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聽得言偃如此說,卻也沒搭話。
隨后三人便是一齊看向了宮兒月那邊。
只見宮兒月此時在那邊,正翩翩起舞。其劍法之精妙,亦是令人極為賞心悅目。
李然一時不由也是看得有些發癡。仿佛間,他好似是看到了當初在鄭國之時,那個在廊月之下,翩翩起舞的祭樂。
這時,只聽得褚蕩是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這夫人也不知道是從何處學的劍招,不過數月,竟是變得如此厲害!”
褚蕩這一聲叫喚,卻是將李然的神志給拉了回來。
“先生你看,要說這個宮兒月,她這劍法……為何隱隱之中反而是透著一股的秀氣,而非殺氣?越人彪悍,習劍素來是以斗狠為要的。但這宮兒月,雖是得其劍式,卻是殺氣全無。而且……即便此女子再如何聰慧,能夠如此過目不忘,也實是令人嘖嘖稱奇啊!”
就在言偃話語間,只見宮兒月身形一竄,蕩出去好遠,手中的佩劍又挽出了幾個劍花,同時一個落地,又躍將過來,直接到了李然和言偃的身邊。
宮兒月聽到身后的那些才人歡呼起來,一時得意忘形,一個長劍揮舞,竟是直接掃落了李然的頭冠。
李然對宮兒月并未設防,所以被宮兒月是一劍挑得披頭散發。
褚蕩吃了一驚,一個箭步沖了上來,卻在半途中停下。
“不對不對,這是夫人,夫人怎么會害先生?”
宮兒月見狀,卻也是受了一驚。連忙收起佩劍,直直的站在那里,就好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
李然雖是被削了頭冠,一副披頭散發的模樣,卻反而是顯得最為淡定。
李然也沒有多說什么,下意識的把右手伸出,意欲攔住褚蕩,他反倒是怕褚蕩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來。
宮兒月一陣尷尬之下,只能是撇嘴道:
“你……你怎么跟個木樁子似的?劍來了也不知道躲的?要是換做旁人有什么壞心思,只怕是連你這項上人頭都要沒了吧!”
未曾想到,這宮兒月竟還會“惡人先告狀”。
李然不由是呆了一下,又是嗤笑了一聲:
“呵呵,此間又無外人,我自是放松了些警惕。再說月姑娘劍術高妙,我就算是能反應得過來,卻也躲不開呀?”
宮兒月見李然這么說,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褚蕩則是在一旁說道:
“夫……月姑娘,你這么跟先生說話可是不好。你多少也合該得對先生是多些尊重才是!”
宮兒月斜眸看了一眼褚蕩。
“我……我本來就是無意為之的嘛!大不了,我就在此自罰抄書便是了!”
言偃一聽這話,不禁是慌忙開口道:
“不必不必,月姑娘既是無心之舉,知過能改也就是了。先生……你說是也不是?”
言偃這一番話,自然是說給李然聽得,雖說明面上是有自己嫌宮兒月麻煩的意思,但實際上,卻也未嘗不是給眾人下得一個臺階。
“嗯,子游言之有理。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如此上綱上線的。”
隨后,言偃又陪同李然在杏林是四處晃悠了一圈,見杏林內秩序如常,也就此是放下心來。
李然與言偃告辭,又喚上了宮兒月,便就此離去。
李然和宮兒月并排而行,褚蕩則是跟在后面,二人一時無語,過了一陣子,李然這才開口道:
“月姑娘,你之前引經據典,說得可謂頭頭是道,難道真的全部都是現學的?”
宮兒月思索了一番,并是回道:
“其實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真的就學過。要說之前言師所說的那些話,我以前好似是聽過的,又完全記不起來到底是從哪聽來的。”
李然側目道:
“哦?莫不是姑娘在越國時也曾學過這些?”
宮兒月卻若無其事的說道:
“這是不可能的,我們越人素來不習禮樂,似這些個說教之辭,讀起來都難受,我們越人如何會言說這些?”
宮兒月乃是越國宮兒氏部落之女,越國本身就不喜歡所謂禮制的框框條條,其隸屬的部落就更不必說了。
“哦?若是如此說,這倒也算得是一樁奇談了。”
李然對此也沒有再去多想。恰巧在這時,發現路邊有兩名乞者,乃是一名婦人帶著一名小童,衣著破爛,婦人大概三四十歲的模樣,小童卻不過六七歲。
李然看到他們,也是不由得停下腳步。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太久沒有出門,不知,魯國如今竟是又多出了這么多的破落之人。
甚至是在魯國的近郊,都能碰上乞食之人了。
李然本能的往袖口摸去,宮兒月見狀,卻是阻止了他:
“你可想要給他們錢財?”
李然說道:
“正是,卻有何不妥?”
宮兒月不禁是搖頭道:
“他們看起來固然可憐,但是到底是不是家中也是如此,尚未可知。而且,你又能給得他們多少?真要接濟潦倒之人,可也不是你這般接濟的!”
李然瞇了一下眼睛,并饒有興趣的問道:
“哦?那該如何處置?”
“且去他們家中,一探究竟!”
李然聽得她如此說,不由是來了幾分興致。而且眼下反正閑來無事,在這件事上稍微耽擱一下,倒也無關緊要。
于是,李然便也是極為爽利的答應了下來。
只見宮兒月是來到那對乞者的面前,彎下腰來,詢問了詳細情況,一番交談之后,這才得知了此中的緣由。
原來,前番陽虎聽從晉國號令,率領魯國三桓之師,征役十萬伐鄭。
由于時至春耕,而原本說好的一個月的戰事,無端端的拖得兩個月。這才導致他們家是直接誤了春耕的農時。
而且,更為要命的是,他們這一家的頂梁柱,竟還為鄭人所俘。是以,他們家今年非但是顆粒無收,而且還沒法賣力氣過活了。
是以,他們娘兒兩若不出來行乞,幾乎便是要被活活餓死。
李然聽了,心下不由一陣愴然,隨后又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隨后,那婦人和小童便是帶著他們回到了家中,只見他們家中已是徒留四壁,且破爛不堪。
宮兒月抬頭看著房頂的破洞,并是開口道:
“你看,只你給得他們的這些個刀幣,他們也終究是無法修復這個屋子的!”
李然點了點頭。
“這倒也是,還是月姑娘考慮得周祥。”
宮兒月四周觀察一陣,便是朝著褚蕩使喚道:
“褚蕩,你跟我到外面活點稀泥,與我一起把那一處破洞給補上。”
褚蕩聽得“夫人”這一聲差遣,只應了一聲,便是立刻去到了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