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區。
馬車在一間名為“弗蘭肯斯塔”的醫院門口停下。
陳侖從車廂上下來。
此時天色已有些晚,接近黃昏。
他進入醫院主樓后,在大廳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并接受了一些必要的檢查。
不知是高魅力屬性生效,還是因為單純的外貌緣故,陳侖獲得了年輕女護士的好感,這也讓他輕易拿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病床號信息。
他輕輕脫帽躬身以示感謝,將年輕護士迷得七葷八素,隨后轉身,徑直朝樓上而去。
‘404號病房……’
陳侖在空蕩寂靜的樓道里行走。
‘這個號碼有些不吉利啊……’
他暗自吐槽。
銀手杖富有節奏地杵在地面,發出篤篤悶響。
途徑三樓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怪異的低語。聲音是從三樓一側的獨立陽臺傳出,那里一般是用來晾曬床單衣物。
陳侖停下腳步,側耳細細聆聽。
微風拂過,哪怕以他強大的聽覺,也只能從風中,捕捉到某個男人低沉且模糊的只言片語:
“……主,請您……救救……,您是……無形之……,一切災病……瘟疫!”
陳侖皺起眉頭。
這像是對某位神祇進行的一段禱告,但其中一些詞匯,卻并不符合某些正統的神明。
特別是“瘟疫”這個詞語,吸引了陳侖的注意。
‘究竟是什么人,又在向什么存在禱告……?’
他想了想,決定一探究竟。
推開三樓的樓道門,快步走到陽臺,卻發現這里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幾排被風揚起的床單布,獵獵作響。
仿佛方才聽到的低語,只是自己的幻覺。
陳侖將手杖杵在地上,進行了簡單占卜,探求方才悄悄禱告之人的去向。但曲柄部位原地旋轉,并沒有明確方向,只預示對方就在這間醫院,并未離開。
‘線索不明確,導致指向對象模糊,所以占卜結果不準確……?’
陳侖沉吟了一下,決定先去探望卡洛琳太太。禱告之人的事,稍后再仔細調查。
離開獨立陽臺,他注意到三樓的病人很多,過道里都是忙碌的醫生護士,以及哭鬧的病患人群。
‘感染疫病的人,越來越多了……’
陳侖看到走廊長椅上,坐著一些咳嗽癱軟的病人,各個病房里還隱隱傳出哀嚎聲。
他搖搖頭,回到了樓道。
旋即登上四樓,找到了404號病房。
禮貌地輕敲房門后,他扭動了把手,推開走了進去。
病房不大,只有兩張病床。一張暫時空著,另一張床上側躺著一位瘦弱的老頭,床邊坐著位老婦人,腳邊還蹲坐著一只狗。
“喔,小杰克!”
卡洛琳太太回過頭來,露出驚訝神色。巴卜也望向陳侖朝他搖著尾巴。
老婦人連忙起身,迎上來。
“你怎么來了?”
“聽說丹頓街七號遭遇了意外,所以過來看看……卡洛琳太太,您還好嗎?”
陳侖摘下帽子,和曾經的房東太太擁抱了一下。
“很感謝你的關心,小杰克,我沒什么事……只是陶特先生,醫生說他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卡洛琳太太擠出一個笑容。
“不過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當時我還以為他被那些暴徒殺害了,但實際上只是失血昏迷……可憐的老家伙,為了救我,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她搖了搖頭。
陳侖給了卡洛琳太太一個安心的微笑,隨后徑直走到了病床邊。
一個面容蒼白的瘦弱老頭,正側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頭部和胸腹纏滿了紗布,看上去傷勢十分嚴重。
陳侖伸出手,輕輕搭在陶特先生的胳膊上,用以遮掩掌心微弱的綠色光亮。
幾秒鐘后,他收回手。
‘奇怪……身體的傷勢都已被我治愈,但仍然不見蘇醒的跡象。’
陳侖眼底悄然閃過翻騰的迷霧。
突然眼睛一瞇。
‘這是……‘深度昏迷’,外加一個‘瘟疫潛伏’,兩個負面狀態……’
“深度昏迷”可以理解,或許是因為陶特先生原本身體老邁,外加重傷所致。
但是“瘟疫潛伏”……
陳侖不著痕跡偏過頭,又查看了一下卡洛琳太太,以及邊牧巴卜的信息。
他發現,卡洛琳太太身上同樣有“瘟疫潛伏”,而巴卜則沒有。
‘看來是因為它服用過神秘物質,身體素質得到過強化,所以才沒有感染瘟疫。
那么這是什么人做的?還是說,是這間醫院的病患,攜帶的瘟疫開始傳播,感染了其他人……?’
陳侖暗自猜測。
“卡洛琳太太,您不如搬去內城區吧,現在的外城區并不太平。”
他轉身露出一個笑容。
卡洛琳太太搖搖頭。
“這么多年我都習慣住在丹頓街七號,而且現在陶特先生昏迷不醒,我可不能丟下他不管。”
“瘟疫蔓延,這同樣值得注意……另外內城區不論是環境,還是醫療設施,都要比這里強。”
陳侖勸說道。
“就算是為了陶特先生的健康著想,您搬去內城區照顧他,不是更加好嗎?”
他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
那就是卡洛琳太太的丈夫和孩子之墓,在內城區龐貝莊園舊址,搬去內城區也方便她平日里前去探望。
卡洛琳太太一聽,有些猶豫起來。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展露出笑容。
“你說得對,小杰克,哪怕是為了陶特先生的健康,我也應該搬過去……”
“如果您暫時沒考慮好去哪里住,我的莊園里還有閑置的房間……”
陳侖說。
“喔,很感謝你的好意,小杰克……其實我在內城區也有房產,只是早些年因為一些事,不愿意搬過去住。”
卡洛琳太太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陳侖點點頭。
對于卡洛琳太太在內城區也有房子這件事,他并沒有覺得奇怪。
他又問了問卡洛琳太太在內城區的住址,得到答復后感到些許詫異,因為距離他的杰克莊園并不遠,甚至可以說很近,大概只有十分鐘不到的路程。
‘這樣也好,方便照看一下……’
他心想。
陳侖在病床邊的桌子上,用紙筆留下一個自己的聯系方式,然后裝作從懷中掏東西的動作,實質是利用血詩戒指,取出了兩包防疫糖塊。
他將紙包的糖塊遞給卡洛琳太太。
“這是防疫藥,卡洛琳太太,您和陶特先生要及時服用,以免感染。”
防疫糖塊的藥效并不強,但勝在有作用。
陳侖只希望它能穩住兩位老人體內潛伏的瘟疫,這樣可以留出時間等待麥琪的回歸。
只有專業人士,才好治愈他們的癥狀。
“喔,真是太感謝你了,小杰克……”
卡洛琳太太顯得很感動,接過藥包后,再次和陳侖進行了擁抱。
陳侖雖然治愈了陶特先生的外傷,但并不好解釋,所以只是簡單地安慰了卡洛琳太太。
旋即他便告辭離開。
離開病房后。
又一次經過三樓,陳侖聽到了凄厲的慟哭。
他想了想,推開樓道門,來到了三樓走廊。
走廊中擠滿了人,一個不修邊幅的潦倒男人跪倒在地,向一位烏鴉醫生哀求著。
“醫生!救救艾爾莎吧!!她還只有七歲……!”
“先生,您的女兒已經病逝,我們盡力了,并對此感到遺憾……”
烏鴉面具中,傳出嗡嗡的聲響。
“請您認清現實,我們無法救治一位死去的人。”
“可是!是你們說的!艾爾莎的身體里,流動著不潔的血液,只需要割開血管,放出那些污穢之血,她就能康復……!”
男人流著淚,雙眼布滿血絲。
“所以……你們是在欺騙嗎?!欺騙一個可憐的女孩,和她不幸的父親!”
男人似乎不能接受女兒因感染瘟疫死去,歇斯底里地沖上前,去拉扯烏鴉醫生的面具。
“我也要讓你身臨其境體會瘟疫的痛苦!嘗嘗絕望的味道!”
“該死的瘋子!”
烏鴉醫生推開男人,揚起手里的黑檀木手杖,狠狠敲在了男人的額頭,打得他頭破血流。
男人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其他圍觀的醫生護士驚呼出聲,其他病患則麻木地看著這一幕。
“疫病……疫病之主會降臨人世,懲罰你們這些騙子……!”
男人趴在地上,迷迷糊糊道。
陳侖皺起眉來,看著地上的男人。
‘疫病之主?’
在場的人,只有他聽到了男人的低語。
‘從來沒聽說過這尊神祇……是虛構杜撰?還是真有這樣一位鮮為人知的邪神?’
待到混亂平息,人群散去。
男子晃晃悠悠爬起來,渾然不顧額頭的傷口,滿臉是血地離開了三樓,徑直走上了醫院天臺。
“可憐的艾爾莎!我的艾爾莎!”
他跪伏在天臺護欄邊,痛哭起來。
“我應該早點信仰‘偉大的疫病之主’,聆聽祂的福音,為你祈禱……這樣你也不會離我而去!”
男人站起身,越過了護欄,俯瞰著下方走動的人群。
“疫病之主,瘟疫之王!
伏行之災禍,無形之混亂!
一切災病之集合,所有痛厄之源頭!
您卑微的信徒用生命祈求您,降下神罰,將這里的騙子全部殺光!”
他癲狂的大喊,就準備一躍而下,完成自我獻祭儀式。
這時。
身后突然竄過一道人影,拎著他的后領,將其拖拽了回來。
嘭的一聲,男人后仰朝天,摔倒在地。
他眼冒金星,頭暈目眩,還未來得及看清來者,便感覺視線中閃過一道微光。
“你是從何處得知‘疫病之主’的尊名?又是什么人在傳播祂的信仰……?”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男人并不想回答,卻不由自主地開口道:
“是一個月前,某個推銷保險的家伙上門,悄悄告訴我的……”
他中了催眠,神情恍惚,嘴里復述著過往。
“我一開始并不相信,但隨著艾爾莎患上了瘟疫,我慌了神,便開始向祂祈禱……”
男人又說了一些細節,但有用的信息很少。
他甚至連那個保險推銷員的名字都不知道。
陳侖眉頭緊皺。
剛才他聽到男人祈禱誦念完整的尊名后,觸發了提示。
你知曉了“疫病之主”的尊名,獲得5000點經驗值!洞察屬性1!
這意味著“疫病之主”確實存在!
且祂的位格絕對不低!
‘這事牽扯很大……’
陳侖根據男人的線索,暗自用手杖進行占卜,希望能得到“保險推銷員”的所在……但預示的結果相當詭異,竟查無此人。
這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有更高權重的力量,進行了干擾。但以陳侖現在的占卜權重,能夠蒙蔽結果的,只有可能是高序列以上的力量。
近段時間爆發蔓延的瘟疫,以及眼下得知的“疫病之主”,讓陳侖很難不將兩者聯系到一起。
似乎這件事的背后,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剛才在三樓,他利用窺命眼掃視了一圈,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駭的事實——所有人,包括眼前這個男人,都有“瘟疫潛伏”的負面狀態。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稍微與眾不同。
他的狀態為“瘟疫源潛伏”,似乎其他人的異樣,都是因為他才導致。
這種情況,不禁讓陳侖閃過一個猜測:
‘或許最近爆發的瘟疫,就和那位的信仰有關……只要有人信仰祂,達成某種條件或儀式,便會不知不覺成為一個瘟疫源……
當時機成熟,那些被瘟疫源感染的潛伏者便會爆發,然后在極短時間內死去……!’
他心想著,感到了些許陰寒。
不單單是心里,就連身體也是。
同時陳侖又忽然覺得,自己喉嚨有點癢。
靈性直覺亮起征兆,陳侖立刻在腦海里明白,這是地上的男人,正在向自己散發無形的瘟疫感染。
但是自己毒抗太高,并沒有就此中招。
男人忽然跪在地上干嘔起來。
他的體表也開始慢慢浮現黑斑,很快,幾個呼吸不到的時間,黑斑蔓延全身,他倒在地上掙扎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響。
‘死了……’
陳侖默默看著他。
‘不論他跳不跳下去,結果都已經注定。’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淡,夜幕降臨。
他沒有理會地上的尸體,轉身離開。
‘我剛才打斷了他的獻祭,沒有因此引爆這間醫院里,其他瘟疫潛伏者的病癥,留出了些許時間……但這里的爛攤子,就交給收容所去解決吧。’
陳侖打定主意離開后,寫封信給夢娜。
把這里的事情詳細告知一下,甚至“疫病之主”的存在,也稍微透露一點。
‘還要算上月亮教會,畢竟是琥珀市現存唯一的超凡者組織……讓他們頭痛去。’
卡洛琳太太搬到了內城區。
她將陶特先生安置在自己的家中,便于照顧,但那位老先生似乎還在昏睡,沒有蘇醒的預兆。
這天陳侖乘坐著馬車,帶著剛回莊園不久的麥琪,前去探望。打算讓她近距離接觸一下這種潛伏的瘟疫,順便解決兩位老人身上的病癥。
“團長,我發現這種瘟疫的性質非常特別!”
馬車上,麥琪興奮地說著她在外游歷的新發現。
她手里還拿著瓶瓶罐罐,恨不得全部打開,把陳侖的頭挨個塞進去好好看看。
但是她不敢。
只能像個小孩子似地,給陳侖展示里面的各種奇怪之物,有果凍狀凝膠物,也有腐肉一樣的東西,還有各色粘稠液體,總之十分倒胃口。
“它們其實是一種十分常見的細小生物,嗯,這么說你能理解嗎?就是非常小,但肉眼看不見……”
麥琪貼心解釋道。
陳侖點點頭,暗自翻了個白眼。
“當然,微生物和細小的有害病菌。”
“是的!就是這個稱呼!沒想到團長你還關注最新的科學研究報道,崔蘇爾皇家學院的教授,就是這么命名的!”
麥琪顯得很詫異。
她繼續道:
“最近爆發的瘟疫,黑死病、黃熱病和紅舞病,它們的根源其實都是多種常見的細菌和病毒。
原本的這些致病因素,最多造成輕微流感或者簡單的發熱病癥,但它們通過某種奇怪詭異的方式,完成了不可思議的組合,并發生了異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強……!”
麥琪信誓旦旦地表示:
“這絕對不是自然現象,我可以肯定,瘟疫的背后有一張看不見的手,在催動著這些疫病的誕生……它們不可能憑空出現!”
陳侖聽了她的話,有了些許觸動。
再結合自己對“疫病之主”的猜測,他感覺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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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各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