之后,必然會蜂擁而來,那自己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如果及時離開,還能落下一個迫切為百姓申冤的好名聲!
望著跪在地上的百姓,暴昭真是滿心憤慨!
曲阜!
圣人之地,孔廟所在,世受皇恩,也有如此多的冤屈嗎?!
“老人家慢慢說,為何會有這么多的狀紙?”
老童生說道:“青天大老爺,他們人人身上都有冤屈,在曲阜周圍地界,沒有人敢為他們寫狀子,可老朽不怕,老朽的家人都死了,他們的狀子都是老朽寫的,今日請大老爺為我們做主!”
暴昭說道:“老人家,你們有何冤屈,慢慢說不著急……”
這位老童生看了看身后的眾人,開口說道:“鄉親們,有什么冤屈都和大老爺說說吧……”
一個中年漢子頭紙狀紙,膝行上前,悲憤的說道:“大老爺,孔家搶了我家的地,說是他們家的祖產,
我兄弟找他們理論,被他們暴打一頓,因為傷的太重,回到家就咽了氣!請老大老爺為我兄弟做主啊!”
另外一個男人也跪在地上,頂著狀紙說道:“大老爺,小人家里是做糧食生意的,就是因為沒有跟著孔家高價賣米,盤剝百姓,
他們就燒了小人的鋪子,所有的家業一把火全燒沒了,要不是小人全家跑得快,早就葬身火海了,請大老爺做主!”
一位老婦人淚流滿面,悲痛欲絕的說道:“青天大老爺啊,求寧為民婦做主……,我兒子在孔家做工,替他們修繕祖墳,忙了半年把農活都耽誤了……”
“可到頭來他們連一分工錢都沒有給,我那兒子幾次討要,他們都不肯施舍……
我兒子就和他們打了起來,可
他們真是下死手啊,竟然活活將我兒子毆打致死,還說他行兇在先……”
“大老爺,我兒子死的冤啊……”
“民婦幾次到官府申冤,可他們要么不敢管,要么說是我兒子罪過,大老爺,求您做主啊!”
暴昭的心沉到了谷底,雖然心中早就有些預料,可是當聽到這樣話的時候,還是覺得非常震撼!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孔家做的惡事!
雖然還沒有經過審訊,也沒有經過嚴格的調查,但是暴昭相信,孔家絕對脫不了干系!
畢竟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會拿著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栽贓陷害地位尊貴的孔家!
此時一個四十來歲男人,和他的妻子一同膝行過來,二人高舉狀紙,
滿腔痛苦的說道:“大老爺,小人家里是孔家的佃戶,幾個月前小女剛剛許配了人家,可不知道孔家的少爺在何處見了小女,
就強迫我女兒做他的小妾,我女兒死活不肯,那惡賊竟然帶著家仆闖進小人的家中,將我女兒強暴……”
“大老爺啊,我女兒受不了這份屈辱,也沒有臉面再見她的未婚夫,悲痛之下竟然投河自盡了……大老爺,求你衛生小女申冤做主啊!”
此時在碼頭一旁的孔亮,臉色一陣白一陣黑,心中又是驚嚇,又是憤怒!
這幫賤民竟然敢跑到這里申冤!
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看來以前對他們太客氣了,整治的不夠厲害,否則他們怎么還敢鬧事!
這么多百姓,這么多案件,如果被捅出去,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一件惡事,憑這孔家和衍圣公的名號,還能夠壓下去,還可以找一個替死鬼。
可若是做了一百件惡事,被宣揚了出去,那就麻煩了!
孔家就很難撇清關系了!
孔亮知道事情的輕重,趕緊吩咐道:“去!快去把這里的情況報給二爺!這幫賤民真是反了!”
“是是,小的這就去!”
說完立即騎上快馬,趕緊就朝著濟寧城奔馳而去,
誰都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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