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下。
極端的沉默籠罩了這里,所有人都垂下了頭,為他們的大主教默哀。
平心而論,荷魯斯絕對算不上廢物,就算明光被黑霧遮蔽,他也走到了他能到達的極限,獲得了明光之王的傳承之后,也表現出了應有的戰力。
但是,他是特羅里安的大主教。
他應該是特羅里安的最強大的支柱之一,應該能輕易改變一場戰爭的走勢,應該是絕大多數強者的核心,他太迫切想要達到想象中的那個自己,以至于變得過于浮躁,如果能給于他足夠的時間沉淀,也許能達到那個程度。
但事實沒有如果。
這一刻,羅德心情極端復雜。
大主教一生都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中,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他將他的一切交都出來了,他考慮到了所有的一切,盡可能地壓榨出他的價值,保留了人類的力量,并且在這場人魔的戰斗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荷魯斯不是廢物。
他是英雄。
羅德收起了他的骨灰,將其放入了夢境的永恒廣場。
但永恒廣場沒有反應。
知識之書說:“這骨灰已經耗盡了一切,比紅之戰神的骨灰,還要薄淡,幾乎沒有一絲靈的殘余或力量的痕跡,永恒廣場也無法在這種的骨灰上立起雕像,我很懷疑,就算是用永恒之夢,也無法立起他的永恒雕像了。”
羅德卻不在意,淡淡地說:“就將它放在這里吧,完整的永恒廣場,是有幾率升起‘特殊’的永恒雕像,我相信,總有一天,荷魯斯的雕像會屹立在這里,在我殺死了黑霧之后,我會將它的尸體作為死者們的菲薄祭品,奉獻于逝者的靈前。”
知識之書翻了翻書頁,沒有說話。
主人的說法是沒有錯,完整的永恒廣場確實有一定幾率升起特殊的永恒雕像,它幾乎不需要什么條件,但這樣的概率太低了,低到連“永恒之夢”都無法實現。
至于“殺死”黑霧,那更是遙不可及的夢幻。
這千萬年以來,無數偉大的強者都沒能做到,知識之書也不期望這一代夢境之主能辦到,它只希望主人能讓薪火永久地延續下來,能讓人類和夢境,并不因此滅絕。
隨后,人偶也回到了夢境,簡單地向羅德匯報了“人類聯軍”的戰況。
不得不說,在它的指揮下,特羅里安的戰士們,發揮出了遠超以往的戰斗力,在整場戰斗中,擊殺了無數人魔的衍生體,為他們的勝利,奠定了不可或缺
的基礎。
知識之書笑道:“這才是號稱天之上的阿芙羅,曾經人類聯軍的指揮官,它能讓一百個人,發揮出一千份的戰力。”
面對知識之書的稱贊,人偶卻顯得很平靜:“這只是一些基本的戰斗方式,它能讓人類以更高效的方式聯合起來,對抗更強大的敵人,特羅里安的戰士,目前和當初的人類聯軍,差距很大。”
羅德念頭一動,問道:“這樣的話,你為什么不去訓練他們呢?”
人偶淡淡地說:“我的記憶也不完全,盡管我現在通過冥想回憶起來了很多,但依然還有很多缺漏,最重要的是,我的靈魂,還缺少關鍵的部分,我的武器,還缺少輝光之劍。”
羅德微微皺眉:“你的武器,不是矛狀的嗎?”
“輝光之劍是劍矛。”
知識之書也大喊道:“我也缺,我的靈魂也缺少一部分,最關鍵的一部分,它讓我根本不像是知識之書,更像是智障之書!”
羅德懷疑地掃了它一眼,知識之書每次都把它智障的部分推給靈魂缺少,知識缺失等問題,雖然確實有這方面問題,但羅德更懷疑它本來就是智障。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去找下一塊夢境碎片。”
這時,阿薩也返回了夢境,他看上去垂頭喪氣,很不開心。
“我沒有找到污穢和大便,這一趟白去了,沒有收獲。”
羅德略有驚訝地問道:“腐化人性不是嗎?人魔的靈魂中有無限多的腐化人性。”
阿薩搖頭:“腐化人性是幽邃的凝結,必須無限‘沉淀’才能產生污染,在終結了極端的純潔人性之后,腐化人性已經無法再誕生那種恐怖了,簡單來說,非‘極端’的腐化人性,對我來說是無用的。”
他一屁股坐回他的老地方,重新開始了對吞噬惡念的消化。
羅德看了一眼封印在靈魂祭壇中的人魔靈魂。
果然,人魔是擁有25份根本源的遠古神,1份根本源對應1份神化源質物,祂的靈魂中足足有25份神化源質物,就這兩樣收獲,就足以稱得上豐盛了,更何況祂還有25000的神性和25000的噩夢燃料。
有了這么多資源,還有什么能阻擋他的成長呢?
不過,想要利用這些資源也沒有那么簡單,他首先還要找回巨人神劍的另一半,再想辦法找到神之眼和暴食者的源質物,這樣,他的靈魂才能承載第二十一顆星辰。
更重要的是,他還要盡快去收集夢
境碎片。
現在,除非出現某些特殊的情況,否則應該沒有什么能阻止他收集夢境碎片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夢境即將迎來一波急速的復原。
只要收拾完殘局,我就出發去尋找碎片。
羅德心想。
心念一定,他便來到“天球之鐘”前,手指輕觸球面,這奇異的天球便旋轉了起來。
片刻之后,天球停了下來,球面上浮現出了一個新的異象——那是一片荒蕪的戈壁,極為濃重的黑霧讓他看不清周邊的細節。
但沒有關系,“天球之鐘”會將坐標投入他的腦海中,羅德心算了片刻,意外發現它應該就在黑暗大平原的更深處。
“應該沒什么異常。”
羅德心想,將它的坐標牢牢記住,隨即便離開了夢境。
隨著人魔的殞落,詭異之災也徹底結束,但情況并沒有好轉,特羅里安各地都遭到了嚴重的沖擊,從人魔之墓,到特羅里安王城的這一條直線,幾乎完全毀滅。
奧麗薇亞等人帶來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各地受到的破壞和損失,都比想象中的大。
王城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城墻有幾段已經完全破損,經過專業學者的評估,修復的難度極大。
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在城墻的斷面中,發現了大量的巨人尸骨,那些森森的白骨被埋在城墻中心,成為了城墻的一部分。
大學者巴雷特經過研究之后發現,這些巨人尸骨,并不是殉葬,而是一種加固城墻的辦法,它們的尸骨以特定的方式,支撐著城墻的特殊結構,正是因為如此,王城的城墻,才能擁有如此之高的強度。
“我們正在全力研究這種特殊結構。”
巴雷特教授說。
“如果能找到它的原理,我們就能制造出更高強度的戰爭魔像。”
對此,羅德表示贊同,承諾對這個項目提供一切他們需要的幫助。
現在,特羅里安的大多數事務,都是由他來決定。
王依然還在昏迷之中,而荷魯斯和凱已經殞落,現在王城中只有他一位真王。
雖然他們戰勝了詭異之災,成功渡過了這次滅亡危機,但代價也是難以想象的。
而白塔之主伊耶塔已經看到,在失去了王的阻擋之后,星空的污染正在加速降臨,黑霧的濃度正在急劇上升。
特羅里安的戰后恢復工作,必須要盡快完成。
所有人都投入了萬分的精力,全力恢復戰爭的損失。
星髓祭壇幾乎是立刻就開啟,屏障再一次遮蔽了特羅里安的領土。
屏障之外的占領區域,只能放棄。
雖然極為可惜,占領區域包括圣雷爾故土,塔拉諾爾故土,以及它們之間的大片區域,可以說,在詭異之災前,特羅里安已經占領了灰土大陸的一半。
在放棄之后,特羅里安又變成了那偏安一隅的火之王國。
但眾人并沒有灰心。
羅德的人之理論早已深入人心,他們相信,只要人在,放棄的區域,遲早會重新占領回來。
特羅里安雖然遭受到了一些挫折,但終究是會站起來的。
最重要的是,雖然占領區放棄了,但特羅里安已經從中攫取到了大量的資源,尤其是圣雷爾和塔拉諾爾。
只要將這些資源消化,足夠特羅里安的戰力再上兩個檔次。
羅德也告訴眾人,他們在人魔之墓中有極大的收獲,蘊涵四種原素的“神之血肉”,升靈儀式的核心“神石”,以及關鍵的承載物“神化源質物”,他們都獲得了不少。
按照以前的經驗推斷,這些資源足夠特羅里安再誕生復數位真王。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放棄只是暫時的,在短暫的蜇伏之后,特羅里安必將一飛沖天。
不過,在這樣激動人心的未來下,也有一些不太妙的消息。
在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治療后,靈魂大師普莉希拉專程來告訴羅德,王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差,他的靈魂受到了極強的扭曲和侵蝕,到現在還沒有蘇醒。
“扭曲的破壞,是極深層次的,幾乎到了每個組成靈魂的原素,如果荷魯斯大人還在,也許有治療的辦法,但我們做不到那么深入的靈魂治療。”
普莉希拉的話中,充滿了濃濃的遺憾。
這也讓羅德想起了荷魯斯的另一處好,在他成為明光之王后,幾乎將王城中所有重傷、受到嚴重腐化的人治好了,并且在那之后,除了不幸當場戰死的,特羅里安中,就沒有重傷員,或因重傷而死的。
一位靈魂大師問:“泰羅閣下呢?”
羅德答道:“似乎是因為貿然接收了這樣龐大的力量,泰羅還在昏迷之中,不過情況還算穩定,光粒并沒有出現排斥或失控的跡象,相反,它和泰羅的靈魂相當親近,就如同魚水一般。”
普莉希拉沉吟道:“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泰羅才遲遲沒有蘇醒……那
份力量太強大了,遠遠超過了他的極限,如果是緩慢的接受還好,偏偏是如此之快……這對他靈魂造成的巨大負擔。”
羅德問道:“那該怎么辦?”
普莉希拉答道:“只能等待他慢慢適應了。”
羅德臉色微沉,沒有明光之王,王的傷勢就無法治療。
王一日不蘇醒,特羅里安一日就沒有主心骨。
更糟糕的是,在經過了詭異之災后,圣火的強度大損,已經跌回了第一次強化之前。
而王城中的燃素和火之柴薪已經全部耗盡,在人魔之戰前,王將所有的燃素和火之柴薪全都投入到了圣火之中,導致現在沒有燃素和火之柴薪可用。
圣火在得不到足夠燃素和柴薪的情況之下,逐漸變得更加黯淡。
王城正在全力制作燃素和火之柴薪,但數量太少,無法阻止這個趨勢。
火的光芒,已經退回到了內城,并且還在縮小。
王城又一次變得灰暗。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瓊恩,青羽,星歌,伊芙拉這四位火之選民全天守在圣火之旁,不斷向圣火中注入力量,但他們不是圣火的守護者,沒有與圣火共鳴。
那一點力量相對圣火來說十分微弱,于事無補。
王若不蘇醒,圣火就等于沒有守護者,這樣的衰弱趨勢就無法中止。
“不行。”
羅德說道。
“一定要治好王。”
普莉希拉秀氣而嬌小的臉龐皺在了一起,這位最偉大的靈魂大師,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憂愁過。
但羅德的命令她無法拒絕,王的蘇醒,是特羅里安的頭等大事。
無奈之下,她只能聯合所有靈魂大師,用盡所有手段竭力治療。
羅德也問過了未來之書和知識之書,確定在這種情況下,永恒之夢是無效的,魔龍之心也不能解決問題,王是靈魂受到了破壞和污染,重塑生命沒有意義。
“羅德閣下。”
一天之后,普莉希拉回到他的面前,語氣中充滿了疲憊和失落。
“我們辦不到,一切手段都用過了,王的傷勢,比預料中的要重很多。”
羅德心中一沉,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預言中王的危機已經結束的情況下,他卻無法醒來。
局勢比預想中的還要糟糕。
無奈之下,他只能按照上次的經驗,將王放入圣火的深處,等待圣火對他的靈魂進行滋養和凈化。
伊耶塔是千年以來最優秀的大預言者,白塔是特羅里安唯一的真神器,他們的預言應該不會有錯。
那么,王應該不會有危險,他的蘇醒只是遲早的問題。
想清楚了這一點之后,羅德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但局勢并沒有因此改變,相反,由于圣火的衰弱,特羅里安各地都出現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所有的守護之火都變得虛弱了,火光照亮的范圍大幅度縮小。
而依附于守護之火存在的余光和余火,也同樣變得虛弱了,整個特羅里安的火之場域,都在衰弱,濃重的黑霧迅速向特羅里安逼近。
更糟糕的是,由于火的強度降低,所有火之戰士的戰力都迅速下滑,執火者們受到了極大影響。
利劍要塞,大龍城,風之城的壓力急劇增加。
特羅里安內部,也滋生出了更多的怪物。
防務變得沉重。
而隨著圣火的衰弱,圣火在靈界中受到了更多襲擊,瓊恩等人一步都不能離開。
最麻煩的事情是,隨著火的衰弱,所有戰士的晉升,都變得遲緩。
升靈儀式也無法進行了。
知識之書告訴他,這是經過改進的火之升靈儀式,需要強烈的火光照耀。
在火衰弱的情況下,是很難進行的,即便強行進行,成功的概率也很低,效果也不好。
這一刻,羅德的心沉到了谷底,而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又一次出現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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