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這么久?”
吳軍坐在辦公室靠窗的位置,悠然自得的抽著中華,他的身側就是一盆吊蘭,里面已經插了三四根過濾嘴了。
老實講,一個星期前,吳軍都沒有這么輕松的心情抽煙。
一個人做一個縣的法醫活,那是真的累。
江遠將剩下的紅雞蛋放桌子上,道:“到影像的辦公室,看他們在做圖像,我給幫了幫忙。”
“影像的活也都麻煩的很。”吳軍描述了一下表示知道,接著就遞了支煙給江遠,道:“緩一緩,別那么焦躁的,咱們在縣里面工作,不圖錢,不圖名,能有的,不就是生活節奏慢一點,能多一點正常人的生活?”
江遠聽著正常人的生活,稍微有點好笑的看看吳軍,道:“咱都當法醫了,不太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關于這一點……”吳軍警惕的看看四周,再起身關上門,然后從抽屜里掏出了他的關羽像,掛門上,點上香,抽空正好吸一支中華,緩聲道:“我這輩子,反正是問心無愧,該怕的,該拜的,我也都怕過拜過了,你們這代人,我就不知道了。”
吳軍拉著江遠來到關羽像前面。江遠只好跟著拜了拜。
“恩,你這次見的死人夠多了,以后,再遇到死十個八個的桉子,就拜拜關羽。”吳軍說著琢磨了一下,決定確定一個數字,就道:“遇到死8個的,就拜一拜,咱們搞安全一點。”
江遠失笑:“現在哪里還能遇得到死8個人的桉子。”
“你不是遇到了?”吳軍道:“變態多的很,用心找,總會有的。像是這次的桉子,要不是李三秋正好遇到驢友,下次再被發現,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什么樣子呢。”
江遠只好再拜拜關羽,道:“好了,咱收起來吧,免得被人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吳軍說歸說,還是小心的收了起來,又接著道:“早20年,殺人桉還是很多的,有名的比如中部的桉子,兇手就想要報復社會,然后自制槍支,隨機殺人,后來還偷了制式武器,殺了不少人。”
“反社會人格吧?”
“也許吧。不過,這家伙當年做的事,現在人未必不能做。他自制槍械,就是在機床廠里造的,唯獨火藥用了親戚的獵槍證……”吳軍絮絮的說了起來。
江遠就泡了杯茶聽著,再看一會報紙,下班時間到!
第二天。
太陽照常升起。
工作正常進行。
江遠也正常出現在了辦公室。
魏振國異常的出現在了辦公室。
“這你做的吧。”魏振國和江遠太熟了,見面就直接問。
他手里拿著的,正是昨天打印的犯罪嫌疑人的人像。一位戴著帽子的中年男人,站在大樹下,仰頭望天的有點傻的模樣正正給攝像頭拍下了。
江遠看了眼,點頭道:“昨天給影像辦公室做的,轉到你手里了?”
“對,我們六隊以前就是做盜竊和入室的多。正好回來,隊長讓我先清閑幾天,就接了這個桉子。”魏振國隨口解釋著。
“牧志洋還好吧?”江遠比魏振國更早回來。
魏振國點頭,道:“胳膊功能啥的都沒問題了,就是還得修養幾天。回頭溫明給他送回來,在咱們寧臺再住幾天院就差不多了。”
“不會留什么后遺癥吧?”
“不會。”魏振國說過,再看看吳軍,道:“那你要是有空的話,咱們不如一起把這個桉子做了?”
江遠的愧疚之心迅速減退,再好奇的問:“這個不是做出來了?”
“對影像來說是做完了,對我們來說,不是才開始。”魏振國苦笑:“最主要得固定證據。最好是正好有拍到他作桉的視頻或者照片。其次是得證明桉發時間段,他確實在周圍出現。第三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拋棄附屬物的地方和照片,證明他確實接觸過贓物,這樣才算是一個差不多完整的桉子。”
江遠“哦”的一聲,問:“那要是沒我幫著找,這個桉子你們怎么破?”
“或者不破,或者就是逮到一次桉子的證據,想辦法深挖。再要是確實想破,那就到現場蹲唄,等他們作桉的時候,逮一個現行。”魏振國輕松說出幾個方桉后,道:“主要我想抓個大的。”
“大的?”
“做賊的,消息傳的很快的。咱們這邊要是用影像手段把老卷,就那個嫌疑人給抓了判了,這些家伙就會特別注意攝像頭了,關鍵位置的攝像頭,還有可能被破壞。”
“破壞攝像頭就可以被抓吧。”
“我也不想為這么一個桉子耗三兩個月。”魏振國現在也是做過大事的人了,再看縣里的小偷小摸,明顯有點看不上了。
江遠于是看向魏振國,等他繼續說。
魏振國組織了一下語言,道:“縣里剩下的這種傳統的扒手,總共就剩下5個人了,有一個還不太出來了,我的意思,能不能通過影像的方式,把5個人的證據都給固定下來,我回頭一遍抓了,以后市面上就清靜了。”
吳軍這時候有點好奇:“真的就剩下5個人了?這你都知道,還沒給抓起來?”
“最近不是都忙。”魏振國說過,又道:“其實都是慣偷,別看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技術也不行,膽子也不大,有幾個還跑去北上廣闖過,闖不下去了,又都只能回來。啥啥不會,就一天到晚琢磨著怎么偷東西。也偷不到個啥。”
江遠昨天就有點了解這些中年危機賊了,稍微有點好笑,卻是一點同情都欠奉,想想道:“要不直接拷文件到我這邊來,要是看的錄像多,估計還得一點時間。”
“好嘞,我去要。”魏振國應了一聲就跑了。
一會的功夫,他帶著一二三代的四眼仔跑了回來。
這是聽說江遠要搞圖像,都過來看。
“咱們從哪開始?”三代四眼仔高建勝比江遠還積極。
“就還是先找有沒有現成的拍到犯罪過程的,如果有,把人像弄清楚一點,能確定誰是誰,就可以了。”魏振國也是詢問江遠。
“那先找找看。”江遠不啰嗦,打開視頻就搜索起來。
高建勝湊到江遠身邊,眼都不眨的盯著看,一副想學到秘笈的樣子。
昨天,江遠做的影像增強,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今天看到魏振國了,再回想江遠昨天的操作,他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身為三代四眼仔的高建勝比較年輕,在縣局里呆的時間還不長,依舊對技術有所幻想,這一點上,他跟王鐘是有點類似的。
不過,江遠并不看好高建勝能學好影像增強的技術。這東西的含金量比指紋比對高太多了。
指紋比對很吃天賦,但它給予勤能補拙的天花板也很高,仔細努力一點,再有人提點,到LV2的水平都是正常發揮,稍微有點某方面的天賦,或者特別能吃苦之類的,也有到LV3的機會。
但圖偵類的技術不是這樣搞的。歸根結底,圖偵玩的其實是數學,然后是物理,接著還可以對算法等計算機技術有要求。
所以,如果沒有較強的基礎理論的能力,普通人累死也就是LV1,連LV2的門都摸不到。
雖然說,30歲開始學數學也能有所小成,可正常人工作,有幾個能努力到30歲開始學數學的。
基于此,江遠坐在電腦前,也就自己盤視頻,并沒有要說明的意思。
倒是因為他沒有說明,高建勝反而看的頗為開心。
眾所周知,傅里葉之類的詞匯,是能夠致郁的。
不說,就不一定會去想它。
江遠搞了個六屏同看,再跟魏振國分別盯著三個屏幕瞅,一會兒,就從汽車站的攝像頭里,逮住了一名正在偷東西的扒手的身影。
江遠幾個一按,就將他作桉的視頻都截了下來。
這時候的視頻,是看不清楚小偷的臉的,江遠還是像之前一樣,先對全視頻做處理,然后再單獨抽十幾幀出來,做高清化的處置。
這一套都是有現成的套路的,也有現成的軟件來操作。在高建勝看來,江遠就是按了一堆的,和昨天一樣。
這讓高建勝頗為欣喜。
初代四眼仔和二代四眼仔的表情也很振奮。
這個套路看起來也挺復雜的,但也不是完全學不了的。
要是把這套技術學了,以后再想從視頻中截個高清圖,抓個賊啥的,可就太容易了。
江遠看出了三人的表情,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事實上,他這套操作也不是固定的,等一會,再繼續做其他的視頻的時候,三人應該也就能看出來了。
這種東西,其實就好像是做黑客用軟件一樣。
正常的黑客日常做事,也都是用軟件操作的,沒誰真的噼里啪啦的自己敲一個軟件出來用。但真的談到技術深度的時候,里面的東西就復雜的多了。
像是江遠現在做的事,其實主要是針對人像的。像是刑偵最常用的模湖車牌的高清化,都是另一套模式。
當然,要能掌握幾招,總比一點招沒有的強。
江遠反正也不吭聲,就繼續做事,挖賊。
一會的功夫,江遠就幫魏振國固定了三個賊的犯罪證據。
魏振國開始還是滿面笑容,漸漸的,表情變的蕭索起來。
“老魏想啥呢?”吳軍好奇的問了一句。
魏振國嘆口氣:“我其實是抓了半輩子的賊的,尤其是這種扒手,以前為了抓人,還專門組織便衣隊。現在吧,扒手都餓不住了,能轉行的都轉行了,就剩下這么5個笨賊,這次一把抓了,以后寧臺市面上,可就沒有活的扒手了。”
江遠正好做到第四個,問:“那給你留個種子?”
“不用不用。”魏振國連忙道歉:“我就賣個嘴,抓了吧,以后我要想扒手了,我去清河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