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拿出第一個指紋,是個僅有前半截的指紋,位置較為模糊。
面對這樣的指紋,江遠首先要做的,是判斷它為哪根手指。
之后,是處理指紋圖像。
最后,才是標記特征點。
江遠獲得指紋技能之后,用了幾波,正好有點用熟了的感覺,這會兒操作起來,備顯柔順。
只見放大了以后有些模糊的指紋圖像,在江遠的鼠標下,不斷的被放大縮小,時不時的變換色階,亮度和明暗,與此同時,江遠也不斷的標記出特征點來。
王鐘只覺得眼花繚亂,看了一會,就看不下去了。
PS這種軟件,內設功能相當強大,還有大量的快捷鍵以方便使用者提高效率。
但對旁觀者來說,使用的人要是不講解不說明,一通快捷鍵下來,旁觀者就算是暈菜了。
正如王鐘此時的狀態。
“得了,我先回去了。”嚴革坐的更沒意思,打聲招呼,回自己辦公室忙活去了。
吳軍自然看向王鐘,笑笑道:“小王不回去干活了?”
“干……我看會兒,學習學習,再回去干。”王鐘不是太看得懂江遠的操作,但他知道江遠現在是處理指紋呢。
這種操作,其實就算是江遠給他細細講一遍,他也記不住,記住了,他一時半會也用不來。
反正,王鐘就這么愣看著,學到多少算多少。
至少,他現在多少能學到點東西,放到以前,王鐘跟著嚴革,早已沒東西好學了。
處理圖像的過程中,江遠順便標記了4個特征點。完成了這個步驟后,他又從另外一個角落選了個方向,再標注了5個特征點,道:“先這些,跑一下看看吧。”
王鐘只覺得眼花繚亂,還沒進入到狀態呢,就見江遠已經讓軟件跑了起來。
須臾,候選列表里出現了20個指紋。
江遠一一排除,又重新做標記。
王鐘很快看的倦怠起來。
做痕檢的,比對指紋,原本就是極其枯燥的。
這個過程,就好像一個人要給一只刺猬尋找孿生體。
他可以先拔8根刺下來,滿世界的比較,若不中,可以再重新拔下若干根刺,或者跟前面的8根中的幾根混合,或者獨立成隊,繼續滿世界的比較,直到比中了,再檢查所有刺是否相同。
古語有云:8根又8根,8根又8根,根根不一樣,堅硬又修長。
江遠不厭其煩的比了半下午,到了下班時間,終于宣告第一只指紋的比對失敗。
“回家吧。”江遠收拾行裝,準備準時下班。
王鐘像是一名物理愛好者,聽了半下午的理論物理的講座似的恍惚和困倦——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和興奮的,但身體和大腦都認為他是錯的,以至于他現在對自身存在產生了疑惑。
江遠就不管那么多了,回家吃肉,順便跟老爹分享了自己獲得的獎勵。
“剛上班,就得了獎,不錯不錯。”江富鎮備顯高興,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打給了花嬸,道:“你知道現在年輕人賺多少錢嗎?一萬塊多不多?”
“應該挺多的吧,咱們小區現在租一套兩居室,也就一兩千。看裝修的。”花嬸很自然的回答道:“我前陣子在省城買的房子,一個月也就租個三四千,其實算一下不劃算的……”
“我說呢,不過,咱當農民那會,一萬塊就太多了。現在我就不知道了,一天光看著錢進賬戶,都不知道算多算少。”
“你是富鎮嘛,肯定多的。”
“我是聽兒子說,他前兩天在單位破了個案子,被獎勵了一萬塊錢。我就想,現在單位獎勵都這么多的嗎?哈哈哈,估計是挺多的哈……”
花嬸聽的語調都變了:“做警察還有這么高的獎勵的?”
“我也說,都沒聽過。不過,他是破了一個20年前的案子,電視里叫懸案吧。”
“嘶,那厲害了。”
“恩,他們領導也都表揚呢。我就想著問問看,別是這兩年錢貶值了……”江富鎮哈哈的笑了幾聲,掛掉了電話。
江遠抬眼看看老爹,道:“你不是天天跑菜市場?”
“就確認一下。你不知道通貨膨脹有多厲害的,對了,我忘了問……”江富鎮就地拿起手機,一個重撥。
短暫的停頓后,就聽手機里傳來機器音: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江富鎮露出富足的笑容。
……
第二天。
江遠到單位,就向第二枚指紋,發起了沖擊。
無果。
第三日。
續昨日,無果。
第四日。
江遠放棄了第二枚指紋,開始比對第三枚指紋。
相比上兩枚指紋,這枚指紋雖然也殘,但殘紋部分,細節相對豐富。相當于一只毛色健美,皮刺豐滿的刺猬。
江遠于是更向著細致的部分去比對。
起點,分歧點,小眼,小勾,結合點……
江遠將指紋圖放的很大,一個屏幕也只顯示了局部,輕輕挪動著鼠標,用心勾勒。
王鐘做完了日常工作,照例跑過來看。
他盯著江遠的操作,覺得自己似乎也能做,又似乎不能做。
就好像面對一道物理題,公式都是知道的,感覺他這么寫也很合理,但要說自己想的話,腦袋又像是被門夾了一樣。
王鐘看著看著,就再次睡著了。
一直聽到江遠說“中了”,王鐘才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癩蛤蟆,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問:“比中了?”
“應該是這個了。”江遠虛指了一下屏幕。
王鐘訝然俯身,趁著江遠再次核對的時間,緊張的比較著。
“怎么樣?”江遠禮貌的問了一句。
“好像……是比中了?”王鐘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他來說,比中一起新發案件的指紋也是很平常的,但比中一起舊案指紋,哪怕是現案的舊案指紋,也是不常見的。
如果是王鐘自己比中的話,他現在多半是會跳起來大喊兩聲。
可江遠顯然沒有要慶祝的意思。
對他來說,這個案子的指紋,不能說是簡單,但也談不上困難。
這其實也是正常。別看王鐘說什么系列盜竊案,再是系列盜竊案,跟“劉宇傷害案”那種社會面影響極大的重傷害案,還是不能比的。其涉及到的指紋,至少是清河市的專家,仔仔細細篩過的。
而這起“高速服務區系列偷油案”,一聽就不高級,雖然涉及面略廣,但參與偵破的痕檢,主要都是縣局的痕檢。雖然某某縣局可能也有高手,可案件也不見得就分配到高手的手里了。
像是寧臺縣,就是王鐘在做,做不出來,就是做不出來。
“這人好像已經在監獄了。”江遠打開比中的嫌疑人的信息,就見一張小眼塌鼻子精瘦扁嘴斜眉的傳統監獄照。
“一個月前入獄的。時間不沖突。”王鐘連忙看了一眼,松了口氣,又看案由,道:“你看,他是在夜店跟人打架,致人輕傷。他夜店里開銷的錢,很可能就是偷油賺來的。”
江遠問:“那現在?”
“伱給黃隊打電話吧。帶著證據提審,估計能把團伙牽出來幾個。”王鐘說著扁扁嘴:“黃隊要是聽說你又破案了,肯定特高興。”
江遠笑笑:“我是最近有點閑,也沒別的案子……”
“不能說這個。”本來優哉游哉的吳軍,聽到江遠這句話,臉色登時一變。
江遠愣了愣,才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不能說太閑是吧?”
“不要說這個字……”吳軍哀嘆一聲,低頭不自覺的看了眼手機,仿佛它隨時都會響起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