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河畫舫之中，道然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還帶著滿足的表情，但他臉色蒼白，一副重病在身的虛弱模樣。道然的意識還困于那大自在幻境之中，繼續下去，很有可能會魂飛魄散。
“玄機妹妹，你可有辦法？”白素貞問玄機子說。
畫舫之中，所有跟道然相熟的人都在。白素貞是實在想不到任何辦法，所以將大家都找來，希望可以集思廣益，找到解決辦法。
“我也不太確定，據我所知，師父的索命魔音效果沒有這么強。”玄機子皺眉說。
玄機子心里也不好受，明明是她占卜出一切順利的結果，沒想到會出現這么重大的危機。雖然說這跟六道輪回法則的恢復有關，混亂中推算的未來，沒算到秩序恢復之后的變化，但這無論怎么說，都是她的責任。
眼看玄機子靠不住，白素貞又焦急地問小青說：“你跟在道然身邊這么久，有沒有見過他違反佛門戒律？”
“啊？佛門戒律，是什么？”小青一臉懵逼地說。
“殺生、淫邪、偷盜、妄語……”
白素貞將幾個人盡皆知的佛門戒律說出來，但大家想了半天，都想不到道然違反了什么戒律。
左萬里疑惑地說：“道然圣僧一直慈悲為懷，救了不知道多少人，你說他做了多少好事大家都知道，但你說他違反了佛門戒律？這應該是沒有的吧？”
小青像是想到什么，連忙說：“姐姐，你們去救我的時候，他是不是殺了小影，這算破戒嗎？”
白素貞皺眉道：“為救人而殺生，而且殺的還是殘害凡人的蜘蛛精，這……應該不算吧。”
在白素貞這千年經歷之中，不止一次遇到要斬妖除魔的“高僧”，別說道然了，法海不也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不知道干掉過多少妖怪。如果這也算破戒，那法海怎么修成金身羅漢的？
玄機子也沒覺得道然有什么破戒的地方，在她看來，平時跟自己拌嘴可算不上犯妄語之戒。如果這都算破戒，那全世界和尚都要下地獄。
眾人七嘴八舌地商量著，結果越說越覺得道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德高僧。他明明是超脫凡俗的修行者，但卻能為了不認識的老百姓連命都不要。
尤其是身在紅塵不沾塵埃的定力，絕對令人佩服。作為徒弟的神秀是最為清楚，當初道然讓他假扮才子，陷入溫柔鄉中，不知道花了多少天，念了多少遍佛經才將這旖旎之念壓下。
而道然身邊如此多美人環繞，他連勾手指都不用，只要晚上不關門就會被人撲倒，但到現在他依舊是清清白白。
白素貞聽著，心里又高興又焦急，高興的是道然能夠得到眾人如此擁戴和敬佩，焦急的是這些贊美對道然沒有半點幫助。
這時候，玄機子說：“讓我再卜一卦吧。”
白素貞皺了皺眉頭，她心里其實對玄機子有些不滿，雖說卜算之道沒人可以保證一定準確，但道然這次意外，多少跟玄機子之前那一卦有點關系。
神秀作為道然的弟子，更是直接開口說：“人命關天，玄機道長這次有把握嗎？要不我們等法海師祖來到再做商議？”
道然出了意外，神秀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法海。還是用道然的辦法，讓天龍八部代為傳話。以法海的法力，再過不了多久就能趕到。
玄機子卻說：“我算我的，你們等你們的，卜算出來之后，信不信你們說了算。”
說完，玄機子直接拿出龜甲與銅錢，開始卜算起來。
表面上看，這次卜算跟之前沒有什么區別，但當龜甲翻滾起來的時候，玄機子的臉色卻開始發白，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
白素貞看了玄機子的動作，卻驚訝地說：“燃命術？！玄機妹妹，你別沖動！”
卜算之道極為玄妙，算得精準就是泄露天機，因果命運連神仙都逃不過。因此一般修行者的卜算結果準確率很低，一不小心會坑了自己。
在凡間，卜算之術多半是雞肋。
但有一種法術可以將卜算結果的準確率大幅度提高，這是每一個修行卜算之道的修行者都會的基礎法術。
那就是燃命術，將自己的壽元作為柴薪，以壽命為代價換取天地回應，因果輪回就會直接給你答桉。這種卜算方式，精準度極高，但不同的問題，消耗的壽命也不一樣。
道然身上牽扯的因果極大，想要卜算出救命之法，玄機子最少要燃燒三百年壽命。修行者能有幾個三百年可以燒？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玄機子滿頭青絲化作銀白，吹彈可破的皮膚有變得皺紋滿布，身上開始散發腐臭的味道。
白素貞想要阻止，但玄機子搖了搖頭說：“燃命術無法逆轉，現在不算白不算。”
就連聲音都變得無比蒼老，玄機子是將自己大半壽命都消耗了。
龜甲發出嗡嗡嗡的響聲，翻滾速度越來越快，最后直接炸成碎片。里面的三枚銅錢也應聲飛出，深深地刺入地板之中。
玄機子已經衰老得快站不穩，強撐著精神望向那三枚銅錢，然后苦笑道：“原來如此，不是我算錯了，是有人改了因果。”
白素貞連忙扶著玄機子說：“妹妹你先休息一下。”
“不用，我又沒病，只是老了，休息再久也沒用。之前我卜算的結果應該是沒錯的，但有人出手，將因果都改了，才讓道然陷入絕境。”玄機子強撐精神說。
“逆轉因果？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天地間就沒幾個，道然是法海禪師的弟子，是靈山的人，誰敢這樣做？”白素貞驚訝地問。
“別人會給靈山面子，但我們得罪過的那位可連佛祖面子都不給。”玄機子苦笑說。
“我們得罪過的……你是說，大自在天？”白素貞露出震驚的表情。
玄機子、道然和白素貞，三人是在蘇州城相識的。當時正好遇到黑山老妖屠城血祭，祭祀的對象就是大自在天。
道然召喚天龍八部，再與白素貞聯手，將黑山老妖趕走。而玄機子則在這場對抗之中提供了情報，是她算出了黑山老妖在暴雨中屠城，將道然引入因果之中。
這么說來，三人確實都得罪了大自在天。
而這位的地位，確實不比佛祖差多少，而且他出了名的喜怒無常，根本分不清楚他是善是惡，行事全憑心情。
“我還疑惑，師父的索命魔音什么時候練到這么高深的境界了，其實也是大自在天出手相助，幫他設下這個陷阱。道然如今迷失在大自在天的神國之中，無想、無煩、無惱、諸般美好盡在其中。
“這原本是涂灰外道修成正果之后飛升的洞天福地，而道然修為太淺，大自在天的神國對他來說就是絕地，只要他把持不住，魂魄便會融入其中，化作神國的一粒塵埃，從此魂飛魄散。”玄機子竭力解釋說。
白素貞聽了，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用盡辦法都無法將他救回來，這根本不是幻境，這是讓道然提前飛升！”
幻術，終究是虛假之物，終究是能夠破解的。
但飛升神國卻不一樣，那是所有修行者的終極追求，不管是靈山佛國，還是大自在天的神國，又或者是天宮，都是真實存在的，以白素貞的法力，怎么可能破開這些洞天福地將道然救回來呢。
“那我們要怎么辦？”白素貞問道。
玄機子苦笑說：“沒辦法，我們怎么可能是大自在天的對手，他剛才甚至沒阻止我進行卜算，否則我根本算不出來，早就壽元耗盡而死了。我猜，他就是想看我們痛苦掙扎然后絕望的樣子。虧本了，早知道算不出來辦法來，我就不算了。”
玄機子看著自己滿布皺紋的雙手，嘆息道：“這位神靈，真是記仇啊。”
白素貞聽了，也是無比絕望。
就算她法力再高十倍，也不會是這位大自在天的對手，現在更是連對方一根指頭都比不上，但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道然死在眼前？
“不，我絕對不會放棄。”白素貞堅定地說。
“你有什么辦法對付大自在天？”玄機子好奇地問。
雖然很可惜自己大半壽元白白浪費，但玄機子只是感慨片刻就已經恢復了冷靜。
在選擇卜算之道那時，玄機子就很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既然選擇了跟道然坐在同一條船上，那就注定因果糾纏報應不爽，今天的結果，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
選擇卜算之道的修行者從來不怕面對死亡，包括自己的。玄機子怕的只是自己什么都沒算出來，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她知道了真相，死了也能瞑目。
玄機子看到白素貞竟然還不放棄，也有點佩服，一般修行者誰敢跟大自在天作對，那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我不知道，但之前道然確實有過一絲清明，曾經短暫從神國中掙脫。他當時提醒我，只有破戒才能活下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相信他的判斷。”白素貞說。
“那又如何，他自己都沒破過戒，現在人都昏迷不醒，我們能怎么幫他，直接喂他喝酒吃肉嗎？”玄機子問道。
“我不知道，但一個和尚，被人強灌酒肉，也算破戒嗎？”白素貞這次問的是神秀，對于佛門戒律，還是問和尚比較靠譜。
“阿彌陀佛，被迫的自然不算破戒。”神秀老實地回答。
佛門戒律也沒有那么死板，三凈肉都可以吃，更何況是被人強灌酒肉。
“如果破戒非要他主動才算，那就無解……等等，或許也不一定。”玄機子摸了摸自己皮肉松弛的下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對白素貞招了招手。
白素貞有點奇怪，湊近去問道：“怎么了？”
玄機子湊到白素貞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白素貞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白皙的臉頰迅速變得通紅，仿佛有熱氣從她頭頂蒸發出來。
“這……這也算嗎？”白素貞顫聲問道。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你知道的，男人只要能豎起來，就算是他主動。”玄機子笑道。
船上眾人聽到這話，基本上都明白過來，只有小青一個好奇地問：“什么豎起來？他都沒頭發！”
白素貞羞得話都說不出來，一揮手卷起大風，將所有人都送了出去。房間之內，只剩下玄機子、白素貞和道然三個。
“你留著我干嘛啊？”玄機子奇怪地問。
“你出的主意！”白素貞激動地說。
“哦，你想讓我來？也不是不行，我也饞他身子挺久了，只不過，我現在這模樣，力不從心啊。”玄機子毫無顧忌地說。
玄機對道然沒有什么男女之情，兩人是單純的合作關系，勉為其難可以算是朋友。
但玄機子是個女道士，卻不需要像佛門那樣守戒，要是道然真邀請她春宵一度，玄機子也是不會介意的。畢竟，道然長得非常好看，女人看了沒有不動心的。
白素貞哪里受得了玄機子這滿嘴車轱轆子，她對這些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根本沒辦法接話。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白素貞咬著牙說。
玄機子看著臉色通紅的白素貞，沒想到這千年的女妖怪還這么純情，忍不住打趣道：“那何必勉強，這千燈河有的是懂行的，我看那董小宛就很懂，而且她一定愿意。”
白素貞一聽，斬釘截鐵地說：“那不行！”
話剛出口，白素貞就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這話說出來也太丟人了。
玄機子笑得氣都岔了，真好奇道然是從哪里撿來的蛇妖，一點妖怪的樣子都沒有。
白素貞雖然羞得臉色通紅，但還是堅定地說：“救人要緊，你究竟幫不幫忙？！”
玄機子也不開玩笑了，認真地說：“幫，我當然要幫了，要是你真將他救回來了，也有我一半功勞，我還想靠他飛升呢。”
“那……那現在……要怎么做？”
白素貞看著昏迷的道然，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那種事情，她只是大概知道一點，但千年來就忙著修煉，哪里知道具體要怎么做。
“這個嘛，先將衣服脫了吧。”玄機子說。
“脫……衣服？脫他的嗎？”白素貞緊張得雙手都在發抖。
玄機子很嚴肅地說：“是你們兩個，都要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