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一愣，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執火者是特羅里安最普遍的戰士，通過火之試煉，點燃靈魂之火，是每個人的夢想，即便是普通人，也知道靈魂特性和火種是什么。
倒是一旁的泰羅突然說話了。
“你是卡利爾隱秘部隊的影之戰士？”
安妮驕傲地抬起頭：“當然，父親說過，我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影子，是空前絕后的奇跡，等我準備好了，我就可以成為拯救人類的王者。”
羅德皺起眉頭，他也注意到了，安妮的金色長裙后，是一件翻起的黑袍，她的衣領上沒有火焰標志，取而代之的是一輪黑色的太陽。
這就是真正的卡利爾隱秘部隊？
他在金沃斯學院和卡利爾隱秘部隊共同組建的隱秘分支中待過一段時間，知道卡利爾隱秘部隊崇尚叢林法則，用殘酷的方式淘汰弱者，遴選出強者。
但是，他沒有想到，卡利爾的隱秘部隊，似乎并不是由執火者組成的。
泰羅沉聲問道：“你是黑之承靈者？”
羅德小聲問杰西卡：“黑之承靈者是什么？我有點印象，但記不清了。”
杰西卡輕聲答道：“白代表共鳴，黑代表吞噬，黑之承靈者通過吞噬有力量的靈魂碎塊來獲得它的特性，黑靈序列的優點在于不需要共鳴配對，門檻遠比白靈序列低，但副作用較大，可能出現靈魂排斥、反噬、失控等多種狀況，力量提升需謹慎。”
“王城有專門修行這兩種序列的嗎？”
“有，白之承靈者多半隸屬于白銀誓約，黑之承靈者則屬于卡利爾隱秘部隊，但許多末日教徒也利用它獲取力量，不過，他們的體系相當原始，副作用極大，死亡率很高，最好的黑靈體系依然在卡利爾的隱秘部隊中。”
羅德點點頭，心想她原來是黑之承靈者。
但安妮卻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不是。”
“那你是……”
安妮干脆地答道：“都不是。”
泰羅皺起了眉頭，臉色陰沉下來。
安妮把目光轉向羅德，用一種滿懷期待的聲音問：“羅德哥哥，我想和你成為朋友，好嗎？”
“呃。”
羅德哽了一下，迅速答道：“當然，你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有共同夢想的人，從一見面起就是好朋友了，不是嗎？”
一道金色的文字在眼底一閃而過。
人性之花1
羅德驚了，這也行？
有些時候他用盡全力也無法獲得人性之花，有些時候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獲得，這難道是緣分嗎？
安妮露出一個難以形容的驚喜笑容。
“太好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了，那么，你能幫助我嗎？”
呃，我不是被套路了吧？
羅德遲疑了一下，問道：“需要我的什么幫助？”
安妮笑靨如花。
“需要你的關心，鼓勵和愛，我的靈魂缺乏它們，因此我總是不能完全準備好，父親說，只有交到真正的朋友，我才能獲得它們，最終成為真正的人類王者，拯救這個世界。”
這一瞬間，羅德感覺他的表情一定非常怪異。
這難道是一個愛與勇氣的故事嗎？在絕境中，用愛喚醒真正的力量，起死回生，跳起來一擊秒殺怪物，拯救人類？
這不是在搞笑嗎？
但是，在這一刻，看到她純凈的笑容，羅德竟然神差鬼使地答應了她。
“當然，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我相信你最終能夠完成你的夢想。”
說真的，安妮在他見過的女性中，不算特別漂亮，但她的笑容特別純凈，像水晶花朵綻放一般。
“太好了……”
安妮就像看到了世間最大的幸福一般，她有很多話很想說，但她衣領上的黑色太陽燃燒了起來。
“哦，抱歉，父親在找我了，我必須過去，謝謝你，羅德哥哥，塔斯尼亞星空城，就由我來擊毀吧。”
少女作出一個充滿陽光的動作，轉身回到了人群中。
羅德撓了撓頭，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泰羅和杰西卡，好奇地問：“你們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嗎？”
泰羅沒有說話。
杰西卡輕聲說：“小羅德，我知道為什么這里突然會有這么多人了，看，大主祭梅根在這里。”
羅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大廳盡頭的臺階上，站著一位老者，他身穿金紅相間的祭司長袍，手持一根巨大的法杖，干瘦而矮小。
“這是……火之試煉的那個主祭？”
羅德從記憶的底層將他拉了起來，當初在火之試煉時，主持者就是他。
“他在這里，代表什么？”
杰西卡的語氣有些復雜。
“大主祭梅根，在許多年前曾經是最強的火之子，但在某次隱秘的行動后，他退出了火之子的位置，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當他再度出現時，他已經成為了大主祭，同時主持了位于石城下的卡利爾隱秘實驗室，成為了卡利爾的幕后操縱者。”
“在他的努力下，近代的卡利爾隱秘部隊被創建了起來，逐漸成為了王城諸多底牌中最強的一張。”
“在最鼎盛時期，王城中到處都能看到身穿黑袍的影之戰士，長老團中甚至有人提議將他們列為第一軍團。”
“但在五年前一次嚴重的事故中，卡利爾的隱秘實驗室和卡利爾的隱秘部隊都被封存了起來，大主祭梅根常年待在上城區，僅僅履行大主祭的職責，他出現在這里，就意味著王解除了對卡利爾的封印，正式啟用了卡利爾的隱秘部隊。”
羅德皺起了眉頭：“卡利爾的隱秘部隊到底是什么？”
“是火之王座下的陰影。”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
羅德瞬間轉身，看到的卻是大主祭梅根。
他再轉頭，臺階上的梅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無影。
泰羅和杰西卡微微欠身：“日安，大主祭閣下。”
梅根露出一個蒼老的笑容。
“日安，三位新晉的守護者，歡迎來到主殿堂，你們即將和我的孩子們一同前往塔斯尼亞星空城的戰場。”
羅德驚訝道：“你的孩子？”
梅根微笑道：“是啊，我的孩子，他們都是我的心血，我的靈魂，我畢生所追求的一切。”
不知道為什么，梅根的話讓羅德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泰羅沉聲說：“大主祭閣下，不論如何，我不能贊同你的觀點，靈魂和生命應當被尊重，人類也應該有底線。”
梅根沉沉地笑道：“泰羅，你們是人類最耀眼的新星，是特羅里安未來的希望，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你們身上，卻不知道你們的力量根本無法保護人類，甚至無法保護自己。”
他向著大廳張開雙手。
“看看吧，這六十位一級戰斗人員，都是卡利爾隱秘部隊的戰力。”
這一下，羅德是真的震驚了，一支軍團就有六十位一級戰斗人員，整個特羅里安的一級戰斗人員不過兩百，他就占了接近三分之一。
泰羅臉色陰沉，說不出話來。
杰西卡也是默然不語。
羅德這才回過神來，星空城外層戰場的戰斗已經開始好幾天了，特羅里安能夠動用的一級戰斗人員早就投入了進去，怎么會還有這么多人？
肯定是王城認為戰力不夠，王解除了卡利爾隱秘部隊的封印，所以，主殿堂中才會有這么多一級戰斗人員。
梅根似乎知道羅德在想什么，微笑著說道：“他們不是一級戰斗人員，只是擁有一級戰斗人員戰力的影子。”
杰西卡輕聲嘆道：“在這場關于人類未來命運的戰斗中，特羅里安已經出動了全部的底牌。”
梅根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一些看不清的東西。
但只是一瞬間，他便轉過頭，盯著羅德。
他的眼睛很大，呈銀白色，眼眸上有一層灰蒙蒙的膜，看得人心里發毛。
“羅德，我知道你，我很早就想和你聊聊，但一直沒有機會。”
他澹澹地說。
“現在正是一個機會，來吧。”
梅根轉身向大廳中走去。
羅德愣了一下，泰羅和杰西卡都用目光催促他。
羅德只能跟上。
“羅德，你很不一般。”
梅根澹澹地說，但他沒有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轉而問道。
“你懂遠古語嗎？”
羅德微微點頭，為了學習夢境語，他幾乎將王城中掌控的所有語言都研究透了。
“你用遠古語將卡利爾三個字拼出來。”
羅德心算一下，驚訝道：“黑暗下的陰影？”
梅根搖搖頭：“不，那個詞不能這樣解釋，重復的詞根表達的是反義，是火光下的陰影。”
羅德默然，他其實知道，但那個詞涉及到了神之語的語法，他可不想暴露出夢境。
梅根繼續說道：“長久以來，人類飽受戰力不足的困擾，在火之規則下的執火者體系不能彌補它的空洞，人類想盡辦法提升它的同時，也在尋找更多的力量體系。”
“在無數次失敗之后，他們把目光轉到了怪物身上。”
羅德悚然一驚：“你指的是白銀誓約和禁忌武裝嗎？”
梅根搖頭：“白銀誓約的限制太大了，直接控制怪物是不可能的，那是無序、混沌和高熵的產物，他們所改造的最強怪物，也不過是強級，作用太低，副作用太大，唯一有用的，也就是禁忌者了，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我很早就放棄了這個方向。”
羅德驚訝道：“白銀誓約也和你有關嗎？”
梅根輕聲答道：“如果你說的是現在的白銀誓約，那確實有一部分我的痕跡，但那是一條死路，它已經到頭了，我放棄了它，轉到了一條更有前途的道路上，它甚至超越了直接吞噬靈魂的黑靈序列。”
他停頓了一下，肅聲說。
“將人類與黑暗怪物融合，集合人類的智慧和怪物的強大，創造出前所未有的超級戰士的道路。”
“我將他們稱之為未醒者，并用數字代表他們身體中怪物的比例，比如，一之未醒者，就是怪物占據了一成身體的人。”
梅根的語氣變得興奮，一改之前衰老的形象，變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數字越高，怪物所占比例越高，魔化程度也越高，失控的風險也越大，一般而言，只有意志最堅定的強者，才能做到九的程度，看，你眼前的這一個，就是這樣的天才。”
羅德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胖子坐在地上，他全身都裹在黑袍之中，臉藏在兜帽的陰影之下，看不清楚。
“瑪修，九之未醒者，融合了噬魂鬼的大部分軀體，他的可控靈能高達十一級，失控靈能超過了十二級，完全達到了一級戰斗人員的標準。”
瑪修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對他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羅德感到一股非常怪異的力量回蕩在他的靈魂中，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冒了上來。
“他不會發瘋嗎？”
梅根驕傲地說：“我們有辦法控制他，在有效期以內，他是不會發瘋的。”
“有效期？”羅德震驚地看著他：“如果有效期過了呢？”
梅根迅速答道：“我們會將他安排進一場合適的戰斗，他將從未醒者變成覺醒者，釋放他的全部力量，然后化為灰盡。”
陡然間，羅德明白了這個怪異稱呼的意思。
未醒者一旦醒來，就會化身瘋狂，變成怪物，最終燒盡全部力量后，步入死亡。
這何止是殘酷。
這樣的實驗，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它是毫無人性的。
羅德的目光落在那個胖子身上，他不言不語，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但他的命運已經確定了。
“這就是你的研究？”羅德的嗓音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變得嘶啞。
梅根沉浸在他偉大的壯舉之中，用一種無比傲慢的語氣說。
“沒錯！我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序列，比黑靈序列更激進的序列，我稱之為怪物序列。”
“是的，黑霧無窮無盡，怪物無比強大，你久經戰斗，應該知道，同階層的情況下，怪物的靈能總是會比人類強一到兩個層級，人類無比渴望的靈魂特性，甚至源律，在許多怪物靈魂中都能找到，而它們甚至不會使用。”
“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擁有人類的智慧，怪物的力量，會怎么樣？”
“如果能將怪物的力量變成我們的力量，那這無窮盡的黑霧，又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人類始終認為自身是火的傳承者，他們無法拋開世俗的眼光，來正視一項足以改變一切的研究。”
“盡管我已經證明了它的強大，但卡利爾的隱秘部隊依然不能公開行動，他們總是穿著黑袍，遮蔽面目，隱姓埋名，甚至連卡利爾的真相，都被列為最高機密，只有守護者和他們以上的人物才有資格知曉。”
梅根握緊了他的法杖，咬緊牙齒說道。
“不只如此，我還改進了黑之承靈者的修行體系，讓黑靈序列變得更為強大和穩定，卡利爾的隱秘部隊因此才能登上歷史舞臺。”
“而怪物序列的出現，將它推到了巔峰。”
“我的成就激勵了無數與我有相同志向的人，在他們的努力下，卡利爾的實驗室欣欣向榮，一個又一個強者被制造出來，我的體系完全證明了它無窮的生命力和可能性，這六十位擁有一級戰斗人員戰力的影子完全可以說明這一點。”
“但是，我得到的待遇卻完全不能與之匹配，我獲得的資源少于任何一個軍團，我受到的限制無窮無盡。”
“這是人類的偏見，是他們的傲慢，不打碎這道枷鎖，人類永遠無法取得真正的勝利。”
梅根轉過頭來，用一種熱切目光看著羅德。
“羅德閣下，您非常受到王和第一長老的重視，我相信您將來必定會成為特羅里安的最上層之一，我希望你可以不受世俗目光約束，支持我的研究，我也會證明，它會是拯救人類的唯一道路。”
羅德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安妮是什么序列？”
梅根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他用一種更加偉大的語氣說。
“她是我的最新理論下唯一成功的試驗品，雙序列擁有者，黑之承靈者和七之未醒者，她吞噬了一個極為強大的靈魂核心，擁有超強的光能聚合特性，同時她還融合了剛之魔龍的軀體，身體素質無比強悍，如果有什么能拯救世界，那一定是她！”
他的語氣又變得遺憾。
“但很可惜，萬千個試驗品中，只有她一個人成功了，她雖然無與倫比，但依然有一些缺陷，我至今沒能復制出她成功的因子，如果我能夠找到，哼，星空城算什么，要不了多久，人類就能再度統治四片大陸！”
“我拒絕。”
“什么？”羅德說得太快，梅根甚至一時沒能聽清。
“我說，我拒絕。”
羅德準確地重復了這句話。
“我和他們一樣，不贊同你對待生命和靈魂的態度。”
梅根沉默下來，良久，他露出一個澹澹的笑容。
“沒關系，羅德閣下，你現在還無法理解，但當你見識到真正的殘酷時，就會理解我的做法了。”
他灰蒙蒙的銀白眼眸看著羅德，平靜地說。
“它實際上是最大的仁慈，真正殘酷的，是你們這些火的衛道士。”
他轉身離開。
大廳中依然嘈雜，這些被稱作“影子”的超級戰士們，似乎并不知道他們悲慘的命運，還在熱烈地談論著他們即將到來的戰斗。
從外表上看，他們大多數還是正常的。
但怪物是什么存在，羅德非常清楚，人的血肉融合了黑暗中怪物，除了走向瘋狂，沒有第二條路。
開啟靈魂之眼，果然，這里有一大半的人，靈魂是畸形，黑暗像地獄的魔爪一般在他們灰白的靈魂上攀爬。
這僅僅還是站在這里的成功者，雖然梅根沒有直說，但從他的話中，羅德知道，他們的身下是無數失敗者的尸骸。
即便越過了尸山血海，熬過了恐怖的實驗，等待他們的，也只有死亡的命運。
但現在，他們依然有說有笑，似乎并不認為他們的遭遇很悲慘。
直到這一刻，羅德終于理解到了王所說的人類的尊嚴是什么。
所以，他不想支持，但也無法反對。
這是為了生存的妥協，卡利爾隱秘部隊太強大了，盡管這種強大是有限的。
不遠處，泰羅和杰西卡已經融入其中，和他們談笑風生，似乎并不介意他們的身份。
羅德也想加入，但一想到未醒者的殘酷，他又無法開口。
我必須要更強。
他想。
否則卡利爾的隱秘部隊將永遠存在下去，并更加強大。
不知過了多久，大主教荷魯斯終于到了。
大廳內迅速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著他，眼神中都有光在閃耀。
荷魯斯站上臺階，環視一圈，朗聲說。
“我的戰士們，時間不多了，擺在我們面前的，是這個種族和文明的未來，請凝聚你們的意志，信任彼此，為人類奪回圣火的種子！”
眾人齊聲答道。
“人類永世長存，黎明必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