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羅德意外的,圣雷爾眾人沒有反對這個明顯極不理智的行為。
也許,他們還保持著不切實際的奢望,也許,他們太過迫切地希望得知教皇的下落,想要知道他為什么在這樣絕望的時候沒有站出來保護圣雷爾。
這位他們崇拜的,敬仰的,人類之神,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他們也知道,這是一個極為愚蠢的選擇。
不論教皇下落如何,圣雷爾王城已經是極度危險的區域。
第一圣子是他們中最強大的戰士,比老邁的第一主教莫德還要強大,他現在應該要做的是,盡可能救出所有圣雷爾的幸存者,護送他們抵達特羅里安。
理性和感性發生了劇烈沖突,所以,他們用沉默表達了他們的意見。
塔克西斯并不在意別人的意見,他說完之后,便轉向王城趕去。
“等等!”
就在這個時候,羅德出聲了,塔克西斯并未停下腳步,直到他說出下一句話。
“我和你一起去。”
塔克西斯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紅發在火光下飄動,銳利的目光落在羅德身上。
“你?”
羅德點頭:“我。”
“為什么?”
“我也想知道真相。”
塔克西斯審視了數秒,微微搖頭:“不,你的力量還不夠強大。”
羅德笑道:“靈能不是衡量戰力的絕對標準,我擁有很多難以想象的能力,在危險的王城中,也許能派上用場。”
塔克西斯立刻回想起了剛才的冰之場域,那是能湮滅古神的力量。
而這種力量竟然掌握在一個令律者的手中。
還有他特殊的靈魂攻擊,嫻熟得讓人懷疑人生的最后一擊,也表明他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僅僅只遲疑了一秒鐘,塔克西斯就答道:“好。”
羅德立刻轉頭,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青羽等人。
果然,荷魯斯立刻就表示了強烈反對:“不對!你絕對不能去……”
但羅德只用一句話就堵住了他將要爆發的嘴。
“你忘記我有一個重生的能力了嗎?”
荷魯斯一下子就怔住了,已經涌到喉嚨口的屎尿屁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咳咳,你,你說什么?”
青羽笑道:“大主教,您對羅德的資料研究得不夠仔細哦,在第一頁上就有——如果他不幸戰死,則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這個地方有時候很遠,有時候很近,似乎可以因他的意志改變,復活的次數不定,有曾經在一場戰斗中復活三次的先例,但似乎要支付一定代價……這是黑色飯桶最強大的能力,最終保命的底牌,無與倫比,不可想象……因此,該火種為特一類火種,位列大書庫最頂層!”
荷魯斯暴怒道:“我知道,我只是擔心他的復生能力出現意外……”
青羽轉過目光,眼眸中水波點點,似有擔憂。
“小羅德,可能出現意外嗎?”
羅德斬釘截鐵地說:“絕無可能,我的重生地點就在迷霧成幸存者的隱蔽之處,如果你們已經離開那里,記得給我留下標記。”
青羽頓時笑容燦爛。
“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羅德點點頭,轉過身。
塔克西斯知道他的話說完了,身形一起,便向東南方疾馳而去。
羅德緊跟其后。
只一轉眼間,那蜿蜒的火光就淹沒在重重黑霧之后。
兩人的速度都是極快,在黑暗之中就像兩道閃電一般,偏偏卻又沒有任何動靜,造成的擾動和一般的中低階人員沒有太大區別。
塔克西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能跟上來感到驚訝。
“羅德……是吧?”
他略有些生疏地發出這個讀音。
“你有稱號嗎?在圣雷爾,以稱號稱呼人是表達尊敬的方式。”
特么的,怎么哪里都有這個破習慣?
羅德平靜答道:“無敵戰神。”
塔克西斯點點頭:“特羅里安的無敵戰神羅德,你配得上這個名字,很高興見到你,我是圣雷爾的第一圣子,赤紅之星塔克西斯,教皇之下的第三戰力。”
羅德好奇地問道:“第三?第一第二是誰?”
“第一是教廷騎士隊長高斯,第二是年輕的第一主教莫德。”
“年輕的?年老的呢?”
塔克西斯看了他一眼:“當這個排名出現,并廣為人知的時候,它就已經永恒確定下來了,我不會去改變它。”
羅德點點頭,又問道:“赤紅之星閣下,您剛才說的污染之血神,和重生血肉之古神是什么關系?”
塔克西斯回過頭。
這一次,他的臉上真真切切地布滿了訝異,比之前看到“冰之牢”時還要震驚。
“你知道重生之古神?你記得她的尊名?”
羅德心中一震,他忘記了,當初在夢境中,重生之古神在完成使命之后,她的一切就徹底從歷史的長河中抹去了。
原本知道相關信息的人紛紛忘記了她的存在,撒古斯城變成了未知的神和命運之古神的神城,就連知識之書和人偶也忘記了她的尊名,只記得重生血肉之古神這個神職。
只有他本人,記得完整的一切。
夢境中,知識之書一震,也想起了相關的信息,它立刻說道:“主人,圣雷爾絕對不一般,他們肯定掌控了古神的隱秘,趕緊問他!”
羅德立刻咳嗽一聲,坦陳地說道:“是的,重生血肉之古神赫拉格托斯,他和命運之古神共同居住在撒古斯遠古之城中,她們的神塔是一片顛倒怪異的空間!我們去過多次……”
“不。”
塔克西斯打斷道。
“不止是這樣,我們很早就掌控了她們的信息,雖然沒有找到撒古斯遠古之城的位置,但這片大地上的很多遺跡中,都留有她們的印記。”
“了解她并不難,難的是記住她。”
塔克西斯盯著羅德,緩緩說道。
“大約一年前,白教的預言大廳就發現了詭異的波動,世界的軌跡線出現了異常收束,有關重生血肉之古神赫拉格托斯的一切都在被抹去,包括我們的記憶。”
“教皇動用了神器和他的根本權柄庇護住了我們,花費很大代價才讓我們保留了這份記憶,但其他人都忘記了。”
“而你們的王還沒有踏入真王的領域,你們不可能抵擋得住世界軌跡的改變,甚至不會察覺,這個神名和這個神職,你都不該記住!”
羅德撓撓頭,干笑道:“這個,我們當然也有我們的辦法。”
塔克西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看來特羅里安比我想象的更加厚重,也許你們有機會能從這次災難中幸存。”
“至于污穢之血神,她是神庭中的正神,擁有這個名號的,都是最強大的古神,重生血肉之神只是她的從神,只分享了她的一部分神權。”
羅德睜大了眼睛,原來,赫拉格托斯原來只是從神。
難道他會稱呼“主”這個稱號。
他從來不知道,古神之間,原來也有這么大的區別。
這是否表明夢境的某一位主人,在遠古時期,就是正神之一?
古神的隱秘,是否就藏在正神之中?
羅德急切地問道:“神庭是什么?”
“就是神的集會,古神議事的位置,只有正神才有議事的權力,也遠比那些次級神要強大。”
塔克西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她們,才是真正的古神。”
羅德心中一震:“真正的古神?那她們為什么會沉寂在深淵中?”
塔克西斯沉聲說:“她們很可能是在深淵中殞落,成為了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而在火之紀元中,一位擁有大力量的強者,封印了她們,無光之海本身就是封印,這個封印無比強大,直到今天,才在源之黑霧的腐蝕在破損失效。”
羅德心中一時間涌起無數的念頭,他突然間想起,噬靈王的封印也是在近期突然削弱。
這是某種巧合,還是意味黑暗世界中要出現極大的變化。
人類中的天才,也是在這個時間段出現了潮涌,人類之生紛紛現世,飄蕩在源之海或靈界中的殘魂碎念,也紛紛在這個時候轉生。
就連惡念的數量也出現了暴漲。
再加上源之預言中所預示的恐怖未來,這是否暗示著,這個世界要出現數千年未有的大變局?
“赤紅之星閣下。”
他急忙問道。
“圣雷爾,最近幾年,或者幾十年,是否出現了大批年輕的天才?”
塔克西斯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復雜。
“是莫德還是尹芙拉告訴你的?”
“是的,從二十年前開始,圣雷爾中就陸續出現了大批以前很少見的超級天才,尤其是最近五年,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天才層出不窮。”
“大祭司說這可能意味人類將要復興,但我卻不這樣認為,人死之前,會出現回光返照,火滅之前,也會突然變得刺眼,所有,這很有可能是滅亡前的最后掙扎,一個滅絕性的災難正在向我們靠近……教皇嚴禁我向任何人說,但現在,也無所謂了。”
果然是這樣嗎?
羅德心中一沉,第一次,他有了一種無力感。
自他擁有夢境以來,他就始終堅信,這個世界會重見光明。
否則的話,我來干什么呢?
但現在,這個理念有了一些動搖,他知道,滅亡并不是沒有可能。
羅德定了定心神,用最快的速度將源之預言中的一切告訴了他。
塔克西斯沉默了良久,嘆道:“這位大預言者是我們見過的最值得尊敬的人。”
羅德急問道:“您知道古神中藏有什么樣的隱秘嗎?與黑霧誕生和消滅黑霧有關的古神羅尹格爾,又是誰?”
塔克西斯平靜地說道:“圣雷爾很早就在尋找與古神相關的一切,我們不能確定是否有這樣的隱秘,只能告訴你圣雷爾掌握的有關古神的歷史。”
“在遠古紀元的末期,神與黑霧的戰爭很是不利,但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程度,就在這個時候,正神們突然消失,再也沒有任何蹤跡,古神一敗涂地,諸神黃昏到來,神的紀元就此結束。”
“如果古神中藏有某種可能抵御大災難的隱秘的話,肯定與正神的消失有關。”
“她們也許發現了某種可能,能極大地改變戰爭結果,只是由于某種原因才功虧一簣,最終導致自身被腐化,永遠沉寂在深淵之下。”
“這個隱秘,還有可能與深淵有關。”
“至于羅尹格爾,他不是古神。”
羅德驚道:“不是古神?”
塔克西斯輕輕點頭。
“羅尹格爾是一個特殊的人類,他與古神為伍,被稱作隱秘賢者,但有關他的信息不多,我們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
羅德咀嚼著他的話,回想起以前的所有記憶,感覺他距離最終真相已經很近了,但他們卻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膜,讓他觸摸不到。
為了打破這道膜,他把他所有知道的信息都說了出來,試圖從塔克西斯口中獲得更多。
但可惜的是,羅德并沒有獲得實質性的進展。
塔克西斯告訴他,所謂“七神”只是邪謬之古神牽頭組建的一個組織,他們妄圖建造“永恒避難所”來躲避災難。
在那個時候,舊日的失敗已經不可避免,所有古神都在尋找新的出路,尋找戰勝黑霧的辦法。
“永恒避難所”只是其中的一個嘗試。
它已經是被證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最終也確實失敗了,
“七神”也分崩離析,六位古神或殞落或腐化,邪謬之古神不知所蹤。
白教極光團的亞當亞雷斯不承認它的失敗,他癡迷其中,固執地想要復現“永恒避難所”,但和他的前輩一樣,最終也沒有成功。
塔克西斯輕嘆道:“也許,答桉就在深淵之下,但很可惜,我們沒有空找到它了,源之黑霧從源之海中析出,徹底污染了無光之海,沒有任何存在能抵御這最初的黑霧,當污穢之血神從長眠的萬古中蘇醒,我們的命運也就注定了。”
“污穢之血神……就在王國中嗎?”
“她藏在源之海的虛空之中,那里是物質與法則的交界地,位勢的零點,當大地上彌漫出足夠的血肉氣息,她就會從虛空中降臨,毀滅我們的一切。”
羅德正想再問時,第一圣子突然停了下來,聲音變得無比沉重。
“我們到了。”
羅德心中一震,抬頭看去。
那一瞬間,映入眼簾的一幕,徹底震撼了他。
那是一座無比龐大的群山山脈,它極大,極寬,延綿在黑霧中,根本望不到頭。
但這些山脈,卻被完全掏空了。
它們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環,無比巨大的王城,就建立在山脈之中。
那磅礴的人類造物,給羅德帶來了無法言語的震撼,但在此刻,整座王城都沉沒在黑霧之中,沒有一絲光芒。
寂靜的黑暗中,怪物的嘶吼聲遠遠傳來,讓羅德感到說不出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