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響起的嘶喊聲，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只因現場經過一番氣機交鋒后，一舉成就了鬼市的巔峰之勢，這股勢的壓迫感是切實可見的，想要沖破其束縛，必須要擊潰這通過一層層氣勢的累加，所形成的心中陰霾。
要達成這一步，已經不止需要依仗硬實力，更牽扯到玄之又玄的心力和意志。
而即便能做到這一點也不夠，因為這廣場上已經以秦凡為中心，短暫形成了一股奇異力場，欲要擺脫力場壓制，必須要承受其反噬。
就算碧秀心的目標是石之軒，即為鬼市這一支隊伍中，接近力場中心最遠的那一個，她也無可避免的要遭受巨大的創傷！
噗——！
果然！
隨著那充滿憤怒的吶喊響徹天際，下一秒，點點血雨噴散而出，原本優雅絕麗、蘭心蕙質的碧秀心直接如同一個破娃娃般，白玉肌膚上浮現出道道裂紋，隨著血水的瘋狂滲出，她已如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凄美的尸體。
只是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并沒有死。
那雙充斥著滔天憤恨，宛如無盡烈焰在眸子深處燃燒的雙瞳，依舊死死的盯著那仍然在行走中隊伍里的一道身影。
她清晰的看到那身影在微微顫抖，近乎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兜帽，已經讓她無法知曉其當前的表情，只不過從她倒地的角度去看，卻能注意到對方緊緊地咬住嘴唇，以至于其嘴角也流出一抹血漬。
“石”
這一刻，她已經很難再發出一絲聲音，受到力場的反噬，她的生命力正在急速衰落。
隨即一旁的司徒慶連忙喂她吃下一顆丹藥，然后眉頭微皺的看向已經落座左側第一席的鬼市眾人。
無天魔宗一共給其準備了八個座位，但只有六人坐下。
就算還存在兩個空位，其他的人也是選擇站在后方。
而很快他的視線已經鎖定了，碧秀心嘶喊的那個男人，因為唯有那個男人的目光，充滿痛苦的看向慈航一脈所在的位置。
緊接著司徒慶的視線移向自家已經睜開眼的首領，恰好兩人目光相對，司徒慶微微頷首后，將暫時穩定住傷勢的碧秀心交給一旁有些懵逼的上官飛燕。
隨即走到知寧師太身前說道：
“她是你慈航一脈的弟子。”
知寧師太抬起雙眸，她沒有立即出聲，只是盯著司徒慶幾秒鐘后，才答道：
“不錯，她是慈航一脈的弟子，過往恩怨需要一個交待。”
原本在與了空套近乎的梵清惠已經悄然回歸了隊伍。
她先是看了一眼，即便身負重傷，視線依舊牢牢的鎖定在石之軒（阿二）身上的碧秀心，然后在這格外安靜的氛圍下，主動講述了一段故事。
而其聲音在這一刻，也突顯的格外響亮，至少看起來除了那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外，其他人都已被里面內容牢牢吸引。
這故事的開頭很美好。
出身豪門八大世家之一的天才青年，遇到了慈航一脈天下行走的圣女傳人。
俊男美女因為一場江湖紛爭結緣，懷有對正義的熱忱，在一次次揭露黑暗的過程中，逐漸靠近，然后被互相之間的魅力深深吸引。
為了這段因緣相識的愛戀，圣女傳人毅然決然的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只想與那位天才青年共度余生，他們有著對未來最美好的期待，可圣女傳人卻迎來了一場欺騙設局。
這是來自于天才青年所在家族的齷齪陰謀，也是這頂尖世家本身最惡毒的血脈詛咒。
她誕下了一個死胎，導致終身不孕，所修煉的慈航劍典就此破功，二十年的努力付之東流，之后她沒有從青年那里得到應有的支持，也沒等來對那家族所該有的復仇。
反倒是青年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故事到這里戛然而止。
剩下的也無需再多說，因為結局可能會在今日上演。
而此刻，眾人看向站在秦凡身后的石之軒，其目光明顯變得有些鄙夷，不過少數人倒是若有所思。
他們是知道在二十年前，云岳石氏爆發過一場內亂，原定的長老堂被其自家培養出來的族長繼承人·石之軒，給屠戮一空，之后傳聞死在上任石家族長的手中。
但這位石家族長也身負重傷，沒多久便過世。
所以梵清惠講的故事完全是站在女方視角，其中的部分真相更是被其刻意遮掩。
而此事件對石家來說更是一則丑聞，以二十年前八大世家的威望，足以將其完全隱藏起來，只有極少數各方勢力的高層才能知曉一二。
如今自然也不會有人站出來為石之軒做出澄清。
因為已經有些人發覺到，這將是一次對鬼市發起攻訐的絕佳機會！
“有些難搞啊。”云鴻策下意識又想要摸向額頭的小角，但最后還是選擇將大拇指含在口中，其視線先是看向將兜帽壓了壓，整個人都快融入陰影中的阿二。
隨即對一旁的秦凡悄聲道：
“鬼尊大人，這個故事來者不善。”
“我知道。”秦凡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看似不經意的瞄向神情有些緊張的戚圣，戚圣深吸了口氣后，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見此秦凡話音一轉道。
“軍師放心，這件事沒有提前跟你說，自然也不會成為你的過失。”
“鬼尊大人是早有定計？”
“不，牽扯到個人隱私問題，我更傾向于讓他們個人去解決。”
“但如今此事已經不只限于個人。”
“現在還算是私人的小恩怨。”
云鴻策眉頭一挑，隨即目光看向一旁的禪宗一行，黑彌勒、黑如來和黑燃燈三人都是手中盤著一串佛珠，看起來在閉目養神，所謂的故事也沒有影響到他們。
即便身后有些僧人流露出一副似因同情產生的憤怒表情，但在這三位大佛沒有發話前，他們也只敢偷偷向阿二瞪眼珠。
至于北蠻那支隊伍連同情都不存在，拓跋菩薩一直冷著一張臉，視線完全就鎖定在喬霸先的身上，什么圣女傳人，什么癡情仇怨，故事再好聽都沒有喬霸先好看。
站在其身后的北蠻三王也差不多。
慕容龍城的眼神里藏著怨恨，時不時偷偷瞄向黃天鬼一眼，接著又飛快的低下頭，不知道暗自在心中盤算什么。
厲若海則是眉頭微皺的看著坐在秦凡另一側的夜帝，按理說以其性格最容易受到這故事的影響，但到了北蠻十王這一級別，對于云岳石氏的那點破事是心知肚明。
知曉真相的他，更不會傻啦吧唧的被當成一柄槍。
至于宮無，正在咧著一張開朗的大嘴，時不時發出低笑，而這笑聲在此刻這背景下顯得格外刺耳，但當有人不滿的看向笑聲的源頭，確認是鬼車王族的那個神經病后，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隨即云鴻策看向道域慈航這一支奇特的組合隊伍，后面站著的那些弟子道人倒是第一時間表現出了對碧秀心的同情，以及對那個近乎明示身份的天才青年的憤怒。
但前面坐著的五人里，木石這二兄弟卻和黑彌勒的情況相似，一手掐著道印，口中不知在念著哪本道門經文，李淳罡則是直接回應了云鴻策的目光，更給他做了一個彈鼻屎的動作。
顯然道域這邊是不準備出頭了，即便那個似小學生罰站的寧道奇，正刻意大聲的痛斥石之軒的所作所為，仿佛想要得到木石兩兄弟的響應。
但其喊了兩嗓子后，就自覺安靜了下來。
所以剩下的關鍵
云鴻策的視線移向正對面屬于武威王府的這支隊伍，恰好那身穿戰甲的男人也在看向他，霎時間似雷鳴之音于耳畔乍響，還不等云鴻策細細觀察，就連忙移開了目光。
“鬼尊大人，那個男人”
“他不是這一次的關鍵。”
“您的意思是？”
“等。”
云鴻策眉頭微挑，隨即視線看向天空。
因鬼市到來所形成的烏云之勢下，似有朝霞破出，繼而響徹天地的鳳鳴，震顫云霄，這一次是百凰降世，一舉將遮天蓋地的黑暗徹底撕裂！
“來了。”
隨著秦凡的話語落下，一聲詩號打破了如今略顯壓抑的氣氛。
玄月輕，天梟何處尋，江山蓋世！玉凰臨，赤羽舞九州，人間共主！
不再是之前俊朗少年的裝扮，此刻身著赤色錦袍，長發垂腰，如云秀發輕軟柔貼的玉凰心，盡顯威嚴氣勢，其體態完美，盡得風流妙致，卻又偏偏叫人不敢生出綺思遐想，怕褻瀆了她的圣潔風華。
第一時間她的目光便看向秦凡，少卻了往日的友善和親近，淡漠冰冷中又透著一股高高在上，并因為鬼市占據了左側第一席的關系，讓其下意識顰眉微皺。
而她也沒有選擇第三席，只是將目光看向慈航一脈的知寧師太。
“剛剛師太是準備要一個交待對嗎，同是女人，本宮對這位碧姑娘的經歷很是憐惜，所以我大玄也愿出一份力。”
但還不等知寧師太搭話，秦凡就先一步開口道：
“你確定你能代表的了大玄？”
“至少比鎮南王你，有這個資格。”
突然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現場眾人不由緊張起來，特別是一舉目睹過曾經玉凰心作為地宿支持著鬼市成長至今的黃天鬼，對于這莫名的反目，他表示有些懵逼。
然而秦凡接下來的話，讓他懵上加懵。
“是嗎，加油。”
秦凡輕笑一聲，而這笑聲里所蘊藏的憐憫和譏諷，就算是宮無這種間歇性神經病都能聽得出來。
玉凰心沉默，她盯著秦凡看了幾秒后，側身道：
“師堂主，勞煩你替那位碧姑娘討要一個交待。”
“是。”
隨著一聲應答，蓋天氣勢沖霄而起，這時候眾人才注意到跟在玉凰心身后，之前刻意隱藏了氣息，但如今全數爆發下，讓他們感到心神驚顫的男人。
“師休果然是你。”武威王府坐在中心位的那個身穿戰甲的男子開口道。
“岳遲宗。”
師休的氣勢略有收斂，神色凝重的看向戰甲男子。
隨即其目光移向司徒慶，剛才發生的一切早就被他遠遠的看了個完整，接著他冷笑一聲道：
“這不是你的風格，還是說你另有任務？”
“無論有沒有，當下應該與你不會產生沖突。”
“不錯。”
“甚至，我們可以合作一次。”
“有必要嗎？”
“鬼尊秦凡”
師休眉頭一挑，他清晰的注意到對方在說‘秦’這個字的時候，語氣重了三分。
隨即他微微頷首，岳遲宗也直接起身。
他對著秦凡說道：
“過往恩怨確實需要一個了結，交出這個石之軒，接下來的一切也將與鬼市無關。”
秦凡抬眸看向岳遲宗，接著拿下面具，略顯蒼白的臉看起來格外虛弱，在其咳嗽幾聲，點點血紅在嘴角浮現，而秦凡熟練的拿手帕擦拭干凈后說道。
“很拙劣很愚蠢的攻心之計。”
講完這句話，他一手托腮，雙眼微微瞇起，對眼前的威脅仿佛渾然都不在意。
而已經開始凝聚氣勢的喬霸先和黃天鬼，因為聽到秦凡的傳音，也止住了準備站起來對敵的沖動。
此刻，站在云鴻策身后的蕩千滅和曼煙情完全懵了！
這鬼市之主這么狂的嗎，還是說已經認命等死了，面對兩股將其近乎能碾死的強大氣勢，作為魔族赫赫有名的四大天王之二，真就如同兩只小雞仔般瑟瑟發抖。
而岳遲宗對秦凡這近乎無視的不屑態度，難免被激起一絲怒火，他與師休默契的對視一眼，隨著腳下蕩起一道風波，兩人便齊齊朝著秦凡的方向撲去！
也是在這緊要關頭，毀天滅地的漆黑風暴和冰冷肆虐的蒼白風災從天空之上墜落而下，近要撞向地面的剎那，席卷的黑白狂風化作數十道龍形刀勁，向著師休和岳遲宗攻來的方向憤然撞去！
砰！X2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師休和岳遲宗直接被擊飛出去，兩人震驚的看向那依舊在朝著他們撲殺而至的黑白風龍，怒聲道：
“何方宵小！”X2
而在那風暴中心，傳出兩道響徹天地的詩號聲！
流光似螢，黯語飛蹤，飄渺孤鴻夜獨空！天蕩乾坤，地覆蒼穹，刀埋萬骨風無終！
落星霜，歸夜殤，千驕似煌，月耀天光！化無吟，墮紅塵，萬相若苦，孤雨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