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
季孫意如這邊,在得到了范鞅提醒后,故而當晉侯的使者到了之后,他亦是二話不說,立刻是馬不停蹄的隨著使者一起趕往了乾侯。
當他到達乾侯附近的一個小邑適歷之時,則是就此安頓了下來,并先派使者入了乾侯。
畢竟,季孫意如也是心虛得緊,他又哪里敢就這樣冒冒失失的進了乾侯呢?
而且,就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魯侯即是也要到達乾侯。那他若是不得魯侯宣召,自是也“不敢”隨意入城的。
而荀躒和李然這邊,其實也已經先一步到了適歷。
在得聞季孫意如的消息之后,便決定自己親往適歷,且與季孫意如是見上一面。
李然得知這個消息,本也想要一起去,而剛巧不巧,魯侯稠也在晉軍的護送下來到了乾侯,李然一個思量,決定還是先去見一下魯侯稠。
畢竟,魯侯稠這人心性還是不穩,極容易被人利用,李然對此實在是放心不下。
荀躒對此倒也無所謂,于是二人又商定了一下,決定分頭行事。
先說荀躒這邊,他一到適歷,見到季孫意如,開口質問道:
“荀躒奉寡君之命,前來向你問話。季孫意如!你為什么要把你們的國君給趕出國都?明明有國君卻不好好侍奉,我們姬周之臣對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是有嚴厲的刑罰的!你自己說說看,該當何罪?”
晉國和魯國都是姬姓之邦,晉國更是將周禮時刻掛在嘴邊,不管他們自己尊不尊從,至少這面大旗是豎起來的。
季孫意如作惶恐之狀,換上祭祀所穿戴的練冠和麻衣,赤腳匍匐在地。
“罪臣豈敢不侍奉君主?實在是臣求而不得,臣也絕對無心逃脫罪責,之前國君認為臣有罪,臣無力辯解,自請囚于費邑,以待國君明察,臣唯君命是從,又豈敢懷有貳心?”
“若是國君念及我們季氏祖上的微末功勞,不絕季氏一族,只賜臣一死,臣亦死而無怨。若是國君開恩,不殺微臣,且不讓微臣流亡在外,這將完全是國君的恩惠,所以若是能迎回國君,實在是微臣的愿望,豈敢還有異心?還望晉侯明鑒!”
荀躒將季孫意如扶了起來,說道:
“你這些話,可是誠心實意的?”
季孫意如嘆息道:
“臣也是有難言之隱啊,但是迎回國君,責無旁貸,臣即便是身死,也是無怨!”
荀躒笑著點了點頭。
“若是如此,自是皆大歡喜。你先收拾一番,躒這便去通稟魯侯,讓你們在乾侯見面。然后你們便可一起歸國!往后,你們君臣務必要不計前嫌,和睦相處,莫要再做出這種令天下人都不齒的事情了。”
季孫意如卻搖了搖頭。
“意如有罪,便讓意如這般面見國君吧!倒也不需收拾了。”
荀躒沉默片刻。
“如此也好,你且在此安心等待消息便是!”
季孫意如深鞠一躬。
“荀下軍辛苦,也勞煩晉侯操心費力。”
荀躒擺手道:
“呵呵,晉魯兩國素來交好,又是鄰邦,何分彼此?況且,我等皆為姬姓之邦,寡君既為天下之伯主,自是不能對此事不管不問的。希望你們季氏以后能夠專心侍奉國君,不要再這般胡鬧下去了!”
“是是是,意如知錯……”
李然迎接到魯侯稠,子家羈、孔丘都陪伴在他的身側,魯侯稠見到李然,卻對此事還有些不太放心。
“先生,那季孫老賊果真會誠心迎接寡人回國嗎?”
“君上,季氏是否誠心,恐怕也是顯而易見的。其如今乃是受了晉國的威逼,他才不得已為之。但無論他是何用心,君上只要先回得魯國,日后便可再尋機行事。而且,眼下季氏也已經到了適歷……”
突然,魯侯稠聽聞季孫意如竟然也已到了,不由是一陣失心暴怒道:
“什么?!季氏老賊已到?!寡人與此賊不共戴天!寡人……寡人誓殺此賊!”
子家羈聞言,急忙是上前稽首說道:
“君上!君上如今切不可有此想法,季氏固然可恨,但他現在既有意迎君上回國,那么君上至少需得忍下這一時啊!機不可失,君上可萬萬不可再意氣用事!”
魯侯稠抿了一下嘴唇。
“恐怕……此賊是絕對不會誠心迎寡人回國的……”
孔丘則是勸戒道:
“君上!子家大夫所言極是,且無論季孫意如他是否誠心,趁此機會,我們可先行歸國,待到了曲阜之后,一切尚可有為!再說如今晉侯亦是站于君上這邊,他若是膽敢動手,晉國勢必不會放過他的。小不忍則亂大謀,回去之后,再行計較其他!若是錯過此等良機,君上日后必悔啊!”
魯侯稠見大家都這般說,也不由是嘆息道:
“好吧……寡人知道了……”
李然見魯侯稠似乎還是有些憤意難平,便又是與他不無叮囑說道:
“如今季孫意如已經到了適歷,晉國荀下軍已經前往問詢,想必不多時,他便會來這里詢問君上之意,屆時君上務必要小心說話,切勿意氣用事!然與孔丘,如今再到季孫意如處,看看他的態度究竟如何。”
“君上,此事事關君上,乃至是魯國之前途,可一定要忍得這一時啊!”
李然是千叮嚀萬囑咐,就生怕到時候會出什么紕漏。
而魯侯稠依舊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但他也知道,晉國之所以會如此的大費周章,其實這背后不知道李然他們是花了多少的心血。
所以,他現在即便不是為自己,他也只得是忍氣吞聲。
“嗯……寡人知道了……”
于是,李然作揖拜別魯侯之后,便當即和孔丘一起去見季孫意如。
而由子家羈是繼續陪伴在魯侯稠身側,這時臧昭伯和幾個跟隨魯侯稠一起出奔在外的大臣們求見。
魯侯稠急忙召見,臧昭伯一進來,也顧不得君臣之禮,急切切道:
“君上!此番到乾侯,晉國很明顯是要幫助我等回國的!而且還叫來了那個季氏老賊,其用意難道還不明顯?分明就是欲殺季孫老賊以立威啊!此等時機,君上可千萬不能錯失了!”
此時,另有人也是從旁附和說道:
“是啊君上!君上受季孫老賊如此羞辱,出奔在外這么多年,可謂是吃盡了苦頭。如今即便是回到鄆邑,也終將是不得片刻安寧的,怎么可以說和好就和好了?”
“是啊,季孫老賊不死,我等就算是回去,也不免終將為其所害……”
魯侯稠聽到這話,眼皮子也是不由的一跳。
子家羈一聽,更是急了:
“爾等且母在這里胡言亂語……”
臧昭伯冷冷道:
“那子家大夫是以為,待我等回去之后,季孫老賊便不會清算我等?我等又豈能自己跳回火坑?季孫老賊必須死!”
子家羈說道:
“他只要迎君上歸國,君上不再流離失所,重掌國事,這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爾等若是認為季氏會清算你們,你們大可以不跟著回國,又何必阻攔君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