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六月二十九,距離陳凌家擺滿月酒還有兩天,趙大海和山貓這些遠方的客人們,卻在這一天不約而同的趕了過來。
連王慶文和王慶忠兩家子也在下午趕了過來,他們這里夏季天氣無常,萬一碰到不好的天氣,非要踩著點來的話,容易在路上耽擱。
所以還是提前兩天的好。
而農莊里,也提前熱鬧了起來。
不管男的女的,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湊到嬰兒房里去看孩子,得知起了名字后,就“睿睿”、“睿睿”的叫個不停。
“素素恢復的真好,生完娃看著更漂亮了。”
男人們走出去后,向文霞伸手摸了摸王素素癟下去的肚子,滿臉的艷羨。
她也就是前年才生的女兒,生完之后,肚子和腿上的妊娠紋啥的就別說了,臉上還長斑,對于年輕的女人來說,都稱得上是比較煩惱的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這時候風氣還比較保守。
“肯定是富貴照顧的好唄。”
杜娟在一旁蹲在嬰兒床旁逗著睿睿,笑呵呵的說道。
王素素聽得臉紅,害羞的轉移話題道:“娟姐,你和鐘林怎么還不結婚?”
“明年吧,今年是不行了,到時候你們抱著睿睿過來,我帶你們在市里到處轉轉,咱們多玩幾天。”
杜娟大大方方的笑道,她和山貓去年就訂婚了,但是有事耽誤了,只能在延后一年。
“好啊,阿凌以前就說過帶我出去轉轉,只是家里一攤子事離不開人,狗啊,牛啊的,都舍不下,拖到了現在,娃都生了,我還沒去過咱們市里呢。”
王素素抿嘴笑笑,有些無奈的嘆著。
而后看到兒子醒了,就抱到懷里輕輕拍拍襁褓:“睿睿想不想出去玩?等你會走路了,就讓你爹帶咱們去市里玩,好不好?”
“啊……啊……”
小家伙睜著烏熘熘的眼睛看著王素素,咧著小嘴發出無意識的叫喊,彷佛真的在回應似的。
“哎喲,發聲這么早啊。”
向文霞驚奇道。
一個月左右大的嬰兒,能發出音節的其實有不少,但這年月產婦營養跟不上,就顯得比較少一點。
“沒,也就是這兩天才剛開始哼哼著叫,醫生之前就說過,等他會吃手了,那哼哼起來才帶勁哩。”
王素素輕笑著,“不過他認人了,老早就認,只有跟著我的時候不會哭。”
看著兒子在自己懷里不哭不鬧,王素素心里很有成就感。
“認人早也沒事,這小娃娃多好。”
向文霞和杜娟舉著一捏就響的動物玩具俯下身子,對著睿睿捏的唧唧的響。
果然把小家伙吸引了過來。
可惜他還是太小,注意力太過集中就很快會犯困,就打著哈欠在王素素懷里睡著了。
而后三個女人就滴滴咕咕在嬰兒房繼續聊天。
至于蘇麗改和郭新萍,她們作為王素素的大嫂和二嫂這時候已經跟在高秀蘭后邊去收拾房間,準備給人住的地方了。
陳凌則是領著趙大海、山貓,還有大舅哥二舅哥在農莊里到處亂逛,趙大海兩人上次來過,但是王慶文兩人還沒參觀過陳凌家的農莊,就興致勃勃的跟在后面看東看西,不時發出贊嘆。
“妹夫真會折騰啊,這農莊咋看咋好。”
農莊在外面看,是看不到的,除非登上老河灣那邊的南山峰頂遠眺。
整個農莊建筑就掩映在山腳的果林中,有石亭相伴,溪水環繞,鳥語花香,這時候蓮池的荷花也開滿了,大大小小的荷葉擠滿了水面,鮮艷的荷花,飽滿的蓮蓬比比皆是。
站在池畔,或者走過木橋,聞著荷花的清香,觀看水面的游魚,心情舒暢,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不僅這些,那精致且別有雅趣的竹樓與木樓,也非常的吸人眼球。
王慶忠看了直說比苗寨那些竹樓還漂亮。
“北苗和南苗還是不太一樣的,我這個為了實用性,很多地方改了不少,不然看上去更漂亮,這倒不是吹的。”
陳凌指著一些地方給幾人看看,就帶著他們去后面木樓,“大海哥你跟山貓上次走的時候,這邊的房間還空著,現在我收拾了一間出來,當成了獵具室,一塊過來看看吧。”
剛才主要是給大舅哥和二舅哥帶著參觀一下,現在就要照顧下趙大海和山貓,所以陳凌就帶他們走到木樓二層最左邊通風較好的房間。
房門打開后,山貓立即發出一聲驚呼,“好家伙,你還藏了桿噴子。”
“啥叫藏,村里大隊給發的,在山腳下住著也好防身用。”
陳凌笑笑,而后指著旁邊墻壁上懸掛的弓箭、獵刀、鋼叉、長刀、吹箭筒等東西一一讓他們看。
“你這好全乎啊,我的娘哎,這是啥,怪模怪樣的,鐵鉤子和皮墊子,跟大牢上刑似的。”趙大海瞪著眼睛轉了一圈,忽然頓住,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一個親戚大哥給的鷹具,有訓鷹的,也有讓鷹休息吃飯睡覺的,還有踩在肩膀和手腕上的套具,哦對,就是叫王立獻那個,你們也見過的。”
陳凌拿起來這些器具給他們看。
鷹隼的爪子厲害,放鷹、放鷂子的時候,不能直接讓它們落在身上,不然鷹隼會抓傷自己。
除非冬天穿得厚,其他時候是需要鷹具的。
對大多數訓鷹的人來說,腳絆子、五尺是必須要有的,用來拴住鷹隼的腳。
鷹帽子,也叫遮光罩,是為了新鷹回籠不亂撲騰,防止它折壞羽毛傷到翅膀,對新手來說也是必備的。
除此之外,還要有鷹架子和隼臺。
常言道:“鷹站杠子,隼站臺。”
聽著像是句罵人的話,其實是訓鷹隼的人傳出來的口訣而已。
是根據鷹和隼的習性而來的。
別聽老人嘴里常常喊著老鷹洞老鷹洞的,其實老鷹并不是在懸崖上居住,它們主要棲息在樹梢上。
隼才是主要在高山懸崖平臺上居住的勐禽。
而鷹杠子和隼臺也不止是表面看著那么簡單。
鷹杠子的作用,除了讓鷹休息站立,還可以給鷹抹嘴使,鷹吃完食物也是要擦嘴的,還要修理指甲。
要是沒有鷹杠子,鷹就會磨傷腳爪,它那鋒利的彎鉤利嘴也會變鈍,攻擊力大減。
隼臺,和這個作用差不多,主要是隼不站臺,容易得腳病,隼類的本事九成八全在爪子上,得腳病相當于整只隼廢掉了。
再有就是皮革手套,護肩、護臂,不管是新人還是老手,都是必備的。
小鷹沒多大關系,體型比較大一點的鷹隼爪子輕輕一抓可是進肉的,所以必不可少,傳統的就是籠袖,跟皮手套功能一樣的,而陳凌訓的鷂子,所需的也就是這個類似防護墊作用的套具罷了,其它的都用不著。
“你鷹具備的這么全乎,你的鷂子呢?我們來了兩次都沒見著。”
別說趙大海了,山貓都急切的想見見陳凌訓的鷂子。
“不是不給你們看,天暖和之后,鷂子就發情了,到處找伴兒呢,一走就是七八天,都不咋回家,我也好長時間沒看到它了。”
陳凌無奈的說道。
“咦?你還真把鷂子訓成了?”
王慶忠驚訝,“咋訓的,是那兩個鷂子客教你的法子嗎?”
“沒有,我用鳥跟老鼠誘的,傳統訓鷹法子太折磨人也太折磨鳥了,我是用不來的。”
陳凌簡單講了一下,大家都很驚訝,鷹隼難接近,食物誘惑幾乎不可能,除非從小養,半道養的都很難搞,勐禽是最為野性難馴的。
在驚訝之后,王慶文也說道:“我雖然不愛好這個,但也知道你這樣訓的不牢靠,別長時間不回來,自己跑掉了。”
“應該沒事,認主了的鷹隼,一般不會跑丟的。”
陳凌最不擔心的就是這個了,他的食誘法子是加了靈水的,鷂子都開了智了,哪能跟普通鷹隼比。
他這樣說,別人也都不再多說什么,就繼續跟在他后面,看完獵具室的獵具,又去看獵具室柜子里的收藏。
什么狼皮、狼牙、狼爪、狼頭骨,野豬牙、野豬骨頭,乃至獾子的皮毛和牙齒,各類鳥雀的羽毛等等東西,千奇百怪的,只要好看或者特殊,都被他保存了下來。
再過幾年,這些都是能量刑的東西。
不過現在嘛,都還普普通通,樸實無華,對于不是特別愛好打獵的人來講,沒啥特別的意義。
“這個是啥的頭骨?”
山貓突然撿起來一塊灰白的頭骨,外形像是老鼠,大小是土狗腦袋大小,頭骨上有兩扇大象耳朵似的扇形凸出,看著挺好看的,就是認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腦袋。
“我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前陣子黑娃從山里叼回來的,我看著挺怪就留下了。”
陳凌搖搖頭,他說的是實話,確實是黑娃叼回來的,看著像是小恐龍骨頭一樣,覺得挺好玩的,他就從黑娃嘴里搶了過來。
“我怎么覺得,這有點像是水猴子的骨頭呢。”
趙大海皺著眉頭,滿臉凝重道。
“你就扯吧,我老師干啥的你不知道?我都跟組多少年了,就沒見過啥水猴子。”山貓嗤笑。
“你別笑,山魈都有,水猴子肯定也有,我們整天四處架高壓電線,聽過的不比你們少。”
趙大海手里比劃著,同時嘴里描述。
最后肯定的道:“這東西就是像水猴子腦袋。”
“好好好,水猴子就水猴子,反正富貴留著也不吃虧吧,萬一真是啥值錢貨呢……”山貓摩挲了兩下又把頭骨放下,也不跟趙大海爭辯。
兩人的對話,倒是把王慶文兄弟倆看得直樂呵。
而后王慶文開始對陳凌抽屜里的獵人筆記指指點點,“寫得不錯啊,挺實際的也沒夸大,我覺得整間屋子,這個東西最有價值。”
“瞎玩的,有的經驗也怕忘了,就都記下來了。”
陳凌毫不在意的說道。
這時,山貓和趙大海也湊過來看,看完之后直說有了這本獵人筆記,這間獵具室是真的有那味道了。
幾人在獵具室流連忘返。
而外面的小娃娃們也玩得相當熱鬧,今天趙大海家的丫丫來了,王慶文家的小通通,王慶忠家的小東東也來了,新玩伴的到來讓王真真激動得很,炫耀似的領著兩個小侄子在農莊四處玩,還顯擺她的小房間,以及別人送的玩具。
讓兩個小侄子羨慕不已,丫丫倒是對玩具沒興趣,她喜歡去外邊玩。
于是王真真就帶著他們釣青蛙,捕知了,玩過癮了之后,還脫了鞋,下到水渠里到處摸田螺,抓泥鰍。
丫丫才兩歲多,下不得水,就在岸上聚精會神的看,每當王真真三人撿到田螺扔上來,她就咧著嘴跑來跑去撿個不停。
摸完田螺,他們又帶著狗去果林到處撿雞蛋,撿鴨蛋。
王存業也沒閑著,一直在旁邊看著小娃娃們,這時候就牽著羊遠遠地跟在他們后邊,不時的還拿彈弓打鳥。
每當打中鳥,兩個小孫子就歡呼一聲,放下雞蛋,跑過來你爭我搶,玩得不亦樂乎。
只是男娃娃比較淘氣,等王存業和路過上山的村民說話時,兩個小家伙就趁爺爺不注意,去逗弄小羊,準備翻身爬到羊背上騎。
這是村里娃娃留在這里的小羊,每天找王真真玩的時候就牽著羊來,很多時候玩得忘了,就把羊留在這里。
這幾只小羊兩三個月大,正是活潑好動身上有勁的時候,而且非常喜歡互相頂角玩。
人只要抓住它們的犄角,它們就會覺得這是要與它對抗的意思,會渾身發力與人對頂,有的半大小子也抗不過他們一下。
兩個熊娃子哪知道這些,剛抓住羊角,還沒騎上去就挨了一記頂。
這可嚇壞他們了,一骨碌就從地上爬起來逃跑,兩只小羊緊追不舍,把他們嚇得哇哇大哭。
直到看到陳凌他們走出來,才覺得看到了希望。
一邊跑一邊大聲哭喊:“嗚嗚,姑父,救命啊,你家小羊老頂人。”
然而小羊們看到大人早就掉頭不追了。
兩個熊娃子挨了頓訓,但并沒有因此收斂,跟在王真真后邊像是玩瘋了一樣,后來有了村里的小娃子們加入就更是如此,兩天時間就都曬成了黑煤球。
這家伙,滿月酒還沒擺,就搞得農莊跟開暑假童樂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