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黑暗之王
車隊沿著既定的路線向著西面行駛。
它們是王城專門開辟出來保證星之城的后勤物資的路線,相對安全。
遠征隊會沿著這條路線先到星之城,再從星之城到繁星鎮。
盡管物資和人員比較貴乏,但遠征隊的四十架靈馬之車還是稱得上豪華。
靈馬是人類唯一馴服的靈界生物,它不僅可以在物質界長久存在,還能進入沉睡狀態,縮小成可以隨身攜帶的小球。
唯一的缺點就是價格昂貴,且只吃靈能結晶。
長老團原本只打算發放一些工械研究所的新型機械自行馬車,一般的靈車不能出城,能出城的靈車也很貴。
但王將他的這份財產贈給了羅德。
等于羅德是動用自身私產出征,長老團也無權置喙。
靈馬的速度非常快,拖著馬車在道路上狂奔。
這震上天的快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了。
王城西側的領地不大。
只走出不到兩百里就離開了防御圈的最外圍,進入了黑暗世界。
再沿著死盡山脈向西走四百里,就是星之城。
這是一座蘊藏著無數財寶的古城。
根據學者考證,它屬于火之時代的繁星王國。
這個王國崇拜星辰,認為能從星辰中汲取力量,其王國最高統治者星之女王更是掌握著唯一可以用血脈傳承的特性——墜星。
在大約1500年前繁星王國覆滅之后,星之女王墮入黑暗,這個靈魂特性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世間。
而進入黑暗紀元以來,人類基本覆滅,火從大地上消失,只剩下些微余光。
這座古城便長久地沉寂在黑暗之中,只在六百年前被特羅里安短暫地控制過。
當墜星戰役的失敗,特羅里安人類由盛轉衰,便再也沒有踏足過這里。
直到今天。
特羅里安的征戰軍團,才終于在星之城站穩了腳跟,建立了與王國的穩定聯系與補給通道。
不過,在漫長的時光中,這座古城中沉淀了數不清的黑暗。
盡管征戰軍團基本占領了城市,燃起了守護之火,但戰士依然在清剿深處的污穢和黑暗,沒有多余的力量來建立以星之城為核心據點的防御體系。
而繁星鎮就是這樣體系中的一個重要據點。
它位于星之城西北角三百七十里外,是預想中的防御體系的一個關鍵節點。
通過它,可以繼續向四面八方前進,它是特羅里安向黑暗世界擴張的一個重要據點,一個更偉大的藍圖的起點。
也正因為如此,保守派和反對者們才如此堅決反對這次行動。
羅德的重擔實際上比想象中還要大許多。
選擇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隊長奧哈拉來到馬車前,喊道:“指揮官大人,我們已經抵達星之城了。”
羅德從沉思中驚醒,答道:“好,我知道了。”
莫莉打開車廂門,兩人一同下車。
他們將在這里短暫修整一下,與征戰軍團的軍團長洛哈特,城防軍團的軍團長克羅斯會面,看是否能得到一些幫助。
莫莉輕聲說:“如果洛哈特大人能支援我們一些物資,或者借給我們一些戰士,局面或許會有改變,但可能性不高,繁星鎮的路很難走。”
忽然間,羅德腦海中靈光一閃。
同時,虛空的壓迫感再一次降臨,他立刻使用了蘇醒。
但虛空的氣息僅僅稍推了半步,靈能正在快速地向虛無中蒸發。
羅德來不及細想,一把扯住莫莉,將她拉回了車廂。
奧哈拉驚道:“指揮官大人?”
車廂內傳來了羅德的回答:“等我30秒。”
奧哈拉和周圍的戰士面面相覷。
30秒?
30秒能干什么?
車廂內,羅德來不及廢話了。
他直接指著地圖說:“我們在這里建立據點,沒有比這個位置更好的了。”
莫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眼睛里頭一次出現了疑惑。
“這里是地下城,怪物巢穴。”
羅德沒有理會她的眼神,迅速說道。
“如果我的計劃順利,馬上就不是了,有一座地下城當據點,什么事情都好辦。”
“我走之后,你把這個車廂鎖住,不允許任何人打開,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否則我的計劃會失敗,你明白嗎?”
莫莉的表情又恢復了嚴肅和刻板,其它的表情總是像薄冰一樣在她熾熱的臉皮上快速消失。
“我知道了。”
“那么,與軍團長會面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走了。”
羅德啟用靈舟,白色如同的漿湖一樣的霧氣迅速裹住了他。
由于沒有過去繁星鎮,靈舟不能在靈界中穿行,也無法自動導航,只能手動操縱向西南方飛去。
已經達到最高位勢的靈舟速度極快,戰士們只看到一團白色的東西休一下從車廂中飛出,眨眼便消失在黑霧之后。
奧哈拉疑惑道:“這是什么?”
莫莉走下馬車,吩咐道:“將這個馬車鎖起來,安排五個戰士輪流守衛,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奧哈拉回過神來,雖然感到奇怪,但服從命令是戰士的天職。
“是,副指揮官大人。”
“康爾德,跟我來,去見軍團長大人。”
“是,副指揮官大人。”
身材高挑、一臉嚴肅的莫莉帶著強大的氣場向不遠處的星之城走去。
副隊長康爾德跟在莫莉身后,他的個子還沒有莫莉高,更加襯托出她的強勢。
而在濃重的黑暗中,羅德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西南方飛去。
地圖已經印在了腦子里,超高的靈視也讓他不會迷路。
羅德現在思路非常清晰。
就在剛才,他已經將復生之石的復活點設置在車廂內了。
現在,他就要沖進怪物巢穴自殺。
如果推斷沒錯的話,他的死亡會引發某種強烈效果。
上次執行黑潮任務時,第二處節點出現了特別強烈的擾動。
正是這個擾動放大的原本計劃的效果,進而導致黑潮整體轉向,災難提前結束。
王城軍戰部、白塔和諸多學會至今仍在研究這個問題,想找到擾動的原因,以便于以后再次使用。
他們從靈界到星象,從怪物異變到混沌系統,所有的原因都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一個說服大部分人的說法。
只有羅德知道,第二處節點和第一處節點唯一的不同是——他死在了那里。
不是被怪物殺死,而是被虛空反噬。
在他的印象中,他死亡之時,那股強大的力量似乎并沒有停止下來,反而變得更狂暴。
由此,羅德就產生了一個推論。
這種非正常死亡,可能會引發某種強烈的爆炸。
自從在魔龍處超量使用了靈能之后,羅德就有了一個想法。
上任繁星鎮的第一件事,就用一場超級自爆,來打開局面。
只不過,自爆的地點選在哪呢?
羅德之前一直思考的就是這個問題。
是在繁星鎮中引爆?還是在周邊引爆?
又或者在最危險的尹索恩遺跡中引爆?
直到抵達星之城的時候,莫莉的一句話才提醒到了羅德。
在建立人類新據點的過程中,路線的通暢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與火的世界中斷了聯系,那他們不就是孤獨飄零在黑暗中的棄子了嗎?
從地圖上看,繁星鎮東面的地下城巢穴,就是最大的阻礙,剛好掐斷了一條完美的路線。
如果能搬開這個巖石,那么他們與王城和星之城的通路就將大大縮短,只要稍加清理,就會變得安全許多。
而且,容易被擾動的怪物巢穴,顯然是征討中最危險的因素,必須提前消滅。
如果幸運的話,他們還將得到一個完美的地下城據點。
如此一舉多得的據點,自然是非它莫屬。
羅德心中熱血爆燃,拼命催動靈舟向它飛去。
靈舟非常消耗靈能,但相比虛空中那強大的吸引力根本不算什么。
無限蘇醒之下,連邊角料也算不上。
不過片刻,羅德便已經看到了那處巨大的怪物巢穴。
深淵的氣息非常明顯,黑色的裂痕向四面八方散去,大地上像有一塊巨大的瘢痕,部分的深淵怪物和異魔正在地上游蕩。
瘢痕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圓形深坑。
濃郁的黑霧向坑內聚集,連靈魂之眼都無法穿透,沒有盡頭的黑暗就像深淵一般。
顯然,那就是傳說中被廢棄的地下城。
就是你了!
羅德掉頭向著巨坑中直沖而去。
嘗嘗虛空的憤怒吧!
巨坑旁的一塊凹地上。
數十個影子正小心地縮在一塊巨石之下,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遮蔽了他們的氣息。
他們正是大法官亞摩利豢養的影子部隊,專門為他干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此刻,他們已經準備好了火壺,就等著遠征隊抵達繁星鎮附近,就要引爆怪物巢穴,讓他們被異魔吞噬。
忽然,有人咦了一聲:“那是什么?”
眾人抬頭看去,但白影一晃而過,已然撞進了巨坑之中。
“你眼花了吧?”
“我真的看到了。”
“給我專心一點,這里非常危險。”
“但我真的看到了。”
“你有完沒完……”
“閉嘴!”
隊長忽然說話了,他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說道:“不對,星之城的內應傳來消息,他們沒有看到那個小子,而遠征隊中的一些人說,有人看到一道白光飛走了。”
眾人一下打起了精神。
“隊長,您是說,那小子一個人飛進巨坑里了?”
“他想干什么?”
隊長沉聲說:“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們怎么辦?”
“立即啟動計劃,直接引爆巢穴,不管那小子想干什么,他都會被深淵吞沒,只要他死了,這次遠征就失敗了九成!”
“對啊!一點也沒錯!”
“您的智慧真是太深奧了!”
“有您在,我們必然成功!”
“只要這次任務成功,我們就可以回去盡情享受啦!”
吹捧聲中,眾人準備好了數百個火壺,投入巨坑中。
這是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坑。
它的半徑大約有兩千步,壁上密密麻麻地趴著數不清的異魔和深淵怪物,黑色的粘稠物到處都是,深淵的腐蝕氣息直沖鼻端,整個巨坑就如同地獄一般。
但羅德依然從這恐怖的景象中發現了人造物的痕跡。
巨坑的墻壁上到處都有方形的刻印,梯狀的結構。
它們整齊而有規律,就像一排排房間和樓梯一般。
這座巨坑本身就是地下城?
這個念頭在羅德腦海中轉瞬而逝,虛空已經攫住了他,不論他用多少次蘇醒,虛空也不再后退半步。
恐怖的氣息正在向他逼近,欠下的無限多的靈能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空洞,牢牢地吸住了他,每一次蘇醒產生的靈能瞬間消失。
虛空的反噬就要爆發了!
羅德心中十分焦急。
他發現這座地下城比想象中的還要深很多,數不清的異魔盤踞在其中,一次爆發很可能清理不干凈。
怎么才能把怪物聚集起來呢?
羅德的靈能已經用不出來了,靈舟已經消失,他現在正在自由下落。
一部分異魔注意到他,正在向他飛來。
但這數量遠遠不夠。
羅德拼命地想吸引注意力,但沒有靈能的他鬧不出多少響動。
糟了,我不會只炸了一半吧?
到時候滿地異魔亂爬,不是更加麻煩了?
忽然,一個體型巨大的異魔飛到近前,數百根黑色的細線從它背后飛出,向他刺來。
同時,暴怒的虛空也撲面而來。
只能寄期望于虛空反噬的威力夠大了。
羅德心想,正準備閉目待死時,頭頂有什么東西爆炸了。
強烈的火光瞬間照徹了整個巨坑,洶涌的火焰像膨脹的氣球一般吹開,帶有腐質物的氣息四散飛濺。
巨大的響動頓時驚動了巨坑中所有怪物。
天上地下黑壓壓地涌出來了一片,整個巨坑就像大水灌滿了一般,黑色的東西狂涌而出。
羅德大喜過望,發了瘋似地狂用蘇醒,只期望能多延長半秒。
黑色的潮涌眨眼將他淹沒,異魔的尖刺刺穿了他的身體,劇痛從神經中傳來。
但羅德已經露出了笑容。
他的目的達到了。
不管是誰,謝謝你。
羅德被異魔撕碎,但更恐怖的東西從他死亡的原點中暴怒而來。
除了一具毫無價值的肉體,虧紅了眼的虛空沒有從羅德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它瘋狂地吞噬周圍的怪物,以彌補它無與倫比的巨大空洞。
一切怪物都被無形的手抓住,一切擁有靈的物質都被吸入了那看不見的扭曲空間中,鋪天蓋地的黑色也不能彌補它強大的吸力。
虛空的引力甚至蔓延到了地面,一下拉住了正要準備使用閃爍符咒逃跑的影子眾。
“怎么回……”
一句話沒說完,他們的肉體和靈魂便已經被虛空吞噬,只剩下了一地衣服和雜物。
星之城。
靈馬之車內。
羅德再一次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