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變得昏沉,黑石城的上空里,烏云開始聚集。
對于這片干旱慣了的地方,能有一場滂潑大雨降下,對于當地百姓來說是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茶攤上,一個戴著斗笠的黑衣人在暗中默默觀察著不遠處。
黑衣人正是道一山的宋鈺。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不遠處的林青青和齊正一。
再看了看那巷子口的幾個小乞丐。
隱約已經察覺到了林青青兩個人的想法是什么,不由心中暗暗贊同:
“掌門師弟教這兩個人下山,經歷世事,看出他們的為人風格,果是有用。”
此前三個月的時間,他也已經對兩個人的性格有了一部分了解。
這林家的姑娘,雖然嬌生慣養,卻絕非吃不了苦的那種人,再加上她身上有一股不遜男子的豪爽之情,為人大方,宋鈺這一路跟下來,已經越來越喜歡這個晚輩。
而齊正一這個青年,雖然性格木訥了一些,卻也是老實本分的孩子。
兩個人的性格上都沒有大的問題,這一路上都沒做過什么惡事。
如今,再看到兩個人面對不遠處的那些可憐乞兒,似乎有些念頭想法。
宋鈺心中贊道:
“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不做壞事,可不作惡是為人最基本的,在此基礎上,還能路見不平,仗義出手,就更是難能可貴了。”
以他四十多歲的閱歷,林青青兩個人能夠看出來的問題,宋鈺當然也能察覺到蹊蹺所在。
“這黑石城不大,即便是真的有牙行勢力在這里作惡,其中應也不可能有多么厲害的高手,由我護持,你們只管去搗毀它便是。”
宋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完全默許同意林青青兩個人接下來的動作。
之所以有這樣的底氣。
一方面是他宋鈺怎么說也是道一山真傳大師兄,天賦縱然比不過掌門師弟和老五那幾個,但是其雜學涉及甚多。
宋鈺沒有得到道一山的大黃庭這等功法,但是卻把道一山上的幾門上乘武學都練至了至高境界。
人人皆知道一山大黃庭和道一印是至高武學,上任掌門陳參玄以此兩門功夫,打遍天下無敵手。
這并不是說道一山上就沒有其他的上乘武學了。
以陳參玄和陳沙來舉例,這父子二人只修煉大黃庭一門至高武功,并沒有怎么修煉其他山上的武功,原因其實很簡單,那是因為只要修煉了大黃庭,就可以完全將其他武功都駕馭了。
雖然只有一門武功,但其實這一門武功已經包容了道一山上的其他武功。
以一統萬,一以貫之,正是大黃庭的心法所在。
不過道一山上,能夠有資格和天賦被傳授大黃庭的人,畢竟少數。
如宋鈺這樣的弟子,修煉的就是大黃庭以下的其他武功,如內功里面有問玄章、一氣大道歌,武功里面則有萬仙手、大紫陽掌力、滄浪九擊等等大宗師級的武功傳承。
他外表看似沖淡謙和、恂恂儒雅,實是早已經在大紫陽掌力和滄浪九擊上取得了罕見的成就。
更何況……
宋鈺默默看向了自己的包裹,心道:“也不知掌門師弟從哪兒得到的這部九陰真經神功,雖不如我道一山的大黃庭,可位列一品神功,卻也遠超過了門內的大部分武功,尤其是其中的‘易筋鍛骨篇’和‘療傷篇’之中記載的神功奇術,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神奇。”
他只修煉了三個月的時間,竟然感覺自己踏入一流巔峰級數的瓶頸,有一些松動了。
還有那‘九陰神爪’‘大伏魔拳’等武功,都是速成。
三個月的時間,宋鈺雖然還沒有能將這兩門武功大成,但憑著在道一山上幾十年的練武見識,卻也都能施展出五成火候的威力了。
若說下山前他的實力,就可自保在宗師面前也能無傷而退,現在則是面對宗師,都有一戰之力。
武功領域,跨境對敵,本就難如登天,何況還是一流與宗師的區別。
但宋鈺卻有這個底氣。
這就是大門大派里底蘊深厚的優勢所在。
他在遠處注視著林青青兩個人。
在天色漸暗后,黑石城如約而至的下起了小雨來,逐漸雨勢漸大。
如宋鈺和遠處林青青兩個人猜測的那樣。
小巷那里。
此時果真有一個頭扎包巾,身軀修長,能感受到其皮膚下肌肉力量的雄偉男子,撐著傘走向了那幾個小乞丐。
小乞丐們一見到這人來了,下意識的都縮了一縮,只聽那男子沉聲咳了一下。
孩子們都低著頭摸索著收拾起了破碗來,然后跟著這男子走進了身后的小巷子里。
“果然是有組織的,我們跟上去!”
林青青低聲對齊正一道:
“看看究竟只是這幾個孩子,還是他們的老窩里有更多可憐的孩子!!”
這個少女眼睛內已經涌現出了幾分怒火和殺意。
宋鈺在遠處看著林青青兩人悄悄地跟在了那撐傘男子后面,他也在茶攤上結賬,扶了扶斗笠,默默跟了上去。
然而。
無論是那拐賣孩子的撐傘男子,亦或者是林青青和齊正一,以及最后跟上去的宋鈺,都絕不可能想到……
他們一個跟著一個,到了最后,還有一個人將所有人的動作都盡收眼底。
螳螂捕蟬,不知黃雀,獵人提刀更在樹后。
……
小巷不遠處二樓的酒館內。
一桿‘算命測字’的白布幡子,被橫放在椅子上,那位自稱‘秦半仙’的算命老人,舉起酒杯笑了:
“看到了吧,這就是大門大派的弟子出行啊,小輩歷練,長輩暗中保駕,難怪人家能夠盡出人才呢。”
“你說的就是那個小女孩吧。”
在算命老人的對面,坐著一位中年刀客:
“一身劍氣暗藏,天生有大氣數,這份氣數之龐大,這些年來,我也就是在那位元國皇室后人身上看到過……”
“即便是你我,也比之不如。”
“但她有護道的人,我們想讓她入局,就得……”
刀客伸手夾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問道:
“還是老規矩?殺了那護道之人,逼她一步一步走入棋主的棋局,成為其中一子么?這畢竟是道一宗的人。”
算命老人笑了:“道一宗?若是陳參玄在世時的道一宗,興許我們還要忌憚三分,如今他已經坐化,天下格局重新來過。”
“棋主正是要重新造這天下大勢,扶起一條又一條的江湖龍蛟,你我只能算是蛟,似這女孩和那公子青一般的,才是未來江湖里的真龍,棋主早就有命,若我等發現龍種,務必要將這種人拉入我們的局里,助他布局天下……”
“如此么。”
刀客放下筷子,看向了宋鈺走去的方向,道:“一流高手巔峰而已,即便是有道一山的底蘊在身,比尋常高手多了些手段,也不過我一刀的事。”
“老規矩……”算命老人微笑道:“我引路,你殺人,殺了那道一山道士后,以后你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去另一個星位身邊,幫那位做事吧……不然只等她成長起來入了一品先天,發現了今日是你出手,要你這個大宗師的命,也只是一劍而已。”