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沒想到阿薩會來這一出,他還真沒想過這種事,不由問道:
“你不打算讓黑霧淹沒一切生靈,讓黑暗統治世界了?”
阿薩冷笑一聲:
“羅德閣下,在被困在夢境的這段時間中,我無數次研究自己的靈魂,我的思維漸漸擺脫了本能束縛,就像灼熱的鐵塊浸入冰水一樣,冷靜了下來,當我回過頭觀察這一切時,就會發現它是如此的別扭和矛盾。”
羅德皺眉道:“什么意思?”
阿薩的靈魂膨脹起來,用一種極為嘲諷的聲音說:
“作為一個不滅的靈魂,我輪回了無數次,每一次重生,我都會走向相同的道路,背叛,隱藏,陷害,最終或被人類殺死,或被破城后的怪物殺死,或被黑霧侵蝕腐化,重新飄蕩回靈界中,直到下一次形成靈魂。”
“然而,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呢?”
“當黑暗籠罩世間,我又該去哪里輪回?我的本體惡念會不會消散在漫長的時光中?當剝離了靈魂,那粒塵埃般的惡念沒有任何力量,不能感知,無法思考,若無法再形成靈魂,是不是就等同于永恒的死亡?”
混濁的黃色在他的靈魂中翻滾,一張毫無特點的臉從中浮現出來。
“在過去的歲月中,我能記起的不多了,只剩下一段被一位強者囚禁并折磨了數十年的記憶,以及無數次死亡前的畫面。”
“其它的,大多都已經消散。”
“每當我的靈魂覺醒,就會有刻骨的仇恨涌上,成為末日教徒,顛覆人類,仿佛是我畢生的使命,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意義。”
那張臉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
“那感覺就像……一個工具。”
“一個不可想象的偉大存在的工具。”
羅德心中一凜,工具?
他忽然意識到,遠古惡念似乎不可能是某種自然形成的現象,是什么人創造了它們嗎?
阿薩冷笑著說道。
“不論成功或失敗,我都感覺不到意義,當我死去時,我就是一粒沒有掌握絲毫力量的塵埃,不論在那個時代,我都沒有切實地掌握過力量和權力……”
“陰謀和背叛都是虛妄的,在時光下終會化成塵埃,唯有成王,掌握世界的權力,才能長久的屹立在山峰之上。”
“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無數次告訴我,黑暗必將統治世界,黑霧不可戰勝……既然如此,不論我做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已經不再想要成為一個毫無意義的工具,我想要掌握吞噬大便的律法,成為吞噬大便之王,在遙遠的未來,我將統治下水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隨意拉屎。”
混濁的黃色靈魂忽然人立起來,向羅德微微躬身。
“這就是我現在的夢想。”
“而實現它,需要您的幫助,我需要更多的大便精華顆粒,來研究并掌控大便的法則,還需要吞噬更多的惡念,來強化我的靈魂力量。”
“這對您而言,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您統治人類,而我統治他們的大便。”
羅德捂著臉,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今天的對話。
但是,若接受那扭曲的世界觀,想想還真是挺帶感的,一位最強之王,帶著更多的王,橫掃黑暗世界,打爆黑霧大魔,點燃最初之火,讓人類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下。
羅德登上最高王位,隨后諸王分封,天下太平。
也許,這才是夢境之主真正的打開方式。
羅德思索了片刻,覺得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問道;“阿薩,你為什么突然改變了思維?”
阿薩答道:“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思考這些,夢境似乎有某種力量隔絕了它的影響,讓我在一定程度上清醒了過來……這也是我愿意跟隨您的原因,如此神奇的夢境,所造就的絕對不是一般的神靈。”
羅德嘆了口氣。
“好吧,我可以答應你,幫助你尋找大便精華顆粒,吞噬更多的惡念,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吞噬大便這四個字!”
阿薩一臉肅然地說:“當然,強大存在的名諱不可隨意提前,它必將成為不可述說的禁忌。”
雖然阿薩的理解歪了,但羅德也不想再多解釋。
每說出一次這四個字,他都感覺他的精神在經受考驗。
“好,那我們就去大糞坑吧,希望一切都如你所想。”
阿薩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那是當然的,這世界上只能有我一個遠古惡念,其它的惡念,都只是我的養料,源之惡鬼阿蒙也不例外。”
羅德從夢境中收回思維,睜開眼睛。
夜風等人都在等待著他,沒有人感到不耐煩。
羅德簡短地把阿薩的話重復了一遍,挑出了重點,隱去了有關“大便”的任何內容,把星辰廣場的預示,換成了他的“直覺”。
聽完之后,夜風驚嘆道:“羅德兄弟,曾經有人說你的智力有呃……一些問題,我當時雖然沒有反對,但也沒有反駁,現在來看,那是純粹的造謠,一定是末日教徒的誹謗,我真是大錯特錯,居然還覺得有一定道理,以你的智慧,克拉瑪的大腦這個稱號應該讓給你。”
維托點點頭:“這其中的邏輯一般人很難想到,它復雜而又精密,只有您這樣敏銳的直覺和高深的智慧能察覺隱含在其中的信息,我相信,末日教徒絕對逃不過您銳利的雙眼。”
里格爾:“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
羅德笑了笑,簡短地說:“那么,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去大糞坑。”
夜風三人剛剛打完一場戰斗,但并不需要休息。
在向留守的主教交待了他們的行動之后,五人帶上裝滿了燃素的新提燈,走出了駐地。
大糞坑位于撒古斯城的下城區外側,正好在駐地的斜對面,不過數千碼距離。
五人很快就抵達了那里。
這是一個巨大的黃褐色的深坑,方圓大約10千碼左右,所有的下水道都匯聚在這里,將人間的污物排向這個深坑。
它已經在黑霧中歷經了千萬年之久,空氣中并沒有臭氣,只有那種古老的陳腐氣息。
深坑內早已經干涸,坑底呈黃褐色,有黑色的帶狀脈絡。
羅德眺目遠望,這里沒有墮落神使,也沒有黑霧共生體,只有黃褐色的惡鬼在這里游蕩。
它們身高至大約十碼,手腳極長,看上去就像垂下來的樹條,軀體反倒不大,圓形的腦袋上沒有五官,只有兩個散發著紅光的空洞。
“這是……變異的惡鬼?”
夜風有些遲疑,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靈能波動。
“十三級靈能……是第三檔的怪物,波形詭異,不能確定能力。”
羅德笑道:“打打看不就知道了。”
說罷指尖上星光一閃,一枚快速星梭破空而至,正中惡鬼的軀體。
被集中的惡鬼身形一顫,轉過頭來,腦袋上的紅光暴漲。
下一秒,一團黃色的云霧破空而至。
惡鬼那纖長的利爪從云霧中破出,向羅德急速拍下。
這一下變化極快,剛才還在數千碼之外的惡鬼,轉瞬就來到了眼前,羅德側身急閃,臉上還是被抓中了。
羅德十二級的靈能防御瞬間被劃開,利爪在他臉上留下了五道血痕。
鮮血流下,臉皮上瞬間泛起黃色的膿皰,并試圖向傷口中蔓延而去!
“小心!”
夜風的這一聲大喊遲遲到來,而利爪已經收回黃霧之中,隨著黃霧瞬間消失在眼前。
維托驚叫一聲:“它利爪上有劇毒!”
只過了數秒,羅德臉上的傷口已經變得十分駭人,鮮血變成了膿液,滿臉的膿皰,就像異變的怪物。
羅德的心迅速下沉,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對,這是一種怪異的劇毒,它只侵蝕肉體,并不腐化靈魂,人性對它并不起作用,必須要用對應的解毒藥劑。
但這種怪物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它的毒怎么解。
就在這時,阿薩忽然道:“用毒堇汁和靈樹露,這是死化劇毒,它在破壞你的肉體。”
幾乎是立刻,羅德從他的存貨中掏出了對應的藥劑,一口喝下。
果然,膿皰迅速干癟,鮮血很快又變成了紅色,大塊大塊的結痂掉下來,露出一個個坑坑洼洼的血洞。
羅德念頭一動,啟動血契復蘇,血洞迅速愈合,皮膚光潔如新。
只一瞬間,那恐怖的傷口就恢復了,半點痕跡都沒有落下。
夜風三人都驚呆了,這絕對不是一般的守護者能做到的。
里格爾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已經達成了深度靈肉完美狀態?”
羅德隨意點了點頭,目光始終搜尋著四方。
“怪物呢?”
夜風沉聲道:“一擊不中,它就遠遠的逃開了,那速度簡直難以想象,我已經感知不到了。”
維托化身成一團白霧,護在四周,說道:“它帶有劇毒,一擊后遠遁可能是它的習性,我會想辦法纏住它。”
里格爾拍了拍胸膛:“我會頂住它,不朽之軀不怕任何毒素!”
夜風將手插入褲子中,掏出他的靈魂武器,沉聲說:“我已經給它種下了標記,當它回來時,我會提醒你們。”
話音未落,他便感知到那個標記在急速靠近。
“來了!”
里格爾瞬間上前,幾乎是同時,黃霧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到來,利爪閃電般抽出,打在里格爾的身上,竟然發出了鋼鐵相交的聲音。
“哈哈哈!”
里格爾狂笑著抱住了怪物的利爪,不朽之軀全力運轉,任由它攻擊。
“你傷不了我的……啊,好痛啊。”
怪物一記重擊下來,在里格爾的背部留下了五道痕跡,但很快就被愈合,膿皰也沒聽見。
隨后,白煙也飛撲來,牢牢地困戶了黃霧。
刷刷刷!
夜風拉開月落弓,月能箭失如同暴雪般射向怪物。
而羅德早已經悄然而至,服下一朵人性之花,靈魂瞬間變得燥熱,一劍過去,熱流貫穿手臂。
二十七倍爆擊!
黃霧勐地一震,雖然沒有擊穿靈能防御,但顯然受創不少。
里格爾大喊道:“這家伙瘋了,它在瘋狂掙扎,我快困不住它了。”
里格爾被重重撞開,緊接著白霧漸漸被掙開。
“它就要跑了!”
夜風加緊狂射,但依然不能阻止惡鬼逃跑。
就在白霧要被掙開時,黃霧的表面忽然結滿了冰霜,怪物的力量一下子變小了。
維托立刻爆發出更多白霧,將它牢牢裹住,夜風深吸一口氣,拉出“滿月”,一記重型月能箭失正中黃霧,嚴重破壞了它的靈能防御,接近著羅德飛身而來,一劍刺下。
熱流再次貫穿手臂,他的冷卻已經完成。
神之一擊!
黃霧一顫,隨即散開,黃色惡鬼跪倒在地,靈能停滯,防御破碎,靈魂出現破綻。
羅德一步踏上,右手已然變成了半透明狀。
這項業務他已經非常熟練了。
一聲仿佛來自虛空中的悶響。
羅德勐地一掏,怪物的靈魂四分五裂,軀體如同散了架般木偶一般倒下,黑黃色的飛塵從它身上騰起。
一道黑氣沒入胸口之中。
變異的污染惡鬼的靈魂
阿薩突然大喊道:“大便精華!大便精華!”
羅德仔細看去,果然看到了一粒黃褐色的顆粒,正隨著怪物軀體的蒸發而顯露出來,它蠢蠢欲動,似乎隨時都要飄動。
“快,快抓住它!”
羅德看準時機,一步上前,閃電般出手,將顆粒握在手中。
這種東西他不愿意留在掌心中半秒,立刻送回了夢境。
阿薩狂笑一聲,如同惡狗撲食一樣,將從方尖碑上落下的黃褐色顆粒吃進體內。
“哈哈哈哈哈,我又向吞噬大便之王的路上進了一步!”
羅德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件事情,只能無視他,轉過頭,抬起右手和夜風、里格爾、維托三人擊掌。
啪啪啪!
四人都露出了笑容。
夜風的笑容最開心,也最真誠:“沒有什么比同伴親密無間的配合更好的了,那種力量,讓我感覺即便在這樣無邊的黑暗中,我們也并不孤獨。”
人性之花1
羅德驚了,這樣也行?
我沒做什么吧,你也太容易感動了吧……要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就好了。
維托微笑道:“夜風大哥就是這樣的,每一次成功的合作都能讓他熱淚盈眶,這也是人類與怪物不同的地方,我們是有智慧有感情的生靈,不是冰冷的扭曲的血肉聚合物。”
里格爾:“沒錯,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羅德點點頭,悄悄地拍了拍梅菲斯,示意沒有忘記她的功勞。
可惜的是,他拍的位置不對,被梅菲斯擋開了。
“咳咳,繼續吧,我們要用最短的時間把這片區域清理干凈。”
舉起右手,眾人齊聲喊道:“為了特羅里安,人類必勝!”
知道了污染惡鬼的作戰模式,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羅德不再用臉去開怪,由皮糙肉厚的里格爾去,就合理多了,他的“不朽之軀”不僅免疫一切毒素,還具有極高的身體強度。
軀體的防御再加上靈能的防御,防御等級至少比同位階的要高上好幾個級別。
污染惡鬼需要多次攻擊才能破皮,但充其量不過是給里格爾添加一些戰士的榮譽罷了。
維托的白霧則是控制的核心,只有他才能拖住污染惡鬼的黃霧,給夜風和羅德的攻擊騰出空間。
夜風的月能箭失威力很強,能有效的削弱怪物的防御,羅德通常只用兩次神之一擊就能徹底擊穿怪物的靈魂。
當然,梅菲斯的冰凍也很重要,污染惡鬼畢竟是第三檔的怪物,十三級靈能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高,維托和里格爾的靈能更是差了兩個檔次,能困住的時間其實有限。
夜風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梅菲斯的寒冰強度,在戰斗過程中,他不斷向梅菲斯投出驚訝的目光,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在五人的配合之下,污染惡鬼一個又一個地被擊殺。
從來沒有這樣一刻,讓他們感覺曾經無比強大的第三檔怪物,如同殺雞般被斬殺。
而阿薩在夢境中笑得都要發瘋了,平均他們每殺兩到三個污染惡鬼,就能找到一粒大便顆粒。
短短幾個鐘時,他就獲得了三十顆大便顆粒。
羅德看到阿薩如視珍寶一樣在靈魂中盤弄著那些顆粒,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
“阿薩,真的有吞噬大便之王嗎?”
阿薩露出一個傲慢的笑容。
“也許有,也許沒有。”
“只要我聚集足夠多的大便,在其之上,必然會誕生相應的王,這是世界的法則,宇宙的律令,當權柄出現,就必須要有一個王,來統治這份權力。”
羅德皺起了眉頭:“你是說,你可以生造一個王?”
“不,不是生造,而是分裂。”
“只有掌握權柄,才能稱之為王,吞噬大便權柄,是從源初權柄中分裂而來的。”
羅德記得,源初之律中,有三個是支柱,它們分別是時間,空間,以及活性。
活性就是一切生命的力量,它分出領域不計其數,血契復蘇的力量就是屬于這個領域內的。
阿薩這么說,顯然他認為“吞噬大便的律法”就屬于源初之律“活性”,他要將它從中分離出來。
等他掌握了“吞噬大便的權柄”,他就自然成為了吞噬大便之王。
羅德感到相當無奈,這么一想,阿薩還真有可能成功,之前他都是當看笑話的。
如果這世界上真出了這種王,他感覺他的身份都被拉下來了。
就在羅德感到危險的時候,一股極度惡臭的氣息直沖上鼻端。
干涸的糞土大地發生了劇烈顫動。
里格爾大喊道:“有什么東西要破土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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