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小姐姐被無情地趕了出去。
三米寬的大媽親自上陣。
羅德的人都要裂開了。
這位修女長的手指頭簡直比他胳膊還要粗,力氣超過了十萬噸液壓機,羅德感覺他背上好像有一萬頭牛在奔騰,四萬個鐵蹄在踐踏他的靈魂。
她一邊蹂躪一邊還在嘮叨。
“……這些死丫頭真是不讓人省心,什么禁令都不愿意遵守,不抽她們,要不了幾天我這醫療所就要摘牌了。”
羅德感到難以置信:“你們不是正規機構嗎?我不是來這里治療失憶的嗎?”
“我們當然是正規機構。”
尤瑟大媽手上的力道重了兩分,羅德感覺他的腰快斷了,喉嚨替骨頭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圣教會的一級醫療所,治愈教團的醫療單首頁,沒有比我們更正規的機構,我們所有的治愈修女都是金沃斯優秀畢業生,護理課和治愈課全都是滿分……而我,紅玫瑰街的尤瑟,則是金沃斯學院的傳奇,唯一戰斗課也拿到滿分的醫療者!”
羅德的嘴都疼歪了。
“那你為什么不去戰斗?”
尤瑟大媽語氣略有驚訝:“我是后勤人員,戰斗當然是由戰斗人員負責,怎么能越職呢?哦……你是擔心我不夠專業嗎?呵呵,小家伙你放心好了,沒有人比我更擅長治療失憶。”
這是羅德最難以理解的地方。
“你們的治療手段就是按摩嗎?”
尤瑟大媽笑道:“當然不是,這只是為了接觸你的靈,讓你的靈進入到深層的寧靜狀態,真正的治療還沒有開始呢。”
羅德心中忽然一動。
難道這就是他剛才進入那個奇怪世界原因?
“這么說的話,那是我夢中的精神世界?”
“我的頭痛就是那個石碑引起的?在我腦子里拆家的哈士奇其實就是那黑鬼?”
聯想到那一系列奇詭的遭遇,羅德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這夢境世界不會與遷移隊的事情有什么關系吧?
難道我真的是兇手?
不不,不一定。
我要從好的方面想,也許能從夢境世界中找到什么線索。
沒錯,那幾個不認識的字的字型我還記得,一會可以問問大媽。
正思索間,聽尤瑟大媽繼續說道:
“小伙子,你是很幸運的,一級醫療所并不是一般人能來的,這點你得感謝維米爾先生,不是他的話,你不會來到我的面前。”
羅德問道:“維米爾先生……就是白狼嗎?”
“對啊,你怎么不認識他……哦,你失憶了,可憐的小家伙。”
尤瑟大媽憐愛地看著他。
“我以尤瑟之名向你保證,我會治好你的,讓你連幾歲尿褲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羅德略有些尷尬:“謝謝,你們真是好人,我原本還以為你們是不正規的那種機構……”
尤瑟大媽微微一笑,說道:“治愈教團除了醫療靈體和肉體,也兼備心靈醫生的職責,所以修女們非常容易相處,而像你這樣干干凈凈、白白嫩嫩的小弟弟是她們的最愛,難免會趁職務之便有些過份的舉動……不過你放心,只要我在這里一天,你的貞潔就不會落入她們的魔爪。”
麻煩你不要多管閑事,讓她們來…羅德心中吐槽了一句,感覺這個王國的形象在他腦海中有些模糊起來。
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嚴苛的、封閉的、愚昧的類似于封建王朝或中世紀之類的社會,沒想到比想象中的要開明許多,尤瑟大媽的談吐風趣開放,一點沒有那種愚昧的偏執。
雖然她只是個體,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這真的是在這嚴酷黑暗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人類集團嗎?
殘留的記憶中,這個世界上多數時間都是黑暗的,人們躲在火光的庇護下,小心翼翼地生活,勞作,強大的戰士與黑暗中的怪物戰斗,有時勝利,有時慘敗。
在這里,死亡是常見的事情,黑霧是無比恐怖不可觸碰的存在,日子是枯燥乏味不斷重復的,吃,睡,檢查燈火,去工場,作坊,礦洞或農田中工作,沒有別的。
只有在火光大亮時才有輕松的娛樂和滿是笑臉的聚會。
幸運的是,名為圣白樹的存在凈化了土地和水源,給于了他們還算豐盛的收獲。
因此挨餓的時候不是很多。
除了吃喝,通過某種考核成為戰士,然后搬到王城的上城區就是他們最大的愿望。
然而,記憶中的一切,和在這里的遭遇似乎不太一樣。
羅德陷入了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地獄按摩終于結束了。
尤瑟大媽笑道:“好了,現在你的靈的已經進入到深層寧靜狀態,你一定感覺非常舒適,正適合我接下來的靈之回歸儀式。”
羅德全身骨頭都在痛,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尤瑟大媽站起身來,將寬大的手掌蓋在他的后腦勺上。
伴隨一陣奇異的風鈴聲,她詠誦道。
“飄散的靈,請從靈界回歸。”
“就像嬰兒依戀母親,就像鬼魂回歸墓地!”
“這是你的本源!”
一股奇襲的感覺席卷了羅德的全身,就像燥熱的夏天踏入陰涼的屋子,穿堂風從褲管透過全身的感覺。
但它很快消失,頭頂傳來尤瑟大媽驚訝的聲音。
“為什么失敗了?”
羅德心中一沉,他努力回憶了一下,記憶中果然沒有新的信息。
尤瑟大媽沉默了片刻,又重新做了一邊,但依然沒有成功。
“這真是奇怪了……”
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羅德猶豫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說:“這個,也許是我沒有完全放松,要不要換修女……”
尤瑟大媽抬起眼來,溫和地笑道:“小家伙,和你沒有關系,召喚靈的出現就意味著前段工作沒有問題,你的情況很復雜,有我意料之外的困難,唔……我得去一趟大書庫,這可能得花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我說過的話沒有不算數的。”
但羅德并沒有信心,按照墨菲定律,事情一旦出現不利的征兆,總是會朝著更壞的方向發展。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想其它辦法。”
想到這里,羅德趕忙說道:“尤瑟大……姐姐,我能請您幫我一個忙嗎?”
尤瑟大媽笑道:“說吧,小家伙,看在你誠實的品質上,我會答應的。”
羅德輕聲說道:“我想讓您陪我聊聊天,您知道的,我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了,父母,家人,朋友,我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我不識字,什么都不懂,也沒有錢,這座城市對我來說是一座陌生的城市,我卻要在這里一個人生存,我很孤獨,這個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所以我想和您聊聊天,也許能多一個朋友,也許能讓這熟悉的一切的回來。”
他語氣誠摯,飽含深情,配合他幼小無助的形象,尤瑟大媽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
“多么可憐的小家伙啊,這么點的請求我有什么不能答應的呢?”
羅德的演技發揮了120%的效果,而失憶又是一個絕好的借口,不論什么問題他可以毫無障礙的問出口。
而尤瑟大媽也比想象中的還要平易近人,特別好說話,羅德很輕易就從她口中套出了大量情報,甚至把他在夢境中看到的文字也不動聲色地問了一遍。
但可惜的是,尤瑟大媽并不認識這種文字。
“這不是奈拉卡語,也不是沙索蘭尼亞語,看上去有點像瑪濟斯語,但沒有音標……似乎是非常古老的語言,也許你可以在金沃斯學院找到認識它的人。”
羅德正要開口詢問金沃斯學院是什么,就看到尤瑟大媽像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
“怎……”
一個字沒說完,尤瑟大媽就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可以!”
她肥胖的臉像霸王花一般盛開。
“你可以的!”
羅德呆呆地問:“我什么可以?”
但尤瑟大媽沒有回話,拽著他撞開門,沖出了尤瑟醫療所。
醫療所外是一條空蕩蕩的大街,青色的石板帶著潮濕的水霧,散發出一股異樣的氣息,街道兩旁都是青石壘砌成的獨棟建筑。
每棟建筑門前都掛著一盞燈。
朦朦的光芒驅散了黑暗,但若抬頭,就能看到彌漫的黑霧籠罩在城市的上空。
羅德微微打了個寒顫。
這里是王城,擁有最強圣火的王城,依然看上去那么壓抑。
若出了王城,終日被黑霧包圍時,又是什么樣的感受?
忽然間,羅德理解了尤瑟大媽所說的她們也兼備心靈醫生的職責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微黯,左右望了一眼,街道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但在這午夜般的環境下,倒也不顯得突兀。
“糟了,已經午時一刻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尤瑟大媽看了一眼懷表,拉著羅德狂奔。
午時?
狂風撲面而來,羅德好不容易瞅了個空檔喊道:“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去王城大祭場,今年的火之試煉還有最后兩個鐘時,火之圣杯應該還沒有熄滅,也許你能趕得上。”
“什么?”羅德驚呆了。
大媽語速很快地解釋道。
“小家伙,剛才我測試了一下,你的靈魂強韌不錯,波形明顯,法紋清晰,靈壓閃動,也許能通過火之試煉,獲得火的賜福,點燃火種。”
“這樣的話,你就會進入金沃斯學院,成為一名光榮的執火者學員,學院里有無數同伴,有老師,有老不死的總院長,你不會孤獨,也不用擔心一無所知,他們會教給你一切,你也不用發愁生計,每個學員都有最低四十二銀索的周薪,價值九十銀索的個人配發物資,如果你足夠優秀,還有各種獎學金和配發物資。”
“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羅德有些發蒙,大喊道:“金沃斯學院是干什么的?”
這個時候,失憶的好處又展現出來了,大媽十分詳細地向他解釋了一遍。
“只有火點燃我們的靈魂,我們才有力量守護我們的家園,和黑暗中的怪物戰斗,點燃靈魂之火的人被稱為執火者,意思是能夠執有火之力量的人。”
“而金沃斯學院,就是培養和訓練執火者的學院,它是王城最重要的支柱之一,是我們未來的一切希望。”
“一旦成為學員,你會獲得最足的資源,最好的待遇,最細致的保護,和最受重視的地位,因為你們是‘火種’,是未來,王城因你們而存在,最后的人類王國也因你們而延續。”
羅德整個人都聽呆了,但聽到最后一句話,又不可置信地問道:“最后?除了我們之外沒人了嗎?”
大媽的聲音稍稍有些低沉:“我認為是這樣的,世界早已被黑暗籠罩,侵蝕一切的黑霧彌漫在它的每一處,人類早已滅亡,無數強大的王國淪為黑暗怪物的巢穴,我們就是唯一的幸存者,我們聆聽世界已經很久,但在這黑暗的荒漠中除了無意義的噪音外沒有任何可以被理解聲音,而某些學者依然認為在黑暗深處,一定還有和我們一樣的王城。我對此持悲觀態度。”
羅德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剛才還在打算一旦東窗事發,就拎包跑路,換一個人類勢力生存。
但現在,事情出現了很大的變數,未來的一切都要重新規劃了。
羅德心念急轉,趕在這最后的時間里提出最重要的問題。
“王城和金沃斯學院中,有什么不可觸碰的禁忌嗎?”
大媽想了一下,答道。
“不要向火以外的任何存在祈禱,任何未知的符號、儀祭都是被禁止的。”
“不要在公開場合擅自點燃或熄滅自然火,這會被處以重罰。”
羅德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問道:“還有嗎?”
大媽思索了一下,答道。
“剩下的就是關于點燃靈魂之火后出現的靈魂特性和火種能力的問題了,現在比以前寬松了許多,只有一類是不可饒恕的。”
羅德忙問:“是什么?”
大媽答道。
“靈魂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