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西北戰事,主要是準葛爾于蒙古兩部之戰,兩部之間打得有來有回……”
“據細作報,林丹汗多次派出密使與準葛爾部密議停戰之事,顯然都有些不愿再讓我大恒坐收漁翁之利。”
“只不過,當前不管是蒙古,還是準葛爾內部,都非鐵板一塊,有多個部族已經暗中向我大恒表達投誠之意……”
“林丹汗若想停戰,絕非易事。”
“臣以為,當前之局勢,若能延續保持下去,對我大恒,方為上策。”
“當前還絕非我大恒徹底入局西北之時。”
“為何這般說?”
天子望著邊關之外的大漠風沙,眉頭一挑問道。
“當前之策,成效顯著,西北四大部,蒙古諸部,皆愈發依賴于西北邊關互市……”
“和碩特部雖心有不甘,但當前,也慢慢屈服……”
“此等局勢之下,若能再延續保持個數年,就算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他日戰起,也必然是摧枯拉朽之勢。”
天子沒有接言,反倒是話鋒一轉:“朕聽說,和碩特部也來迎駕了,為何不見其人啊?”
“按禮制,藩國覲見,需按制而行,故,臣便擅自做主將和碩特部諸藩國臣子安置于城內,陛下您若要召見,臣這就去命人召來。”
天子擺了擺手:“不急吧,先讓他們待著。”
“這和碩特部啊,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想發財,又不想老實聽話,這世間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陛下所言極是,和碩特部,多有貪得無厭,實非良善之輩。”
周遇吉接言發聲,這一點,他體會自然無比之深刻。
大恒放開西北邊關互市,西北與草原,得利最大的,自然莫過于和碩特部。
一切的互市交易,皆經和碩特部,再周轉至異域各地。
哪怕有著大恒對于和碩特部,也有商業財稅的要求存在。
但西北邊關互市的商貿規模,何其之大!
堪稱海量的商貿交易,完全足以讓和碩特部賺得盆滿缽滿,吃得滿嘴流油。
甚至,連他這個西北邊關的主事人,有時候都難掩羨慕。
畢竟,他好歹也是大恒國公,怎么著,都得注意吃像,要遵守該遵守的規則。
但和碩特部那些權貴,可完全不一樣。
什么吃像,完全不存在。
吃肉喝湯,連渣子都跟下面人沒有任何關系。
就如此頗天利益,卻總還有人不老實,明面上雖然不敢怎么樣,但暗地里,卻不時給大恒使著絆子,耍著手段。
妄想著既要吃得滿嘴流油,又要不聽大恒的使喚。
這些年,他可沒少為此事而操心。
“還是得給他們一點教訓,自知之明這東西,沒有的話,可不行。”
天子擺了擺手,也沒太在意。
和碩特部,在天子眼中,不過是一個勉強堪用的手套而已。
當下限于大恒局勢,先勉強用著,待到時機成熟了,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和碩特這個藩國,當得不甘心,他這個宗主,當的,也是不暢快。
什么藩國,又有自家領土可靠。
更別說還是西北藏地,這個天子心目中的必取之地!
見狀,周遇吉立馬領命,緊接著,又繼續匯報起來。
西北互市開始多年,當下天子親至,他要匯報的事情可不少。
紙面上訴功勞,哪里有當面向天子訴說功勞靠譜。
天子也沒再多言,默默聽著周遇吉的匯報。
以天子對西北邊關的重視,這些事情,天子自然了熟于心。
和碩特,準葛爾,蒙古……
四川,陜西,河套……
西北之局,就是絲綢之路的復興,帶動著北方數省發展的同時,也潛移默化的侵蝕著西北藏地,乃至更加遙遠的西域之地。
而這,還只是表面因素,畢竟,若僅僅只是為了絲綢之路的商貿興盛,那西北藏地與草原,那自然是越安寧越好,邊關互市,也無需局限在這西北兩省。
最根本的目的,是在于開疆拓土。
故而,經濟侵蝕的同時,政治上的分化瓦解,軍事上的震懾,乃至打擊,亦皆是必不可少。
大恒的意圖,清清楚楚。
沒有人會愿意做待宰的羔羊。
和碩特部不愿意,準葛爾也不愿意,蒙古,也不愿意。
但在當前大恒各種手段齊出的情況下,他們不愿意,也只能自相殘殺。
但手段終有用盡之時,自相殘殺,也終有停止之時。
對大恒而言,當前西北之局,自然是持續得越久越好,持續越久,大恒國力就越強,在當前種種手段下,對西北與草原的威懾影響就越大,蒙古,準葛爾,和碩特,就只會在這般自相殘殺,群雄并起之局中越發衰弱。
當下蒙古與準葛爾多次暗中密議,儼然便清楚證明這一點。
局勢的平衡,總有被打破的一天。
唯一的未知,就是這個局勢的平衡點,是由時機成熟的大恒來打破,還是會被西北藏地與蒙古來打破。
兩者的意義,顯然也完全不同。
大恒主動打破局勢,那就證明,時機已然成熟,是平定藏地,鎮壓草原的時機,大軍北出,那就是開疆拓土。
可一旦是西北藏地和蒙古來打破,那對大恒而言,就是局勢失控!
是會震蕩天下的西北之亂。
“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好。”
天子似意有所指,緩緩出聲。
周遇吉微怔,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拱手應聲,鏗鏘有力道:“陛下放心,西北十萬大軍枕戈待旦,絕不會有絲毫差錯。”
“重點還是在于和碩特。”
天子沉吟片刻,吩咐道:“重心還是在于和碩特部身上。”
天子依舊說著:“保住和碩特部,才是重中之重,確保了,再爭取其他……”
周遇吉在一旁默默聽著,他自然聽得懂天子的心意。
要保住的,不是和碩特部,而是大恒平定西北的橋頭堡。
保住了,那縱使將來西北有變,大恒,也能從容面對。
這個橋頭堡,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其他,如當前對西北與草原的挑撥分化,只是計謀,而非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