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司機播放起了程序化的錄音,甜美的女聲在車廂里響起。
“請大家立刻戴上護目鏡,在車門開啟后有序下車,一切行動聽從指揮!不要慌張,不要亂跑,以防出現踐踏事故!”
車里有幾位還算冷靜的人也在大聲喊:“都別慌!每次最容易導致死人的,不是妖魔,而是人群慌亂互相踐踏引起的!”
“是啊,大家都冷靜下來,聽現場指揮的!”
大部分人都是沉默著。
雖然現在是很危險的情況,但大部分人,早就經歷過妖魔入侵,有的甚至經歷過不止一次。
就算沒親身經歷過,至少也參加過演習。
而且現場肯定有不少人,曾經因為妖魔而失去過親朋好友。
所以,在有帶頭之人挺身而出,大聲疾呼的情況下,大家都迅速安靜下來。
不說冷靜、鎮定,至少安靜了,沒有吵吵嚷嚷。
然后人們按照演習時的流程,從包里、或者從口袋里掏出款式各異的護目鏡戴上。
“你沒帶護目鏡?”覃敏昭戴上一副時尚墨鏡款式的護目鏡后,疑惑地問道。
“我沒事。”洛南是在逃亡途中,忘了采購護目鏡。
不過他還能保持冷靜。
能穿透立體防御體系入侵城市的,往往是很弱小的妖魔。
只要不長時間注視其妖魔之軀,就不會有事。
這時,隨著“哧”的一聲,電車門被打開。
有幾個人立刻慌里慌張地往門口擠去。
“都別擠!大家有序下車!”
“有點素質行么!大家都想活,又不是只有你的命值錢!”
“車里有監控攝像頭,誰敢擾亂秩序,過后了肯定要被追究起訴!”
依然有人在維持秩序。
總的來說,人群是爭先恐后,但并沒有亂到互相推搡、拖拽的程度。
洛南覺得,在一個曾經差點被妖魔滅絕,然后又和妖魔共存了一千年的社會里,這才是正常的現象。
他很自覺地牽起覃敏昭的手,跟著人群下車,然后看到街上到處是慌亂奔走的人群,少數的士兵們試圖維持秩序,但是士兵的人太少了,而且沒有動用激烈的手段,所以收效甚微。
尖銳的警報仍在響徹,激起人們腎上腺素的急速分泌。
不時有沖擊波從前面的街區傳來。
震得奔逃的人們東倒西歪,震得窗戶哐當碎裂,震得路邊大樹上,泛黃的樹葉簌簌落下。
有幾片甚至落到了洛南的頭頂。他也懶得去拈開。
鳥類早已逃得不見蹤影。
不知誰家的狗在狂吠,然后此起彼伏,附近的狗都吠了起來,夾著尾巴逃難。
這雞飛狗跳的場景,更是加重了人們的緊張情緒,何況頭頂還不時有外墻脫落、玻璃掉落。
洛南抽空掃了一眼自己的面板。
“正在經歷動態隨機事件:小規模妖魔入侵。或許你想挺身而出做些什么,但還沒有掌握超凡之力的你,其實什么也做不了。你只能在這場災難中,掙扎求存。”
根本不用面板提示,洛南也沒打算逞英雄。
“我們快跑。”
他拖著覃敏昭,轉身就往遠離妖魔的方向跑去。
雖然這個時候,僅僅只是逃離的話,這次動態隨機事件的評價肯定不會高到哪去。
但還是保命要緊吧!
洛南親眼見證過妖魔的肆虐,那一頭妖魔就讓方圓數公里化為廢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絕非普通人能應付的!
只有超凡,能對付超凡。
然而覃敏昭卻掙脫了他:“你自己跑,我不跑。”
洛南愕然回頭,“你發什么瘋?”
覃敏昭緊繃著臉,那帶著嬰兒肥的可愛臉蛋上,寫滿了恐懼,但她的眼神卻是堅定的。“我沒瘋,你不用管我。”
“我不能看著你發瘋送死。”洛南懶得和她爭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強行將她帶走。
就在這時,有個士兵向他們沖了過來,大聲指揮,“大家都跟我來!不要慌,不要推搡!”
“有兩名妖命師大人正在不遠處戰斗,大家有序撤離!”
聽到這士兵的話,覃敏昭掙扎得更加劇烈:“你放開我!你自己逃就行了,干嘛要干涉我!”
洛南真想放開她不管算了,這個女人,平時看著還挺可愛,為什么到了關鍵時刻就抽風?
正在猶豫間,從不遠處傳來的哭喊聲陡然增大。
中間夾雜著大量的慘叫。
“媽媽,媽媽!”
“我的腿!”
“啊!別過來!”
“救命!”
其中還有大量磚石掉落,重物撞擊,樓房倒塌的聲音,顯然戰況已經激烈得無以復加。
大家都陡然色變,那個士兵抬手按住耳朵,應該在聽耳麥里的指令,然后他舉起槍對準眾人,疾言厲色地說:“所有人,全部停下!我現在根據共和國憲法第22條,緊急征召你們!所有人必須無條件服從!如果有人不服從命令,我有權當場擊斃!”
“怎么可以這樣!”
“不行,我不去!”
“不要啊!我不想死!”
人們反應激烈。
有人開始啜泣,有人瑟瑟發抖,兩股戰戰,有人一聲哀嚎,甚至癱軟下來。
那凄厲刺耳的警報聲,在此時聽來像是催命的喪樂。
洛南也臉色一變。
他晃了晃覃敏昭:“怎么回事?共和國憲法第22條是什么?”
他雖然學過一段時間常識課,但是畢竟學得沒那么深入。
覃敏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帶著點苦笑:“叫你自己逃,你不逃。這下好了,我們都逃不掉了。”
頓了頓,她語速飛快地解釋,“共和國憲法第22條很復雜,文案很長。但大致上的意思是,在特別危急的時候,正在對抗妖魔的士兵有權臨時征召平民。”
“說白了,就是這個時候防線有崩潰的危險,必須要征召平民去做炮灰,去送死,給偃師、衍師和妖命師們爭取一點時間,支撐到別的防區的妖命師過來支援。”
“而且那個士兵說得沒錯,他確實有權擊斃任何不服從征召的人,這是憲法第22條的修正條款賦予他的臨時現場指揮權。”
洛南注意到,她的臉上有不加掩飾的擔憂和焦慮。
洛南心中一動。
她在擔憂誰?在焦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