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后。
日期來到了太陽歷4418年末,明年的六月一號上午八點整,便是公測的準確時間。
此時距離公測還有六個月。
琥珀市的天氣,逐漸變得寒冷了起來。
天空甚至下起了小雪,被風一刮,雪花落在行人的帽子、圍巾和肩頭上。體溫將雪花融化,成了冰水滲入纖維,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內城區的居民早有準備,防寒用的羊毛大衣、加厚風衣、各種時髦的皮毛手套和帽子、甚至還有鑲嵌著珠寶鉆石的暖水袋等等。
“這些年的冬天,是越來越冷了……”
陳侖前方的一張桌子,兩個裹在大衣里的老頭,正在喝酒閑聊。
“聽說城外的莊稼欠收,明年開春的農作物也將受到影響,現在食物普遍漲價,外城區的犯罪率比食物價格漲得還快,唉。”
“呵,上周我兒子和摩西遠航的哈代先生吃了頓飯,談了筆生意,恰好說起了這些事……”
其中一個老頭端起精致的酒杯,抿了一口,搖頭感慨。
“現在從紫水晶市、磷灰市和無水芒市一些產鹽的城市,運送過來的鹽巴,價格基本都翻了數倍……腌漬的魚和肉鹽分不夠,就容易腐敗,再加上現在食物昂貴,城外的難民已經成堆死去。”
另一桌的三位男士聽到談話,也十分感興趣地加入了聊天。
“那可有得忙了,尸體不及時處理,可是會導致疫病的!”
一位戴眼鏡的白胖男人喝著酒說。
他的一位同伴,點燃了香煙,補充道:
“已經有疫病開始蔓延了,翡翠鎮、冰糯鎮和油豆鎮等周邊城鎮,都出現了瘟疫,那些四散的小村落更是成了該死疫病的溫床……!
內城區治安所必須把守好琥珀大橋,不能輕易放任外城區的人進來!否者真是不堪設想……”
另一位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同伴,卻眉頭緊鎖,一臉厭惡道:
“其實琥珀河早就被那群惡心的混種人污染了,說不定我們每天的飲用水里,就有他們傳過來的疫病!
外城區的人都該死,應該把他們全都趕走!”
他的兩位同伴聽了后,顯得有些緊張,但還是勸說道:
“應該沒有那么嚴重……杜米,你太激動了。”
名為杜米的斯文人卻并沒有罷休,他喝了兩口烈酒后,臉上的厭惡之情更甚,開始漲紅了臉罵罵咧咧。甚至直言自己要是參軍,一定會把那些低等人統統殺光。
兩位老頭見狀搖搖頭。
其中一位老頭再次叫侍者,送來幾杯價格不菲的烈酒,然后從懷里掏出了一小包不知名的奇怪東西。
“別擔心,幾位小伙子……我這正好有一點防疫藥,分給你們吃一點吧。”
老頭將小包裝紙打開,里面是兩塊斷裂的黑色固體,看上去有些粘巴,不怎么干凈衛生的樣子。
三位男士相視一眼,旋即紛紛搖頭,誰也不敢接受這種怪異的“藥物”。
“放心吧,這是‘黑使者’的信徒,研制出來的防疫藥,你們可以吃點試試……這年頭,連紅蘋果教會都靠不住,又該信仰哪位存在才能獲得救贖呢。”
說話間,這位老頭已經拈起一塊,塞進了嘴里,緩緩咀嚼起來。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什么奇怪之處,反而還意猶未盡地砸吧了嘴。
三位男士見狀,既擔心瘟疫的事,又想起了新建的黑使者廣場,最后將信將疑地分了點黑色膏狀物進嘴里。
畢竟這段時間興起的“黑使者”,還是挺讓人信服的,畢竟半年前的那次事件,有太多人見證了。
“嗯……味道很甜,這是黑糖?”
白胖的眼鏡男士嚼了幾下,疑惑道。
老頭點點頭,笑呵呵地問:
“有沒有感覺身上發熱?”
三位男士頓時覺得胸口發悶,額頭有些冒汗,他們開始擔心,這是不是吃了什么毒藥。
“喔喔,不要緊張,這是防疫藥在起作用,加上你們剛才喝了點酒……發熱是對的,你們只會感覺身體暖和有力,不會是壞事。”
老頭又看向了周圍幾桌的人,干脆熱情派發起手里的“防疫藥”。
其他客人多少聽見了剛才的聊天,再加上這里是內城區一家著名的酒吧,來這里的幾乎都是些熟面孔,所以沒有太過警惕防備。
不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中年客人,從老頭這里拿了點“防疫藥”,當場就服下。
他們紛紛表示確實渾身發熱,感覺很好。
“年輕人,你要來點嗎?”
老頭看向了陳侖,遞出了手里的小紙包。
“很感謝……”
陳侖回應了一個禮貌的笑。
他隨意拿起一小塊,卻并未放進嘴里。
這玩意他剛才進行過占卜,服用倒不會有什么事。
現在拿在手里,經過面板的基本鑒定,確認就是一種普通的糖塊,只是里面好像還加了一些草藥植物。
“這位先生,請問您所說的‘黑使者’的信徒,是在哪里?我也想去采購一些這種防疫藥……”
陳侖端詳著手里的糖塊,輕笑著問道。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打著他的名頭,在四處販賣“藥物”牟利。
老頭并沒有想太多,直接說了一個內城區較偏僻的街區門牌號,并解釋道,那是一間比較老的診所。
防疫藥的熱度,最近在圈子里逐漸升高,不單單是因為瘟疫的局勢嚴峻,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黑使者廣場的竣工,讓更多居民堅定了這一份信仰。
時常會有人到黑使者廣場上,朝噴水池旁的那尊黑翼銅像進行禮拜。
陳侖并沒有出面承認過這件事,也不想因此吸引太陽教會和收容所的注意力。畢竟才剛剛“洗白”,就不要再搞事了,老老實實發育一段時間比較好。
而且他哪怕想要充當群眾的信仰,恐怕也有心無力。
目前僅僅作為一位低序列超凡者,容易露餡,到時候造成的弊端,反而更加嚴重。
不如就讓這個誤會繼續美妙下去,只要他不承認,那么太陽教會和收容所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過多理會一個沒有實際意義的信仰形象。
叮當……!
這時酒吧的大門被推開,一股寒氣從外涌了進來。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一位身形高大的胖子,低著頭走了進來,朝他們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胖子手里拎著一個黑色方形工具袋,里面冒出來的幾根木棍,似乎能看出是一個畫架的部分。
“諾亞,這里。”
陳侖朝他招招手,旋即又朝兩位老頭告辭。
待諾亞走近了,陳侖和他簡單問候一句,隨后坐下。
陳侖原本就是在這里等他,所以提前讓侍者準備好了比較堅固和大號的椅子,但即便如此,諾亞坐下后,仍舊感覺到些許狹小不適。
“我們就隨便坐一會,然后出發。”
陳侖笑著安慰一句,為諾亞倒了杯酒。
“嗯,杰克先生。”
諾亞撓了撓頭,端起酒杯一干而盡。
從幾個月前開始,馬戲團的流動資金就已經告罄。
出產的商品售賣出去后,又化作資金投入,現在馬戲團的盤子越來越大,但流動資金卻所剩無幾。
為了維持龐大的開銷,陳侖最后決定開始接取委托,從銀龍商會轉接過來的一些委托。
這樣多少能減輕點經濟壓力,也可以給予隊員一些神秘積累的機會。
今天諾亞與自己的委托正好在同一個地方,于是便約好了一起過去。
方才諾亞在來之前,還順路完成了一個委托,為一位富商的母親畫一幅遺像……聽說刨開手續費,最后到手的金磅足足有20個。
‘畫畫原來這么賺錢……’
陳侖感慨。
只是他不太明白,諾亞這個銀龍商會的少東家,反過來給自己打工,為什么還這么激動。
“諾亞,其實扣除的那些手續費,你也可以拿過來的……畢竟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講究那么多了。”
陳侖喝著熱牛奶,一本正經說道。
諾亞嘿嘿笑了兩聲,知道杰克先生在開玩笑,于是搖搖頭道:
“我只是有個身份在那里,每隔一段時間拿分紅收益,但實際上并不參與任何家族的生意……
以前沒發現,原來親自出去完成顧客的委托,賺取委托金的感覺,如此令人享受。”
陳侖莞爾一笑,這難道就是“富二代打工語錄”嗎?
兩人又坐了一會,陳侖忽然開口道:
“諾亞,我們該走了……這里一會兒會有騷亂。”
諾亞略微一怔,旋即朝他點點頭,也沒有問為什么,似乎很信任。
兩人起身,徑直走出酒吧門口。
一股涼風迎面吹來,酒吧大門還未關上,便聽見身后傳來了嘈雜的座椅碰撞和驚呼。
“喔我的太陽!杜米!你怎么了?!”
“嘿朋友!快醒醒!!”
“可憐的家伙,這是急性疾病發作了嗎?!”
酒吧大門關上。
所有的一切都與陳侖無關了。
他抬起腳步便朝前走去,諾亞提著工具袋,緊隨其后。
“這只是他的命運,到此為止了。”
陳侖微微搖頭,平靜開口述說著這件事。
“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就要了他的性命……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過明天。”
說來諷刺,陳侖通過窺命眼觀察到,這位突發惡疾的家伙,名叫杜米,其實并非大陸東部人……這就意味著他的家庭從祖上開始,就是移民過來的外鄉人,或許比他口中的下等人,還要低賤。
“走吧,第三大街。”
陳侖笑道。
“你去給人畫肖像畫,我去給人占卜,或許還有訓狗……我們馬戲團的業務,可越來越高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