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長并未作出任何言語上的回應。
祂只是揮動數十只手,刀槍棍棒,劍錘鉤戟,各類武器劃過層層疊疊的幻影,接連落在象牙白雕花十字劍上。
當!當當當當!!
接連不斷的交擊聲幾乎在同一瞬間響起。
高頻的震顫之音并不清脆,重疊交加后反而顯得相當尖銳,刺耳。
火星迸射間,空間褶皺,氣流噴吐。
陳侖從劍身上感受到了數十股詭異的力道傳來,這些力在相互糾纏的作用下,竟將自己的劍身偏斜,折轉,最后蕩開。
其巧妙程度,根本不是世俗所謂的“技擊”能夠概括,真要形容,千夫長的每一擊仿佛都濃縮了世間技巧的精髓,返璞歸真,達到了人類所無法想象無法理解的新高度。
‘嗯?這是什么原理……真奇怪。’
陳侖暗道一聲。
祂身形在原地閃爍數十次,分毫不差地避過了千夫長的攻擊,蒼色的襤褸衣袍在數之不清的黑色殘影中“見縫插針”,雙方甚至沒有任何接觸。
同時,陳侖不動聲色地伸出一根手指,催動斥力,扭曲了對方的武器,“撥開”了對方最后的防線,趁著空檔,繼而以更快的速度揮動十字劍。
劍身閃爍著結晶的璀璨之光,筆直刺向千夫長的眉心……若這一劍命中,千夫長不死也殘!
然而千夫長并不慌張,祂屹立于原地,不躲不避,直接揮動背后成百上千條手臂,劈出密密麻麻的殘影,用以抵擋陳侖的斬擊。
叮叮當當!!!
刺耳的交擊聲在天原上響起,一時間,聲勢甚至蓋過了孤島先生與貓之神那邊的動靜。
火光乍現,余波四散。
蒼衣人影驟然扭曲,閃現至遠處。
陳侖臉上依舊平靜,但心中卻是凝重。
‘難怪陳沫已是天使之王,一時之間都拿不下祂,千夫長所執掌的兩份唯一神性,絕對與“技巧”、“械斗”或“戰斗直覺”有關……’
就剛才短暫的交鋒中,千夫長不知施展了怎樣的技巧,總能以詭異的力道傷及祂的身體。
即便陳侖精準無誤地格擋住對方的每一次攻擊,那些力量也總能通過劍身的震動傳遞到身上,從而破壞祂的肌肉骨骼乃至內臟。
千夫長對“力”的理解與運用,遠超陳侖。
祂不會浪費任何一丁點力量,甚至能通過精妙的角度和一些無法理解的技巧,將一份力發揮出十份力的效果。
而千夫長那數量密集的手臂也并非擺設,不論陳侖如何瞬移,又以怎樣的角度攻擊對方,都難以奏效。
這家伙就像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戰斗機器,防得滴水不漏,且攻速與傷害都相當夸張!
‘千夫長的實力,在塵世密教中絕對數一數二……可惜,除了孤島先生外,其余古神不論攻擊多強,能力多詭譎,其自身仍舊只是“脆皮”。’
陳侖心想著,再一次動用“無從追溯”與“隱秘”權柄,隱去了自身的存在。
‘若是有其祂命運天使,祂們的戰斗方式絕對是以藏匿自身,并通過玩弄命運線的方式,逐漸改變局勢……而我,只需要一劍。’
不妨試想一下,若是當一位高攻高敏高血高抗的六面形戰士,擁有了“隱身”,成為了刺客。
那么對敵人而言,又該是怎樣的噩夢。
鏘鏘鏘——
千夫長丟失了蒼王的視野乃至氣息,當即利用“千手武裝”將自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其中有二十二柄劍朝四面八方伸展,宛若“天線”。
似乎隨時能夠用以反擊。
看到對方那嚴陣以待的架勢,陳侖冷笑一聲。
祂在無人可察的視界下,右手杵著十字劍,左手輕輕抬起,伸出一根食指。
已是天使的祂,其實并不一定需要通過“書寫”的方式施展“三一律”。
撥動命運的力量無形蔓延。
赫然已是鎖定了目標,千夫長。
同時,陳侖動用了靈界與仙境之主的權柄,直接令天原的地貌發生了改變。
有主場優勢在手,不用才是傻子。
當隱身的六邊形刺客,還擁有對地圖的編輯權限時,那么結果儼然已經沒有了懸念……
轟!!
千夫長所處的位置頓時凸起了一座山丘,將祂整個身體頂了個趔趄,即便祂反應迅速,第一時間調整了站姿,同時揮動武器進行防御,可在“三一律”的作用下,祂“不小心”忽略了一個極其細小的角度。
噌——
下一瞬,祂的右腳腳踝處,頓時出現一道筆直細密的劍痕,整個腳掌隨之被齊根斬斷。
千夫長利用數十柄武器在地面一挑,身體借力恢復平衡后,卻是發現,數不清的結晶光點已經從傷口處往上蔓延。
祂默然不語,卻當機立斷,倏地揮動那二十二柄長劍,齊齊揮砍,瞬間劈斷了自己整條右腿。
壯士斷腕之舉雖然樸素,卻也奏效!
千夫長算是少數能從結晶侵蝕過程中,強行掙脫的強者……如黑玉般的漿液從腿部斷口涌出,斷腿在墜落的空中旋轉,徹底化作蒼白結晶狀,嘭的一聲砸在地上,碎成絢爛塵霧。
可下一秒。
腳下凸起的山丘又猛地坍塌,宛若天坑。
千夫長在地形接連的變化中,再次失去了平衡。
但祂這回早有警惕,在身體歪斜,失去了一條右腿支撐的情況下,千條手臂全力朝四面八方劈砍。
密密麻麻數之不清的漆黑流光,暗含著數十上百種不同的力道和勁風,防得滴水不漏,宛如一顆碩大的黑色圓球。
千夫長憑借極強的戰斗經驗與嗅覺,試圖以無差別攻擊的方式,抵御蒼王隨時會襲來的斬擊。
既然不知道敵人會從哪個方向襲來,那么就用高頻攻擊,填滿每一個方向……
然而陳侖只是面無表情地舞動右臂,帶著那象牙白雕花十字劍橫向斬去。
他決定以力破巧,聲東擊西。
鏘!!!
劍身彈開,陳侖的身體又被那數十股力道“纏上”,連綿后勁、高頻震顫、螺旋扭力等等變化,在同一時間侵蝕著祂的身體。
陳侖頓時肌肉斷裂,骨骼粉碎,內臟攪動成一團。
可這些,早已影響不到祂。
陳侖身為永恒存在,根本不會因為這些“人類的弱點”而失去戰斗力。
屏蔽了痛覺后,祂第一時間利用“驚蟄”轉化理智為生命力,將傷勢恢復如初。
沉睡前,他為了抵擋烈父的日光照射,耗盡了從玩家身上收割而來的數億生命值積累……好在沉睡的五年間,仙境住民為他源源不斷提供了數量驚人的理智,差不多有四千萬,這也是他敢于肆意出手的底氣所在。
千夫長通過武器交擊,傳來實感的方向,確定了蒼王的位置。
宛如實質的武器殘影,組成一道令人頭皮發麻的黑色幕布,刮起颶風,朝陳侖所在之處轟擊而來!
然而陳侖提前瞬移離開,并抬手飛出一張漆黑的“命定之死”。
千夫長的反擊落空,無限符號悄然浮現于千夫長胸膛,驟然輻射出密密麻麻的無形絲弦。
“命定之死”肆意破壞著祂的身軀,千夫長數百條手臂當場被切割成碎塊,如雨而落,噼里啪啦墜地。
緊接,噌的一聲!
千夫長那無面頭顱驟然分離,高速旋轉著飛滾在靈界大地上,發出轟隆巨響。
在場天使眾們不由一驚。
自從蒼王回歸以來,這是第六位落敗的天使!
千夫長的敗北,意味著塵世密教這次“偷家”行動,再也沒了翻盤的希望!
就在這關鍵時刻。
原本已經“隕落”的拾荒翁卻驟然起身。
祂的身軀經過一陣模糊后,再次復原,腦袋重回肩頭,整個人也如瞬移般出現在了戰場邊緣。
渾身籠罩在破爛斗篷里的老人回過頭,瞥了一眼戰場,投來陰沉的目光。
“蒼王成功晉升,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五年時間里,祂早早完成了積累……原來你留在我身上的后手,是為了這一刻,借著誰也察覺不到的‘盲點’,推動我去挑唆金斯利,從而讓蒼王提前升華永恒,把戲玩得很好,克拉夫。”
拾荒翁抬起系著行囊的拐杖,在那黃金樹林構成的“高墻”前一揮。
聯排的三棵大樹頓時被昏黃的色澤侵染,竟逐漸縮小,宛如時光倒流般重新回到了地里。
空出的這片區域十米來寬,相較于整個天原而言極為狹窄,卻也算是臨時解除了“封鎖”,拾荒翁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場眾天使們為之一驚。
拾荒翁竟然打破了自然母神的封鎖?!
祂不是拾荒翁!
到底是誰?!
“泥翁蒙哥馬利的化身。”
奧斯卡眼睛一瞇,道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嗚——
海浪驟然席卷。
無頭的大袞突然從海面暴起,祂恢復了人形,拎著自己的腦袋緊隨拾荒翁的步伐,竄逃出去。
祂身為深海從神,生命力極其頑強,即便被蒼王梟首,也仍有余力行動,拖著重傷之軀在第一時間逃離。
拾荒翁殘留的力量并不多,對“黃金高墻”的侵蝕很快便無以為繼,那昏黃的光澤褪去,樹苗重新生長了出來,眼看就要重新將天原封鎖。
司卷者列昂尼德見狀,臉色微變,試圖朝缺口閃去。
然而昔客與黯淡女士發現了這一點,死死糾纏。
“滾!”
司卷者又生生挨了白骨利爪一擊,整個身體被撕得粉碎,祂悶哼一聲,緊接嘶聲低吼。
歷史回溯間,祂再次動用權柄與序列能力,恢復自身狀態,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閃動。
然而黯淡女士的爪擊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司卷者沒有千夫長那種詭譎玄妙的戰斗技巧,同時過分依賴對歷史的借用,以至于祂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已被朱蒂莉亞的權柄影響,連“回溯”都無法根除。
肉體、骨骼與血液漸漸失去了控制,整個人的行動與反應速度慢了下來,祂干尸般的臉上,凝固著猙獰的表情,艱難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缺口。
“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離開這該死的仙境!”
列昂尼德心中驚怒。
轟!!!
忽地一股巨力從身側傳來。
高大威猛的孤島先生從司卷者一側閃過,大手隨意一拍,便將其掀飛。
司卷者整個身軀倒轉飛起,如輕飄飄的破娃娃般倒退,在祂愕然的目光中,孤島先生于缺口“愈合”的最后一瞬沖了出去。
“‘提坦’就這樣跑了……”
列昂尼德勉強恢復平衡,看著完全復原的“黃金高墻”,心中一沉,對孤島先生的怨懟難以抑制,甚至蓋過了對曙光教會眾天使們的恨意。
“該死的家伙!該死!!”
回頭望去,希德與朱蒂莉亞已經趕到了身后,兩人以漠然甚至暗含譏諷的眼神注視著祂。
司卷者內心一片冰涼。
翡翠鳥沒有來,必然已慘死蒼王之手。
笑女士與千夫長相繼隕落,帽童和學舌伯爵被擒,雪紳士以及饗杉兩位古神自身難保,最終難逃敗北的命運……
最讓祂感到絕望的是。
古神“拾荒翁”實際上就是自己追隨的歷史主神,泥翁蒙哥馬利!
可祂卻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死活……
不,或許蒙哥馬利冕下留下的“缺口”是為自己準備的,但自己卻錯失了最后的逃離機會。
司卷者心灰意冷間,驀然感覺到,有兩道至高的目光,從遙遠之處投來,望向了這里。
祂仰起頭,怔怔出神。
難怪蒙哥馬利冕下毫不停留地離開。
因為,圣樹小姐與晶曜先生注意到了這里……
這次的行動,從始至終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錯在了對蒼王的誤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